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那戶人家的大門要被破開,傅逐沉聲大喊:“青天白日之下,竟敢藐視王法,公然行兇?”
為首的胖子啐了他一口:“死小白臉,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今天他孃的下雪!哪兒來的太陽?”
傅逐:“……”
多說無益,還是得以武德服人。
打倒了整整十三名壯漢,傅逐脫掉白狐裘斗篷,長呼一口熱氣:
“滾,西京城大小衙門七十餘個,隨便挑一個衙門自首認罪。若是明日前我沒聽到你們自首的訊息,敢當街毆打朝廷命官,你們等著五馬分屍。”
大胖子帶著一群小胖子哆哆嗦嗦跑開,邊跑邊認錯:“這位官爺我們知道錯了!我們、我們這就去京兆府認罪!”
一小胖子邊跑邊回頭看傅逐,向大胖子提議道:
“老、老大,我看那、那貴公子氣度不凡,定是、是西京城中響噹噹的大人物,咱們得、得罪不起,為表誠意,直接去、去大理寺吧!”
倒也不是什麼雞毛蒜皮的事都要往大理寺跑。
傅逐還沒叫住人,那群找事的就已經跑遠了。
真煩。
被他們騷擾的人家也在這時慢慢開啟門,門後露出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大哥哥,是你救了我們嗎?”
傅逐蹲下伸,把他的腦袋當成自家的旺財摸,逗他:“嗯,怎麼,你們家想有所表示?”
小童點頭:“外面雪冷,進屋說話吧。”
傅逐順利進屋。
方才若他沒聽錯,這兩家人就是因為紫河車起的爭執。
紫河車……回想起晏修暗中交代他的任務,傅逐凝神聚精,看來他的清閒日子又要被中斷。
主人家熱情地招待了他,甚至不惜拿出正在坐月子女主人要喝的補氣雞湯擺在他面前,傅逐緩緩推了回去,開門見山問道:
“方才聽他們提及,紫河車?敢問可是要從令夫人處購買。”
男主人一臉尷尬:“這事說來也是我們對不起鄧家老夫人,就在拙荊臨盆前一月,鄧府就派人來到咱們家,以白銀百兩的高價提前收購拙荊所產的胎衣。”
傅逐:“你們家為何出爾反爾?”
男主人摸了摸一旁小童的腦袋:“拙荊的身子自得了老大就落下病根,一直氣血有虧,如今又添了老二,仁壽堂的大夫又漫天要價,百兩根本無法治她的病。”
傅逐:“莫非有人出更高的價購買?”
男人:“正是,幾日前有一神秘人夜訪寒舍,說可以出五百兩求藥。小人雖知曉惇信明義之理,可、可是……”
說到此處,他抬手擦了擦眼淚。
傅逐:“本官理解你,你可還記得那神秘人的相貌?”
男子:“記不得了,他衣著奇怪,臉被斗篷罩著,口音也不像西京人,給錢卻極其痛快。”
傅逐:“方才你又說,令夫人是在仁壽堂看的病?”
男子:“正是。”
傅逐:“好,我知曉了,多謝相告。”
他剛起身欲要離開,男主人壯著膽央求他:“小人觀大人倜儻不群,想來是西京高官。若是與大理寺傅大人相識,勞請您代為轉告一聲,請他千萬莫要治鄧家家僕的罪。”
傅逐逸然一笑:“問清來龍去脈,本官自然不會治他們罪的。”
……
冬月二十六,豔陽高懸,堆積的初雪已化得只剩稀薄一層,東一塊西一塊附著在草地灌木之上,毫無美感。
傅逐進宮。
晏修和祝思嘉在太極宮煮茶,茶爐旁是一幅幾經更改後繪製完畢的新太學地圖。
傅逐向二人行完禮,祝思嘉命胡順海端來一把椅子,圍在茶爐旁,熱情招呼他:“傅大人,來與陛下一同賞雪煮茶呀。”
“咳咳。”傅逐想到今日的雪景,乾咳兩聲,“賞雪就不必了,微臣有要事要報,還請娘娘迴避。”
晏修:“什麼事還需要她迴避?坐下慢慢說。”
傅逐推辭:“這……不合規矩吧,您是君,我是臣,微臣怎敢與陛下同吃同坐?”
祝思嘉夾起小塊地瓜塞進傅逐手裡,朝他眨了眨眼:“傅大人,陛下的近臣裡,只有您沒與他一道煮過茶了。”
傅逐:“微臣領命。”
晏修親手給他做了杯薑茶遞去:“何事要報?”
傅逐接過薑茶:“啟稟陛下,您此前交代臣之苗疆秘術一事,臣已出結果。”
晏修:“這麼快?”
傅逐垂眼,嘆息:“此事,確實關乎太后娘娘……”
晏修錯愕,唯手指微動,手中茶盞一個不留神被打翻在地,滾燙茶水燙得雙手通紅。
祝思嘉和傅逐見狀,匆忙讓胡順海和段姑姑分別去取冰塊和治燙傷的膏藥。
晏修擺手:“不礙事,傅大人細說。”
祝思嘉和傅逐對視一眼,明白對方眼中的意味,他們二人都清楚,晏修一定要聽到真相才肯死心。
傅逐從頭將他冬月十八撞見的事說與眼前二人。
那日後他格外留意起仁壽堂,分明是西京名不見經傳的一個醫館,卻為何敢給平明百姓開出天價?
傅逐刻意派人去仁壽堂打探紫河車,得到的答覆,卻是店中沒有存貨。
但他若想要,仁壽堂不介意將出診記錄上快要臨盆的人家戶透露給他,前提是他要付得起每戶三兩的打探費。
傅逐利落付錢,仁壽堂卻出爾反爾,告訴他近日要生產的人家戶幾乎都要自留胎衣,讓他另尋他法。他直接上手,將那奸詐掌櫃打服,問掌櫃的這種無良風氣究竟是被誰帶起。
掌櫃的這才摸著青一塊紫一塊的傷,向他透露了一名常年居於西京黑市的苗疆人。
衣著奇怪,並非西京口音,這與那戶人家說的都對上了。
傅逐循著這條線去調查那名苗疆人,得知他竟是當今苗王的親侄烏木蓋,幾年前因苗疆內部動亂、趁機竊取苗疆禁書後被驅出苗疆。
仁壽堂早在三月前就與烏木蓋達成協議,不會再對外兜售任何紫河車。同理,也會看人下菜,遇到家境貧寒、家中卻有臨盆婦人的人家獅子大開口,逼得人家不得不將紫河車賣給烏木蓋。
唯獨與鄧家達成協議那戶人家出了岔子,在他們來仁壽堂看病前,就已經提前把紫河車賣給了鄧家,烏木蓋急於用藥,不死心,這才親自找上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