祝思嘉拼命否認:“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晏修:“沒有?沒有他的眼睛如何瞎的,沒有他是如何扒開你的雙腿看到的!祝思嘉,你真令朕噁心,朕一想到無數個不能陪伴於你的日夜,他或許早就混進長樂宮,與你顛鸞倒鳳,朕就想把你千刀萬剮。”
“而朕呢?朕那個時候在做什麼,朕一邊批著奏摺,一邊不忘擔心你的冷暖,擔心你會不會又在做噩夢,你就是這樣對朕的?”
“誰給你的膽子,想借朕的手,妄圖飛上枝頭變鳳凰?讓你一人得道雞,全家犬昇天?朕活了這麼多年,居然在一個女人手中,徹頭徹尾被利用成這般程度!祝思嘉,就算你是塊木頭,也該看清朕一次又一次的真心,枯木尚能逢春新生嫩芽,你卻厚顏無恥,安然享受!”
今日二人這般爭執,結局只會比上回更遭。
既然如此,她還在擔心什麼?還在後怕什麼?
那些藏在心底的謎題,她全都要問出個水落石出!
祝思嘉抓住晏修話中漏洞,站起來,直視他:
“陛下,你口口聲聲說你付出了真心,你的真心便是對我下藥,害我不孕是嗎?”
“你口中甜言蜜語不斷、數次同我圍爐夜話、春日賞花、夏日摘荷、秋日煮茶、冬日折梅,一邊打心底裡看不起我,厭惡我的出身,厭惡我的血脈,厭惡我的孩子!這就是你的真心嗎!你說我騙你,我承認了,可你騙我的這些,又該如何作數?”
“誰能知道,這太極宮中現在點著的香是不是避子所用!”
她激動拍桌,桌腳顛簸,當場砸碎一個翠玉淨瓶。
殿內響動極大,殿外卻無一人敢入內,皆被胡順海皺著眉頭攔下。
晏修彷彿遭當頭棒喝,被她的反問氣得一愣。
是了,他先前不希望祝思嘉過早生育,便私自做決定,以避子香避孕。
他處處為祝思嘉著想,是他太自以為是,沒想到她根本就不領情,現在反而抓住機會質問他!
晏修索性一腳踹飛身旁的香爐,爐中早就不點避子香,香爐滾落,香灰四散,二人都沒落著半點好。
尤其是祝思嘉,被嗆得不斷乾咳,弓著腰,半分無法緩解。
晏修抬袖掩住口鼻,穿過一片粉塵,直接邁到祝思嘉身前,脖子上、額角的青筋接連暴起,他用力掐住祝思嘉的腰:
“那些避子香是男子所用!是朕自己用在身上的,根本對你沒有半點影響,是朕自作多情疼你年幼,你現在反倒指責朕。你的身子生不了,是你自己不爭氣,何時與朕相干?”
“你知不知道朕每日上朝要聽多少諫言,要聽多少朝臣催促朕廣開後宮、遍灑雨露,知不知道宮外多少人私下議論說朕不舉?”
竟然是這樣?
避子香的真相,居然是這樣的麼?
晏修從來沒有對她說過一句謊話,不至於做賊心虛,臨時矇騙她。
也就是說,先前,是她自己單方面誤會他許久……
祝思嘉渾身力氣被抽乾,倒在地上,不斷喃喃道:“原來,竟是我錯了嗎。”
晏修蹲下,眼中寫滿絕望與痛苦,聲調顫抖:
“祝思嘉,你根本就沒有心。你是不是覺得朕很好騙,朕也確實被你騙到了,你滿意嗎,嗯?你當真沒枉費你這副好皮囊。”
“朕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一開始的接近,當真是別有目的嗎?”
以晏修對她的寵愛,她現在大可搖頭說不是,再三言兩語撒上個嬌,說她對晏修一見鍾情、被他的帝王氣概折服,早就對他情深不壽。
不出幾日,他又會氣消了。
可她累了。
重生短短三載,她搞砸了許多事,最該死的人還在她眼前不斷挑釁示威。
她當真天生愚蠢,天生軟弱,就該一次又一次敗在晏行這種人手上。
她實在不想繼續在騙晏修了。
一個謊言要靠無數的謊話圓回來,她自己都不記得,自己說過多少謊話,裝出過多少回仰慕晏修的姿態。
這些舊事一旦被晏行挑起,她和晏修只會面臨永無止境的爭吵。
祝思嘉下定決心,輕閉雙眼道:
“利用,我一開始對你的那些乖順討好,全是利用。可我——”
“夠了。”晏修自嘲笑了,“你說的話,朕半個字都不會信。長樂宮是聖潔之地,你不配再住。”
他竟是沒有要自己的命。
祝思嘉神情恍惚。
如果讓她說出接下來那些話,他們二人,未必能和好如初。
破鏡是永遠無法重圓的。
他不信她了,半點也不信,她再苦苦解釋又有何用?
祝思嘉抬眼,正對他腰間繫著的長生結,也好,他好沒發現,就讓這個長生結從今往後伴隨於他……
她帶著幾分僥倖,可下一瞬,目光被晏修察覺。
那枚長生結在腰間變得無比滾燙,晏修直接一把扯掉,重重砸到地上,不知彈去了何處。
他冷漠道:“胡順海,傳旨!”
胡順海倉促進殿,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殿中情形沒讓他表現太多震驚之色。
晏修指著祝思嘉:“傳朕旨意,即日起,祝昭儀降位為才人,幽居長門殿,不得再邁進長樂宮太極宮半步。”
“長樂宮宮人盡數遣散,只留貼身宮人隨同去往長門殿。待清理完畢,永遠封鎖長樂宮,不得讓任何人進出。”
胡順海嘆了口氣,轉身擬旨。
晏修再沒看祝思嘉一眼,直直從她身邊邁過。
都結束了。
祝思嘉反倒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長門殿是宮中最偏僻、最陰冷潮溼的宮殿,環境比冷宮還要艱難,與太極宮更是一南一北隔了十萬八千里。
晏修雖未直說將她打入冷宮,可這個聖旨一經傳開,她的境況只會比在冷宮都不如。
無數噬人骨血的螻蟻,會趁機將她咬死。
祝思儀終於可以憑藉位分把她踩在腳下。
晏修這是鐵了心,要與她不復相見了嗎?
或許是因為祝元存還在北地的緣故,他一時不會動她。
她就是不願意去相信,晏修捨不得殺她。
胡順海滿頭大汗擬完聖旨,從她身邊經過時,低聲惋惜道:
“娘娘,您……您去了長門殿,萬萬保重好身子,等陛下氣消,他會接你回來的。”
晏修對她的偏愛,人盡皆知,胡順海不知她犯了何錯,見她並未被髮配冷宮,只當她沒有踩到晏修的底線。
祝思嘉勉強笑了笑:“多謝胡公公關心,我會的。”
無論何時,她比任何人都能活。
她就算是死,也要先把那對狗男女帶下地獄。
她還不能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