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仙人一怒，天崩地裂。
這是老朱做了皇帝后，從書裡學來的。
畢竟每次發生地震之類的玩意，欽天監的說辭都是上天震怒。
他清晰能夠感知到季伯鷹此時臉上的神色異常，不由的心頭感到一緊，甚至是連呼吸都變得有幾分凝重了起來。
“沒什麼，你先下去，讓大家都做好上課準備。”
季伯鷹隨口而出。
“好。”
老朱點了點頭，沒有多言，他記得阿標對自己的提醒。
仙人之事乃天定，凡人不可及也，天子亦然。
大意就是提醒老朱，不要去幹涉，甚至連問都不要去仙師之事。
點了點頭，老朱起身離去。
當他跨過門檻的剎那，腳步略有停留，回瞥了一眼坐在窗畔未動的季伯鷹，沉頓片刻，這才出了閣間，下樓而去。
熱浪自窗外拂來，吹動季伯鷹額前幾縷散落的髮絲。
七月的風懶懶的，連雲都變熱熱的。
他先是仔細看了看這次的補丁內容，看看這狗系統有沒有故意黑自己。
前前後後翻了三四遍之後，發現與前兩次一樣，補丁照舊是修補了一些日常Bug。
載入更新這麼久，主要是更新包。
這一次的更新包內容，內容之多明顯是遠勝之前兩次，甚至就連一些細節功能都是做了相應的最佳化。
比如每次穿越平行時空降臨的雷鳴問題，最佳化後變成了除卻有雷鳴之聲提醒外，另外附加了降臨地十二級狂風和天空黃金閃電。
原本季伯鷹就覺得打雷已經動靜很大了，現在加上狂風閃電，要不要這麼浮誇？！
老子究竟是去救世還是滅世？
又比如，36D全息投影教學，新增了角色視角代入功能。
這個新增功能的大致意思就是，你可以選擇性代入投影中的人物視角，用投影中人物的視角來體驗最真實的觸感。
如果用新功能讓這幫天子儲君再看一遍核爆，那他們就能夠親身體驗到核爆那一瞬間的熱浪灼燒。
對於這個功能的最佳化，季伯鷹還是比較感有興趣。
這意味著他以後不僅可以給這幫天子儲君看歷史，還可以帶著他們親身行走於歷史長河之中，更為真切的去體驗，去昇華，去感悟屬於自己的路。
而且，這個功能並不是強制，也可以隨時切換回原來的個人模式，只需要大喊一聲宿主提前設定好的口令就行。
季伯鷹想了想，將這個口令設定成了‘蓋亞’。
這個新功能的出現，就像在第三視角的基礎上增添了體驗感更加爆棚的第一視角，並且增加了觸感功能！
‘可惜了，如果能用這個功能體驗SSNI-456-有菜。’
扼腕嘆息，季伯鷹將心緒放在了下一個最佳化功能。
再又比如，宿主可以隨意拿取現世成品食物的這個小功能，在這一次的更新中也進行了一定的最佳化，將注射類的成品物也加入了進來，比如胰島素。
當然，這些都是細節功能最佳化。
季伯鷹最為在意的，是新出的一個全新功能，「時間穿梭」。
有一點要特別解釋註明，季伯鷹在十六個平行時空之間穿梭，更為準確一點，這個應該叫做‘空間穿梭’，而並非是‘時間穿梭’、
『時間穿梭功能：當前時空國祚達428年後，宿主可攜帶當前時空命名者穿梭至已延長的國祚後續，並透過改變來進一步延長國祚。』
『提醒：蝴蝶效應。』
大致可以這樣理解，比如洪武時空的國祚達到了428年，那整個洪武時空的428年曆史線將不再是預測狀態，而是會在季伯鷹面前徹底展開。
屆時，季伯鷹便可以帶著老朱穿梭屬於老朱這個洪武時空的後世。
這與平行時空，本質上是兩個概念。
平時時空都是獨立並行的副本，而這個是單時空的穿梭，主要目的是為了查漏補缺，讓國祚進一步得到延長。
如此看來這個428年，應該就是個國祚分水嶺了。
只是…
季伯鷹眉頭一皺，他感覺這狗系統是故意的。
428，這數字乍眼一看就是42B，死二逼。
狗系統，你他孃的玩不起罵人？！
深吸一口氣，對於這一次的更新，季伯鷹總體還是比較滿意。
真是說什麼來什麼，有了這個功能之後，老朱這幫天子儲君，還真可能有一天能夠看見屬於他們自己時空王朝的核爆。
不知真到了那一天，這幫人臉上又是何等神情。
又不知道五百年後的大明，究竟有沒有邁入現代化，莫名想和老朱開黑打一把LOL。
想罷，起身。
季伯鷹往閣間外走去。
跨過門檻，眼眸掃了眼下方的教室，第二期的天子儲君眼神很迷茫，畢竟他們都是第一次聽課，現在還沒消化完。
而第一期的這幫天子儲君則是一個個都乖乖坐在座位上，臉上都呈現出一副沉思狀。
這主動思考問題的一幕，讓季校長感到很是欣慰。
欣慰感持續並不久，直到季伯鷹沿紅木樓梯走下，惜玉小聲在季伯鷹耳畔說了幾句之後，徹底消失了。
“嗯。”
季伯鷹眼色未變，微微點頭，隨後踏上了講臺。
見季伯鷹已經上了講臺，坐在講臺側位太師椅上的老朱，故意乾咳了一聲。
霎時，正低著頭‘背答案’的一眾天子儲君，都是猛的抬起了頭，每個人眼中都是洋溢著前所未有的自信。
唯有甲二位置上的阿標，眉頭一直緊皺著。
他畢竟是做大哥、大伯父、大爺的，為了老朱家的榮譽，為了老朱的面子，他最終還是妥協了。
“都準備好了？”
季伯鷹站在講臺中心，掃過這幫自信的天子儲君。
當然，主要是第一期的天子儲君。
第二期的這些才剛剛入學，節奏還沒跟上，需要一兩節課來適應感覺。
“回仙師，我們準備好了，請仙師提問！”
小朱四咧嘴一笑，那興奮勁，就差舉手回答問題了。
其他人此時的狀態大多都和小朱四差不多。
“看來伱們都很胸有成竹。”
季伯鷹微微一笑，隨後淡淡開口。
“惜玉。”
一語出。
第一期的天子儲君們都是眼中露出疑惑，不是提問嗎？這是要做什麼？
接著，只見憐香捧著一疊宣紙，開始在甲至戊之間的座位發放宣紙，一人一張。
“將你們的答案，寫下來，現場作答。”
“時間，一盞茶。”
說罷，惜玉已經奉茶而上，先是給季伯鷹上了一杯，然後再遞給老朱一杯。
老朱接過茶，眼神瞟了眼他的這幫朱家兒郎，心裡默默嘆了口氣。
不是咱老朱不給你們這幫兔崽子不放水，著實是天網恢恢，滴水不漏。
同時，季伯鷹從憐香手中接過一疊宣紙。
這是阿標上次交上來的課業。
“希望你們的答案，能夠與甲二有所不同。”
“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季伯鷹淡淡開口，目光掃過老朱棣、掃過建文朱老四、掃過宣德帝等一眾，目光所及，都是垂下頭，不敢與之直視。
一個個手中握著筆，半晌都寫不下一個字。
“嗯？你們不是胸有成竹嗎？怎麼都不動筆了？”
季伯鷹的聲音，霎時冷了幾度。
“仙師，我錯了。”
宣德帝放下紙筆，第一個站了起來，鞠躬低頭，認錯。
吧嗒。
緊接著，永樂大胖小朱，建文大胖，洪熙朱瞻基，最後三位朱棣也都是一一放下筆站起身來，臉上有著羞愧。
“仙師，我錯了。”
“仙師，我錯了。”
“仙師，我……”
“…………”
一個接一個的鞠躬認錯。
第二期的天子儲君們，都在偷看這幫祖宗認錯，心中引以為戒。
往後幹什麼都行，一定不能抄作業，當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仙師！
“傳習錄第二卷，每人三遍。”
季伯鷹淡淡開口，收回目光。
“現在開始上課。”
言罷，目光落在阿標身上。
“甲二，你來說一說你的答案。”
“嗯，挑最為簡單的方式說。”
季伯鷹大致過了眼阿標交上來的作業，裡面太長篇大論了，一個無關緊要的觀點就能引經據典的一大通，簡直比一個叫‘妖怪不好吃’的寫手寫書還水。
雖然其中有些觀點還不錯，但更多都不著邊，還是太過於侷限於時代。
“是！”
學霸標站起身來，深吸一口氣，開口道。
“我認為，一個王朝財政崩潰的原因，主要在於稅收。”
話音出，第一期學員都是紛紛點頭，畢竟他們都是看過答案的。
而且從史書上也能得知這一點，王朝末年，往往都是因為收不上稅，國家無銀，根本無法維持正常運轉，最終轟然倒塌。
第二期的天子儲君們則是紛紛不作聲，這一節課他們的主要任務是適應課堂，仙師也不會對他們提問。
“而稅收…”
阿標正想把自己寫的內容背一遍，季伯鷹起身，壓了壓手，示意阿標坐下。
真讓阿標全部說完，估計這節課都不夠。
“答得不錯。”
關於一個王朝財政崩潰這個問題，需要站在歷史的角度來思考，過多的提問也沒有意義。
“那我問你們，一個國家的主要稅收源自何處。”
掃過一眾天子儲君，季伯鷹折身，從這面板宣紙旁的筆架上拿起鬥筆。
這筆架是根據宣板高度特製的，季伯鷹昨夜特意讓憐香去命人打造，剛才的休息時間才終於打造好，立刻擺了上來。
畢竟憐香是課堂速記員，要很專注的聽課，這樣才能將課堂上知識點全部記錄，然後交給這些天子儲君帶回去，用於複習和制定相應的制度策略。
來來回回的上講臺送筆，著實是太耽擱時間了。
筆鋒過，兩個字在宣紙上出現。
「土地」
一眾天子儲君們望著這兩字，都是暗自點了點頭。
稅收有很多種，但是在封建王朝，哪怕是商貿最為繁榮的宋朝，一年的農業稅佔額也在國家稅收的七成之上。
從春秋開始至清末第一次國門被開啟，九州之土，皆為小農經濟。
維持整個封建王朝運轉的，一個王朝最為珍貴的資產，在小農經濟時代，毫無爭議就是兩個字：土地！
季伯鷹手中的筆，並沒有放回筆架，而是在這「土地」之後，又寫下了「兼併」二字。
「土地兼併」
這個在之前課上提起過很多次，但是從未深入講的王朝痼疾，歷朝歷代都逃不過的致命魔咒。
第二期的天子儲君中，成化帝朱見深以及弘治帝朱祐樘、正德帝朱厚照。
他們仨在看見這四個字的瞬間，都是心頭一個咯噔，連忙是埋下了頭，希望沒人注意到自己。
明朝的土地兼併，自成化之前也有，但朝廷打擊力度尤在，權貴們並不敢明目張膽，還屬於處在可控的範圍之內。
然而，等到了成化朝。
成化帝朱見深將曹吉祥的田地收歸，劃定為皇莊。
這等於是皇帝帶頭開始搞土地兼併，下面的權貴見狀，自然會上行下效，都開始蠢蠢欲動。
但有一點，這些權貴搞錯了，或者說故意把這個概念搞混。
天子設立皇莊，本質上等於把應該交給國庫的銀子，劃歸到了自己的內庫，從這個角度來算，皇帝並不能算入土地兼併的行列。
畢竟家天下的時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錯的是，當下面權貴開始明目張膽的兼併之時，天子見之而不加阻止，甚至是助長。
成化朝時，朱見深雖然開啟了皇莊，但並沒有坐視權貴兼併，而是加以管制。
到了弘治朝，朱祐樘本人雖未添多少皇莊，但卻是對外戚和宗室瘋狂賜地，這就是助長兼併之風，光是張家外戚的土地就過十萬頃的恐怖數字，土地兼併之風在弘治朝蓬勃發展。
而正德朝時，朱厚照雖然將皇莊面積擴大了三倍，但卻從登基之初就壓制權貴兼併土地，讓土地兼併的速度慢了下來。
故而關於明朝的土地兼併有這麼一個說法。
明中期的土地兼併始於成化，然成風於弘治，後正德儘量壓制了土地兼併速度，可終究是擋不住歷史滾滾車輪。
“有一組數字，你們仔細聽一聽。”
“洪武之年，人口五千餘萬，年稅糧三千萬石，而兩百年後，在冊人口差別不大，但實際人口應為洪時期武二至三倍，年稅糧卻是隻有二千四百萬石。”
“這是為什麼。”
話音落。
小朱四點了點頭。
“是啊，為什麼？”
季伯鷹看了眼小朱四，小朱四咧嘴嘿嘿一笑。
“想知道為什麼，就用你的腦子，從中找出來。”
話音落。
對於進入幻境，這些天子儲君本是已經很是熟悉。
然而這一次。
“注意了，這是全新升級過的仙靈幻境，各自好生體驗。”
當季伯鷹的聲音落入眾天子儲君耳中的剎那，所有人心頭一怔。
‘全新升級？！’
這一次，他們發現並不是與先前那般周遭環境的變化，而是感覺自己眼前一變，彷彿靈魂去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這，這怎麼回事？！”
老朱的聲音響起。
老朱下意識看向自己的朱家兒郎們，發現都消失了，轉而是一群老朱從來都沒見過，身穿粗布麻衣的農戶，正規矩的排著隊。
這裡是一處大宅院。
宅院中間有著一張桌子，一個長衫師爺正坐在桌前，手中毛筆時不時畫著。
並且，老朱還能感知到另一種心緒，這是這幅身體原本主人的心聲。
‘幸好這位新晉的舉人老爺願意接納我的田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這個臘冬終於熬得過去了。’
不僅是老朱如此，老朱棣等一眾天子儲君也都是如此，都能聽到這一道響起的心聲，皆是驚愕不已。
這種體驗感，極其之逼真。
不對，不能說逼真這特麼根本就是真的！
太神奇了！
這會的天子儲君們，就覺得自己真就是個種田的農戶。
“這是幻境魂轉，你們可以這樣去理解，現在你們所有人的魂魄都匯聚在這位農戶一人的軀殼中，農戶所見所感，即是你們所見所感。”
“奪舍！這是奪舍！”
嘉靖神仙的聲音響起，然而並無人在意。
眾人目光都是在前方，他們發現在這師爺桌子的旁邊，仙師負手站著。
為什麼仙師魂魄不在這軀體之中？
“如果你們想回原本的幻境，只需要喊一聲蓋亞。”
聞言，眾天子儲君在醉仙樓主堂內的表情都是充滿著驚愕。
這全息投影最佳化後，就像是在全息投影的基礎上，給每個人多加了一副超現實感的VR視覺眼鏡，讓體驗感進一步的得到提升。
“這是一群在新科舉人家中，準備獻出田地的農戶。”
“這便是投獻為奴。”
季伯鷹的聲音，落入每一人的耳中。
言語至此，老朱皺起了眉頭。
“兄長，咱分給百姓田地，讓百姓自力更生，咱大明的田稅比之歷代更是極低，百姓為何要將這田地主動投獻？”
“咱……”
老朱的話還沒說完。
“蓋亞…！”
小朱四的一聲驚吼炸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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