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1月,玉汗國首都,高原城
刺殺蘇賽·穆扎迪的行動計劃早在兩年前,就由沙姆隆二世和魯賓斯坦共同制定了。
由於玉汗國高原城附近空域防護嚴密,使用導彈或者自殺式無人機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派出地面小組從長河國邊境潛入玉汗國,用槍彈完成刺殺,看似冒險,但如果目標活動規律和路線情報準確,反而很可能奇襲成功。
問題是執行現場射殺的特工,生還機率很小,在行動過程中,又容易被發現,增加失敗的風險。
魯賓斯坦提出了一個更大膽的計劃,遠端操控AI機槍完成刺殺。
執行任務的特工提前安放好技術裝備後,從容撤離,待目標出現後,透過衛星傳送的資料和現場載具中的AI演算法機槍開槍射擊。
蘇賽·穆扎迪主持玉汗國的國防工業和核武器研究,工作繁重而龐雜,他幾乎沒有假期。
即使是重要節日,穆扎迪也很少休息。
一年中難得有幾天可以放下工作的時候,他總是和太太貝亞·穆扎迪回到高原城西南郊的小院裡,身邊的安保和工作人員將小院戲稱為“別墅”。
讓蘇賽最不自在的是,他每次出門,安保部門如臨大敵,要求他必須乘坐防彈車,還要前呼後擁地組成一個車隊,目的地和行動路線上的每一個可疑目標都會預先檢視。
11月27日,對於穆扎迪夫婦來說是個重要的日子。
7年前,他們的大兒子布林汗為了打撈節拍器而犧牲了。
遺體運回後,就是這一天下葬的,所以27日是布林汗的安息日。
貝亞·穆扎迪因為無法參加兒子的葬禮,甚至每逢安息日也不能去墓地祭奠,時常背地裡抹眼淚。
蘇賽理解妻子的心情,按照風俗,第7個安息日是一定要祭掃的。夫妻倆還是不能去墓地!
蘇賽·穆扎迪決定放下工作,陪妻子去“別墅”。
哈米德匆匆來到穆扎迪的辦公室,關上門,回身問道:“我在安保出勤計劃表裡看到您和貝亞明天下午要去別墅,是嗎?”哈米德得到肯定回答後,接著說:
“那個旅芝國鼎天組織的凱茲給我們提供了一個情報,27日也就是明天下午會刺殺我們的一個重要人物,經分析,指的是您。”
蘇賽·穆扎迪抬起頭平靜地盯著哈米德,又低頭看了一下哈米德遞過來的情報原文,說道:
“最重要的教授應該是我,沒錯。你沒有驚動安保部門吧?”
“沒有,但我安排了可靠的人,已經對您經常走的行車路線展開了秘密搜尋,發現了偽裝很好的無人載具和機槍。我什麼都沒做,先向您來報告。”哈米德說道。
“我每次的行車路線是先上高速公路,然後從7號出口下路去別墅。他們是把機槍放置在下高速的小路上了吧?”蘇賽問道。哈米德點頭支援了蘇賽的判斷,他開啟電子地圖,在小路上找到機槍的位置,指給穆扎迪看。
穆扎迪思考了一下,說:“通往別墅還可以走這條從南邊過來的小路,但要繞一下從8號出口下高速。你檢查這條小路了嗎?”
“檢查了,這條小路上也佈置了機槍,雖然您從來沒有繞遠走過這條路。看來旅芝人是想萬無一失。”哈米德聳聳肩,攤開雙手,說道:
“他們設再多的機槍也沒用,反正您明天不會去別墅。我現在要想的是怎麼編一個合理的理由,使鼎天組織不會懷疑他們有內鬼。”
“我明天不會去別墅?”
蘇賽·穆扎迪拖著長音,問哈米德,又一次長時間盯著哈米德的眼睛。
哈米德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回了回神,不敢順著這個念頭想下去。
蘇賽·穆扎迪站起身走到辦公室中央的地毯上,若有所思地緩慢繞圈踱步。
哈米德也站起來,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側面看著他。
蘇賽·穆扎迪似乎是下了決心,他快步地走回辦公桌坐下,從抽屜裡取出兩個空白的信封,拉開印表機的存紙盒,取出兩張白紙,像是寫了兩封信。
蘇賽將兩個信封分別合上,並未封口,交給了哈米德。
“您不能這麼做,您的生命不只屬於您自己,沒有您,我們的核工業發展至少要停滯十年。”哈米德接過信封,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大聲說道。
穆扎迪也提高了聲量,對哈米德喊道:“你覺得,我兒子布林汗死得值嗎?‘小女孩兒’計劃成敗的關鍵是什麼?”
“您一直告誡我們,‘小女孩兒’計劃成敗的關鍵有兩個,一是我們用亮國人秘而不宣的特斯拉超光波教訓和威懾亮國;二是我們向全世界證明玉汗國沒有能力發展核武器,使亮國和歐洲失去制裁我們的理由和正當性。”哈米德一邊回答,一邊使勁地搖著頭,接著說:
“布林汗的犧牲,我很難過,但那畢竟是意外。我不能眼看著您明知道會死,還要走上那條路啊!”
“我的死以及你們精心佈局的山洞計劃,都是玉汗國在客觀上沒有能力發展核武器的最好證明。否則,即使濃縮鈾和裝置被炸燬了,我這個重要研究力量還在,亮國人會說我們可以擁有新的原料裝置,而我則可以繼續領導研究。”蘇賽又冷靜地分析道:
“還有一個好處,我畢竟是重要人物,他們如此卑劣地刺殺我,會被世界多數國家譴責。‘小女孩兒’計劃實施後,在取消對我們制裁的談判中,玉汗國會獲得更廣泛的同情和支援。”
以父子二人的犧牲換回一個新的限核協議,解除所有制裁,不值嗎?
哈米德無言以對,蘇賽·穆扎迪用命令的口吻對哈米德嚴肅地說道:
“讓你的人和安保人員一起檢查行車路線,別讓安保人員發現機槍。走8號出口,你負責善後、與旅芝人周旋,我負責保證貝亞的安全。”
穆扎迪指著哈米德手中的信封,深情地說道:
“照顧好巴希爾和羅珊娜,拜託你啦!”
11月27日下午,三輛防彈車組成的車隊沿高速公路向“別墅”駛去,蘇賽·穆扎迪夫婦坐在中間那輛車的後排。
車隊從8號出口下高速,右轉掉頭向北。
沒人注意到隱藏在路標指示牌下方的一個微型攝像頭,趁著車輛減速,正在對每一位乘客進行人臉識別。
車隊拐上小路,按慣例,前面的開路車加速脫離車隊,先行駛向“別墅”,對其周圍進行最後的安全檢查。
在不遠的這段路程中,蘇賽·穆扎迪夫婦的座駕開在最前面。
“啪”的一聲,車的防彈擋風玻璃被一個快速物體擊中,形成了一個小小的白點。
司機下意識地停下車,蘇賽·穆扎迪伸出有力的臂膀攬過妻子貝亞的身體,深情地親吻了她一下,叮囑道:
“你千萬不要下車。”
蘇賽·穆扎迪和警衛幾乎同時開啟了各自的車門,走到車外檢視。
蘇賽一下車,就儘可能地向汽車的尾部快速走去,使自己的身體背對著貝亞,儘可能地躲在她的視線盲區。
150米外,隱藏在一輛破舊的小貨車上的AI機槍,“嗒嗒嗒”地射過來15發子彈,有3顆擊中了蘇賽·穆扎迪的後背......
蘇賽·穆扎迪死了。死於他兒子布林汗的安息日,11月27日!
又是碎雪紛飛的日子,雪花隨著微風漫天起舞,哈米德和羅珊娜站在戶外的長廊裡。
羅珊娜紅腫著眼睛,不停地抽泣,哈米德微抬著頭,像是在天空的雪花中尋找著什麼。
“怎麼會這樣?不是把情報給您了嗎?變換路線有用嗎?不去別墅不就行了嗎?”羅珊娜痛苦地抱怨著她的老饢爸。
哈米德輕輕地拍了拍羅珊娜的肩膀,說道:
“他臨走前,命令我,從這一刻起,‘小女孩兒’計劃進入實施階段,由你和巴希爾具體執行。你將比巴希爾肩負更重要的使命,你現在可以哭,但執行計劃的時候,要像布林汗和他的父親一樣勇敢。”
羅珊娜震驚地睜大眼睛,但瞬間就明白了,不禁又一次淚流滿面,撲到了老饢爸懷裡。
哈米德輕輕撫摸著女孩兒的頭巾,說道:
“巴希爾的爸爸早就把你當成他的兒媳婦了,他對你寄予了很高的期望。他還說,你是我們玉汗國的阿納希塔女神!有些話在行動前不能告訴巴希爾,他太容易衝動,你明白嗎?”
哈米德拿出了兩個信封,遞給羅珊娜,說道:
“這是他留給你們倆的信,巴希爾的這封,你先看一下,由我暫時保管,任務完成後再給他。”
兩封信都沒寫收信人,也沒有一句寫給收信人的話,只是兩首詩。
從詩的內容可以分辨出,給巴希爾的是哈菲茲的詩:
我馳騁在想象的天地,
編織如此多的魔術遊戲。
成熟長大的人啊,有朝一日,
定能領會這深藏心底的秘密。
蘇賽·穆扎迪提到的阿納希塔是古波神話中掌管江河的女神,阿納希塔美麗、冷靜、智慧而又堅強。
《阿邦·耶什特》詩集是專門讚美女神的,給羅珊娜的詩就是其中的一首:
阿納希塔頭戴八角形金冠,
精製的扣環突出在頂端,
巨型彩車上繫著的條條絲帶,
釋放的光芒穿過瞬間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