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核平。
當這四個字入耳的剎那，季伯鷹聽的眼角下意識一抽。
此刻的他甚至都有種解開隱身，神明顯聖，把這小子揍一頓的衝動。
“先回去。”
在季伯鷹的眼眸中。
這位已然是幾近瘋癲的末世天子朱師炥毫不猶豫，直接抬手一拍，朝著這檀木盒子中的水晶按鈕摁了下去。
老朱和阿標都還沒搞清楚這究竟怎麼回事。
至少，他們還沒搞懂，那個盒子究竟代表著什麼意思，為什麼只要一摁這個菱形的水晶按鈕，自個的大明就瞬間完犢子了。
這麼神奇的嘛？！
當老朱和阿標再次反應過來的時候，二人已經重新回到了熟悉的閣頂雅間。
“嗯？！”
三人剛出現，便是有著二十多號人映入眼中。
季伯鷹掃過這二十多號人，又瞥了眼門口倒地的門板，眉頭一皺。
偷聽就算了，門都給我擠爆了？
“誰弄壞的？”
“自己站出來。”
仙師一語出。
劃拉。
所有人整齊劃一，全數都往後退了一步。
唯有三位大胖一愣，剛想退後，卻發現十多隻手抵住了他們，強行被推在了前面。
‘你們這幫不孝子孫！坑祖宗啊！！’
“仙師，我們錯了。”
三胖硬著頭皮，齊齊鞠躬行禮。
沒法，刨除三個朱棣之外，他們仨就是輩分最高的了。
俗話說的好，天塌了，輩分高的頂著。
“下課後，修好。”
瞥了眼三胖，留下淡淡一句話，季伯鷹不再對這件事多言。
深吸一口氣。
季伯鷹回想起方才所見所景，眉頭不禁皺了起來，神色中透著幾分凝重。
說實話，其實季伯鷹怎麼都沒想到，在洪武時空的後世，竟然會出現神權壓制皇權，甚至於逼到天子不惜引爆核彈，一起同歸於盡的地步。
當然，之所以會發生這樣的事，也和這位朱師炥瘋癲的性格有關，那小子一看就不是什麼正常人。
這麼一看，從洪武年就定好的儲君繼承製度，隨著時間的推移數百年之後，大機率也是出現了一些問題。
‘神權。’
想起這兩個詞，季伯鷹眉頭不禁皺的更緊了幾分。
他起初決定具現化神權，核心目的是為了貫徹各項制度改革，並沒有去考慮到具現化神權之後的產生的一系列弊端。
或者說，壓根沒有想到會出現這一塊弊端。
因為季伯鷹所想的是，自己雖然具現化了神權，但是並不會用這份神權去統御萬民，更不會用這份神權去幹預皇權，更不會用這份神權去塑造囚禁人心的牢籠。
具現化的這一份神權，本質上只是為了協助皇權去更好的統御百官，更好的讓萬民歸心，這和歐洲中世紀的教皇式神權截然不同。
然而，他有一點忽視了。
時間腐蝕，以及人心之惡。
當他具現化神權，在大明開啟了神權時代之後。
並且這個神權時代的開啟，是在皇權的極力推崇，皇權甘願伏首在神權之下的前提。
隨著時間推移，幾十年，上百年，數百年，神權凌駕在皇權之上、皇權是神權信徒的這一條必定深入人心，成為了萬民心中的潛意識。
久而久之，必然會被有心之人鑽了空子，想盡辦法在神權上謀取私利。
起初，或者會失敗、會被鎮壓，但一次又一次的折騰，規模必然會越來越大。
但凡只要碰上一個庸主當政，但凡遇上一段時期的朝政昏暗，但凡讓這等有心之人折騰成功一次，就會出現類似於教派的玩意，並且達到一定規模之後，就會如秋風掃落葉一般快速在底層攫取人心，以幾何倍增的速度快速膨脹。
一定要相信，民智開化並不代表人不好騙了，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高學歷被嘎腰子。
更何況洪武后世的神權，已經在帝國傳承了數百年，這是一個極為恐怖的時間數字。
數百年，滄海桑田，數十代人的傳承，神權已然是深入到了民心骨髓。
而這等教派都是供奉玄清教化大天尊，打著教化天尊的旗號佈道收眾。
玄清教化天尊的神權，這是皇權都伏首承認的。
教派達到一定規模，就連出兵鎮壓這一條路都走不通。
你鎮壓誰？
我們都是玄清教化大天尊的信徒！
一旦出兵，就等於是違逆祖道，對教化大天尊不敬，理當天譴。
而且從某種程度上說，整個皇族包括天子在內，都是玄清教化天尊的信徒。
至於教義就更加簡單，因為當今天子無道，天尊不忍百姓受苦，這才特意降下法旨，命我等來救濟萬民，教導天子走回正途。
億萬子民都虔誠在我玄清教之下，膜拜玄清教化大天尊，難道你們皇族想要悖逆大天尊？！
一旦帝國形成這種格局，神權和皇權就站在了彼此的對立面。
此時的神權，也就徹底失去了被具現化的初衷。
接下來的過程，就是一場皇權與神權的博弈。
而因為從祖宗法制就定下了，神權凌駕皇權的次序。
以致於。
這一場博弈，實際上從一開始皇權就已經是處於不利的一方，並大機率最終會落敗。
縱然皇權手中握有帝國一切事物的決策權，可神權抓的是人心。
隨著廟堂、地方、百姓、軍隊逐漸被神權佈道，隨著神權被各種不軌之心的人詮釋，一代不行那就兩代人，十年不行那就百年，皇權終究會被蠶食。
“剛才，你們可都已經看見了。”
季伯鷹掃過這幫天子儲君。
門都擠破了，說明這幫大明天子儲君都已經透過實時的投影直播，看到了季伯鷹帶著老朱阿標前往洪武后世的一切。
話音落。
眾人都是神色正肅，點下了頭，他們最初都沒有明白怎麼回事，直到聽到朱師炥的最後一段自白，才終於明白問題所在。
“說一說你們的看法。”
季伯鷹坐在窗畔，手指輕點，案前便是多了兩杯清茶，一杯自己的，一杯老朱的。
至於其他人，包括阿標和三個朱棣在內，此刻都是站在屋內。
然而，季伯鷹一語問出，眾人都是沉默不答。
甚至就連素來回答問題最為積極的學霸阿標，這個時候都是皺著眉頭，不開言語。
眾天子儲君會有這個反應，也屬於正常。
因為，神權，衍生於仙師之身。
他們無法對仙師做出評價，總不能把這口鍋甩在仙師身上，往後還要不要在班裡混了。
尤其是宣德帝，此時的宣德帝眉頭皺的越發緊，他原本還盼著仙師前往他的朝代，為他顯聖撐場子，教化百官萬民。
但是現在，心中動搖了。
“老朱，你怎麼看。”
季伯鷹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直接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老朱。
“兄長，這個，咱也不好說。”
老朱皺著眉頭。
“既如此，那就聽好。”
季伯鷹一抿之後，再是一飲而盡。
隨即站起身來，雙手背於腰後，落地屏窗的熱浪吹拂而入，捲起他額前碎髮，陽光打落在他的身上，似是光芒璀璨。
眾人聞言都是表情一怔，紛紛是調整好呼吸，凝望著仙師。
“首先，我們要確認一件事。”
“那便是，將神權引入大明的目的。”
季伯鷹神色微凝，掃過眼前眾人。
“引入神權，是為了貫徹制度上的顛覆性改革，是為了讓天下萬民一心，是為了用同一個信仰來凝聚大明的一統。”
“從表象上來看，雖是皇權神授，可實際核心所在，神權是為了輔佐皇權統御萬民而存在。”
“所以，如果保證這一點，那引入神權，依舊是有用的。”
這一點，季伯鷹仔仔細細的想過、推敲過。
不可否認的一點，當神權引入大明之後，對萬民之心產生的凝聚力，將會達到一個空前的凝聚效果，這對於皇權的統治而言，將會有極大的推進之用。
舉個簡單的例子，一項新政，如果以皇權推之，可能需要十年時間才能貫徹。
而如果加以神權，加一個萬民同一個信仰的前提，那這項新政，或許一年就可以貫徹下去。
這，便是信仰的力量，無與倫比的強大執行力。
“故而我們現在所要做的，是如何規避引入神權帶來的後世風險，如何規避神權的作用被賊子篡改，如何摒除後世奸邪之輩假借神權之名，對抗皇權，甚至是攫取皇權社稷，亂國殃民。”
一番話，說的這些天子儲君無不是心神震動。
言罷。
季伯鷹抬步朝屋外走去，老朱連忙是起身跟上。
“下樓。”
季伯鷹走出閣頂雅間。
二十多號天子儲君緊跟在其身後，眾人沿著紅木樓梯走下。
下樓之後，季伯鷹和老朱踏上講臺，其餘學員紛紛是快速落座，前後不過就是幾秒鐘的工夫，就已經全數落座完畢。
眾人都不想耽擱時間，他們都想知道究竟怎麼做，才能夠確保既得到神權的好處，又不讓後世受到神權的反噬。
一個個都是神色凝重，目光落在仙師之身，等待仙師解惑。
只見季伯鷹走向面板宣紙，抬手拿起筆架上的鬥筆，盯著面前的宣紙沉默了幾秒鐘。
隨後，抬手落墨，筆走龍蛇。
龍飛鳳舞之間，這宣紙上多出了八個大字：「政教合一、神皇一體」。
其實在這片土地上，最早的政教合一，就是周王朝。
周以天之名滅商，同時以天之名立國，歷代周王自稱為天子，登基之時首要祭天，這其實就是‘天人合一’的概念。
當然，這裡所說的‘人’指的是歷代周王。
只不過，這種政教合一，周朝並沒有具現化神權，而是選擇將神權給模糊化了，所以並沒有得到神權帶來的福利。
這也是周後期崩散的諸多原因之一，沒有一個統一的信仰，再加上封建諸國，諸子百家，異族衝擊，久而久之，自然是分崩離析。
“簡而言之。”
“將後世有賊心之人的路提前走完，這樣賊心之人便是無路可走。”
季伯鷹收回鬥筆，放置筆架。
雙手負於腰後，接著掃過這幫天子儲君，說道。
“一，以皇族名義，立玄清國教，且宣召天下，玄清國教是大明王朝僅有且唯一合法的教派，玄清教皇為玄清教化大天尊在人世間的唯一化身，其地位神聖之至高無上之不可侵犯。”
“二，以宣召形式定義玄清教皇，玄清教皇不僅是大明的教皇，亦是大明臣屬之下所有藩國的共尊教皇，往後但凡是臣服於大明的萬千藩國，皆須得到教皇敕封，方可繼位。”
“三，往後大明儲君登基之時，同時可自動繼承玄清教皇之位，大明皇帝既是萬國共尊的玄清教皇，將皇權與神權合為一體，融於一身。”
“四，今後凡入仕者，須先入玄清教。”
“五，凡教中信徒，每年需交一定銀兩為教費。”
“這便是以教治國，一教治國，將神權與皇權高度合一，如此之下，便可以徹底杜絕後世有心之人鑽神權的空子。”
這麼一來，甚至連藩國的意識形態都能統一了。
其實當一個國家的盤子膨脹性擴大之後，尤其是疆域面積擴大之後，想要牢固管理，意識形態才是最重要的。
老朱眼神一亮，一拍大腿，猛的站了起來。
“兄長之言！”
“甚妙！”
座位上的老朱棣在聽完之後，深吸一口氣，脫口說出了四個字。
“大明神朝。”
這四個字從老朱棣口中說出，落入一眾天子儲君耳中，每個人都是莫名激動了起來，心神那叫一個澎湃。
皇帝，那也是有向上追求的。
從一國天子變成萬國教皇，而且今後還不用給老天當兒子了，這感覺聽起來就很爽。
“方才所講的，給你們半盞茶時間理解。”
“半盞茶之後，開始這一堂的實踐觀察課。”
季伯鷹暗自呼了口氣，一口氣說這麼多，還得照顧邏輯，他也累。
言罷，坐回太師椅，微微沉目。
用這半盞茶的時間，腦海中回想剛才快速去了一遍的洪武后世，看看還有沒有其他比較顯著的問題可以修正。
一語話音落，眾天子儲君都是紛紛議論了起來，顯然，都很興奮。
看得出來，他們都想迫不及待的回去試一試了。
相比起只做大明的皇帝，他們感覺做萬國的教皇，要來的更爽，將大明從一個王朝變成控制萬國的神朝，更是一想到就令人亢奮。
“主人~”
正值課堂自由議論之際。
惜玉適時上前呈上一杯茶。
“這是奴婢為主人做的苦丁茶，有清頭目，明心境之效。”
不得不說，惜玉就是細心，觀察到季伯鷹精神不振。
“有勞了。”
季伯鷹微笑從惜玉手中接過苦丁茶，一飲而盡。
接著，長呼一口氣，閉目半晌之後，這才將茶杯遞迴惜玉，站起身來。
當仙師起身的那一刻，原本還在議論紛紛的眾天子儲君，一個個都是自覺的閉上了嘴，目光凝落在宣紙上的那一行字。
「實地探訪第一代日不落帝國——西班牙」
每一個人，多少都有一點激動。
他們雖然是至尊無上的皇帝，雖然是九五之尊的大明天子，但他們除了在宮裡面玩過太洋馬，接見過幾個外使之外，這輩子就壓根沒出過國。
第一次出國考察，除了激動之外，心裡頭多少有點緊張。
“在前往西班牙帝國實地考察之前，你們需要先弄清楚一個問題，那就是，你們自己想從這一趟課程中得到什麼。”
季伯鷹的目光掃過座位上的眾人。
話音落。
“我知道。”
武宗朱厚照一臉興奮的站起身來。
“是為了學習弗朗機成功的經驗，並將這成功經驗為我大明所用！”
眾天子之中，最為激動的，莫過於武宗朱厚照。
朱厚照對海外的世界極為有興趣，若不然也不會花時間去精通五門外語，蒙古語、阿拉伯語、葡萄牙語、日語、朝鮮語。
其中的葡萄牙語，實際上就是弗朗機語。
而西班牙語和葡萄牙語本質上都屬於拉丁語系，基本上可以互通。
“非也。”
季伯鷹看了眼武宗朱厚照。
西班牙的成功經驗，其實沒有什麼好學的，該說的季伯鷹都已經說的。
西班牙之所以能夠成就一代目日不落，更多是順應大航海的時勢，得益於出現了伊莎貝拉一世則聚昂奠定西班牙帝國基業的偉大女王。
得益於伊薩貝拉一世對海洋的積極探索，對新大陸的嚮往，對帝國強大的渴求。
而再往後，西班牙就成了一頭風口上的豬，乘風直上九重天。
豬可以飛上天，但如何全盛落地，這才是技術活。
西班牙帝國和大不列顛，就是兩個活生生的正反例子。
“我們此行所要探究的問題，是西班牙帝國摔落的失敗經驗。”
“相比較西班牙帝國如何成為日不落，其衰敗原因，才值得你們引以為戒。”
“你會弗朗機語，這一行，你便充當翻譯。”
季伯鷹給了武宗朱厚照一個‘加油’的眼神。
“仙師放心，有我在，交流不是問題。”
武宗朱厚照拍了拍胸脯。
這時弘治朱厚照亦是站起身來。
“仙師，翻譯的話，我也可以的！”
季伯鷹最後再掃了眼眾人，一語落定。
“出發。”
……………………………
公元1618年（萬曆46年）。
於1580年吞併了葡萄牙王國及其所有殖民地，整個拉丁美洲都已經全部置於西班牙的掌控之下，西班牙帝國達到了空前鼎盛。
此時，西班牙帝國都城，馬德里。
一條再尋常不過的大街。
有著二十多個身著異服之人走在人群中，極為引人側目。
漢人，其實在西班牙不是沒有，但是穿成這樣的漢人，從沒見過。
“兄長，這裡真的是鼎盛時期的西班牙帝國京師？”
老朱走在季伯鷹身側，掃過周遭之景，眉頭下意識緊皺著。
這與他想象中繁華的日不落帝國京都，截然不同。
他一眼望去，居民建築物破落不堪，街邊到處都是在要飯的乞丐，尋找目標的小偷，還有著一個個敞開著大半衣衫的女人，使勁的拉著客，討價還價的更是不少。
然而，就那副面黃肌瘦、營養不良的模樣，就連小蜜蜂朱載坖看了都是直搖頭。
“嗯，這就是馬德里。”
“西班牙帝國在這個時期的控制疆域達到了十個大明本土直接統治的規模，的確是到了鼎盛。”
明朝長期直接控制的疆域在300-400萬平方公里。
哪怕是老朱開國的時候，雖然控制疆域面積八百餘萬平方公里，但其中有著近五百萬平方公里屬於羈縻統治區，並非是直接統治。
“當下整個世界的八成金銀，都是由西班牙帝國開採。”
“一國之財，可抵全球。”
走在另一側的老朱棣聽的眉頭皺起，對於眼前所見，他同樣感到很是不理解。
“仙師先前說過，這西班牙從美洲攫取了數之不盡的白銀，國力強盛如斯，可既然國力已經達到了這般強盛，為什麼帝都百姓卻是會活的如此困苦？”
季伯鷹腳步微頓，在一個賣木頭的小攤販面前停留，其他跟在後方的一眾紛紛是停下駐足。
“問問他一百斤柴的價格。”
看了眼武宗朱厚照。
武宗朱厚照嘿嘿一笑。
心想自己跟弗朗機女姬學了這麼多年的外語，今天終於有用武之地。
“仙師放心，包在我身上。”
武宗朱厚照走上前，弘治朱厚照也是一同跟了上去，開始跟這小攤販的老闆搭話。
兩人蹲在這小攤販面前，嘰裡咕嚕的說了一大通。
反正季伯鷹是一句也聽不懂。
不過倒是能看見，這攤販老闆一臉的迷茫，似是交流的不大順利，但最後還是透過手語以及幾個勉強能聽懂的詞彙，完成了這一場交流。
武宗朱厚照站起身，皺著眉頭，產生了濃濃的自我懷疑，他突然覺得這弗朗機女人在豹宮裡教他的外語，是假的。
比如自己明明剛才說的‘不要’，可這個老闆卻神色發怒，似是好像自己罵了他。
‘難道那些弗朗機女姬每次都是在罵我？！’
想到這，武宗朱厚照心中慍怒，可也不能發作，暫時壓了下去，想著回去後再好好找這些弗朗機女姬問個清楚。
“仙師，我問清楚了，一個銀元兩百斤柴。”
“哦，那這也不貴啊。”
小朱四若有所思的來了一句。
‘啪’的一個巴掌，老朱直接扇在了他後腦勺。
這幫天子儲君都沒吃過苦，哪裡知道一擔柴火的價格，但老朱是窮苦人家，他知道。
“大明崇禎年間，一兩銀子在民間可以買到十五擔柴，也就是一千五百斤柴，而這西班牙銀元，一枚銀元約莫是半兩銀子。”
季伯鷹此話一出，眾人頓時心頭有數了。
比對換算下來，這西班牙帝國的一兩銀子，能買四擔柴，而大明末年的時候都可以買到十五擔，這差價直接翻了接近四倍。
由此可見，這西班牙帝國的物價飛漲到了何等地步。
而此時的弘治帝朱祐樘，正拉著弘治監國朱厚照，在一個賣小飾品的攤販前，似是想買一點異國之物，當個出差特產，帶回去給他的張皇后。
畢竟自從腰斬了張氏兄弟後，朱祐樘已經好多天沒有上過自家老婆的床了。
正當這時，季伯鷹還準備帶著這幫天子儲君去其他地方轉轉的時候。
突然，人群騷亂。
一大波西班牙士兵從街道兩頭衝來，目的顯然就是季伯鷹這一幫人。
被舉報了。
季伯鷹瞥了眼，心念轉動，眾人頃刻從原地消失。
而剛被朱祐樘拿了東西的小販一愣，看著攤前的空蕩，怒火中燒。
小販：！（還沒給錢啊）！Fuck！You！Shit！
畢竟是西班牙和大不列顛都是隔得不咋遠的海貿大國，學幾句大不列顛的英語，正常。
…………………………
洪武時空，醉仙樓主堂。
當季伯鷹等人從馬德里回來之後，大部分人的臉色都顯得很是凝重。
顯然。
這一趟短暫的西班牙之旅，和他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他們原本以為，自己將看到一個繁榮昌盛，海晏昇平的帝國，結果看到的卻是一個民不聊生。
偏偏這個民不聊生，是發生在一個帝國最強盛的時期。
帝國越強，百姓越貧。
“仙師，我大明往後若是成就了日不落，也會如西班牙帝國這般？”
洪熙帝眉頭緊皺，忍不住出聲說道。
“以大明當下的大一統現狀，以及我們之前做的諸多改革，大機率不會。”
季伯鷹一語出，眾天子儲君心中這才感到好受一些。
“但，如果不吸取經驗，不提前做好規避，大明同樣有一定機率會走上西班牙的衰敗道路。”
霎時，眾天子儲君好受一些的心，又是瞬間提了起來。
畢竟有十六個時空，撞機率都能撞上一個。
而季伯鷹的國祚任務，是不允許任何一個時空掉鏈子。
“認真聽。”
話音落。
眾天子儲君皆是凝聚。
季伯鷹稍吸一口氣，這才繼續開口道。
“接下來我所要講的，是對西班牙開航之後的失敗總結。”
“失敗乃成功之母，相對於西班牙的成功經驗，這些失敗總結你們才更應該銘記於心。”
“一，西班牙帝國自從發掘美洲白銀之後，並未對這些白銀做任何措施，而是任由白銀流入國內，不加遏制，白銀極速通脹，造成了極為嚴重的物價上漲。”
“這一點我之前在講到白銀擴張計劃的時候，就已經著重與你們提過，你們一定要控制好白銀在國內的階段性流入，一定要在可控的範圍內穩住物價。”
“二，當本土工商業被美洲流入的大量白銀沖垮之後，西班牙帝國開始大量進口國外產品，這等於就是左手挖了銀子，右手全花了出去，最後全無積累，白白給他國做了嫁衣。”
“記住區分，這和我們的白銀擴張計劃不同，大明對外進行白銀經濟擴張，是在武力威懾的前提下，主動對他國的經濟行業注入大量白銀，以此來控制他國經濟命脈。”
“三，貴族階層對白銀的瘋狂掠奪，西班牙帝國從世界各地攫取的白銀，盡數都流入了王室和貴族的私人腰包，這些海量白銀並沒有被用來去發展民族工業，去推進國家進步，而是成為了王室和貴族用於在海外揮霍的資本。”
“四，西班牙帝國本質上是多個王國組成的共治聯邦，各國管理著各自的財政，沒有一個統一的財政管理體系。”
“五，海量白銀的湧入讓西班牙帝國決策層的自信無限膨脹，從開採美洲白銀開始的一百四十年時間，有一百三十八年都處在與多國的戰爭，以及對殖民地的鎮壓之中。”
說到這裡，季伯鷹並沒有任何停止的意思。
繼續道。
“接下來，記好以下幾點，在往後的白銀擴張中，注意規避。”
“一，在這裡，我要再一次的對你們強調。”
“當你們從倭島或者南美洲獲取大量白銀之後，在向國內投入白銀的同時，一定要衡量國內生產力，將增量白銀逐步分批次投入民間市場，試探國內生產力的白銀飽和度，當探知這個飽和度之後，就暫停白銀流入民間，等待生產力的上升再加投。”
“二，將戶部太倉從戶部獨立，設立大明皇家白銀總行，專司負責國家白銀職能，其中就包括白銀的市場投入與建設，以及對國外白銀擴張的預算制度等。”
“三，管控內地對海外的大宗交易，儘量做到穩定的海外之處，以及做到白銀正向增長內迴圈，而不是大批次流出海外。”
“四，在大航海的白銀擴張計劃過程中，最大程度上減少武力征伐，你們要記住，任何一場戰爭，都不是大明的目的，一定要將一點記在心中，我們要的是對方的經濟命脈，而並非是一味的土地擴張。”
言罷。
季伯鷹這才深吸了一口氣。
他現在能想到的，也只有這麼多了，好在提前備過課。
隨著仙師話音落下，整個主堂寂靜一片，包括學霸標在內，都是在深思著仙師剛才所說的話。
這時，阿標突然站了起來。
“既然提及土地擴張，我來為仙師補充一下。”
“一味的領土擴張，實際上並不一定是好事，人力、物力，對當地土著的教化，鎮壓當地的叛亂，很多時候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買賣，正如仙師所言，我們要的是那片土地現成的生產力，而不是在那片土地浪費國力。”
季伯鷹看了眼阿標，投去一抹欣賞之色。
阿標這主動思考的能力，這教員之姿，儼然是快要練成了，以後一些不是很重要的內容，可以嘗試交給阿標來上了。
稍作沉默後。
“在下課之前，還有一件事。”
季伯鷹掃過在場天子儲君。
話音落定，心念轉動，頃刻間，在座位上的老萬曆和朱常洛都消失了。
並且，一念之間，萬曆時空的時間線，被滑過了一個半月。
進而，在這主堂之內，有著一道道身影出現。
常遇春、藍玉、戚繼光（隆慶）、俞大猷（嘉靖）、朱高煦（建文）、張輔（永樂）、趙輔（成化）、王陽明（正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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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產檢的比較晚，下午回來後一直在埋頭趕稿子，終於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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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