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這凡爾登是什麼？”
“是一種武器的名字嗎？”
老朱望著宣紙上的這個陌生名詞，問出了其他人心中都想問的問題。
沙漠風暴，他們倒還能理解字面意思，沙漠裡的風暴唄。
可這個凡爾登。
凡、爾、登，真是每個字拆開能看懂，但是合在一起，屁也不懂。
季伯鷹看了眼老朱，微微搖頭。
“仙師，既然不是武器名，這兩個名詞與武器的發展有關係嗎？”
老朱棣深吸一口氣，亦是開口問道。
作為一個善戰的天子，更是親身體驗過火器帶來的強大戰力，老朱棣素來對武器很在意。
畢竟當年神機營，這支世界上第一支純火器的部隊，就是老朱棣一手建立的。
“我只聽過凡爾賽，不知道跟這個凡爾登有沒有關係。”
精通六國外語的正德帝朱厚照，此時嘿嘿一笑。
當然，在朱厚照的時代，高盧雄雞的凡爾賽宮還沒建立，這貨應該是從其他譯詞學到的。
“我也聽過！”
個頭還沒長全，被埋在人群中的弘治時空的少年朱厚照也是鑽了出來，連聲開口，生怕別人不知道他也知道。
眾人目光，都是朝著這一大一小兩個顯眼包望來。
“大家都不必疑惑發問，仙師自會給講解，請保持安靜，聽仙師教誨。”
阿標起身掃了眼其他人，一語發聲。
接著端端正正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挺直了身姿，這才是一個好學生上課應該有的樣子。
其他天子儲君也都是頃刻閉嘴，雖然阿標不是他們的直系祖宗。
但畢竟阿標的輩分擺在那，有太祖爺罩，學習成績擺在那，有仙師罩著，惹了阿標難逃一頓狼牙棒和罰抄書。
上面有人，不服不行。
主堂兩側的臣子們，如劉伯溫等人，這會也都是凝目望著講臺方向，等待著仙師之言。
當然，作為既定的內閣首輔們，作為皇帝的機要秘書，他們在聽課的同時，還要為各自的老闆做好聽課筆記，以供老闆課後複習。
至於剛入學的張居正，經過半盞茶時間的適應，已經開始初步接受這個離譜的事實。
畢竟是號稱大明第一名臣，快速適應新環境的這點能力還是有的。
而且他老闆還沒入學，他可以不用做筆記。
‘看來的確不是夢，我這是到了一個了不得的地方。’
‘剛才喝令眾人的那位，應該是我大明開國的太祖高皇帝了，再加上有不少人面容相似，這座位又是按照順序排列……’
張居正細細觀察著桌椅佈局，觀察著每一個人，心中對這幫人大致有了一個身份辨別，越是分析，越是覺得心驚。
深吸一口氣。
接著，張居正也不去深想這一切究竟怎麼回事，反正也想不通，決定先聽紅木講臺上的這位仙師講課。
‘世界武器發展。’
‘這個問題，我以往還真沒考慮過。’
不僅是張居正沒想過，實際上近現代以前的治國之臣，鮮有將關注點聚焦在軍隊武器的發展之上。
在他們看來，培養一個好的將領才是最為主要。
至於武器，無非就是刀戟斧鉞，平時把刀磨快點就是了。
比如在張居正的心中既定人選，戚繼光就是他未來重點培養的軍界新星。
當年嚴嵩倒臺，整個嚴黨都被清算，胡宗憲自然是其中之一，而戚繼光作為胡宗憲的嫡系將領，本應隨著胡宗憲一同遭難。
正是張居正找上徐階，出手把戚繼光給保了下來，不僅沒有清算戚繼光，反而還給戚繼光升了官。
當然，張居正和戚繼光之間的關係也沒有後世人想象的那麼純潔，彼此間的互相欣賞肯定是有的，但其中更多的是利益輸送。
不說別的，戚總兵給張帥哥送的雪花銀，堆起來至少能塞滿一輛大皮卡。
講臺之上。
季伯鷹單手負於身後。
面對眾人眼中疑惑，淡淡開口。
“武器的發展，可分成四個階段。”
話音落天子們都是腰板一挺，緊蹙著眉頭，不放過一字一句。
尤其是嘉靖神仙，這次上課聽的格外認真。
他時刻謹記著師尊對他說的那番話：將國祚延長至五百年，可獲得長生之法。
為此，嘉靖神仙已經下定決定，要在成績上趕超洪武，碾壓永樂，成為這第一個登頂五百的男人。
“冷兵器時代，熱兵器時代，機械化時代，資訊化時代。”
季伯鷹這番話剛出口。
原本還在認真聽的天子儲君們，一個個臉色都是瞬間變了，眼裡滿是問號。
他們想認真聽，也確實在認真聽，但是壓根聽不懂啊！
冷兵器時代他們可以理解，那就是提著刀互砍，現在的大明實際上也是處於冷兵器時代。
而熱兵器也勉強能夠理解，畢竟大明已經有火器這玩意很多年了。
可是機械化是什麼？資訊化又是什麼？
“仙師，這機械化是什麼意思？”
宣德帝率先忍不住了，開口問道。
他的問題剛出口。
肩膀上包紮著傷口（拿張氏兄弟被金匕首所刺）的天順黑化朱祁鎮，此時看了眼宣德帝，罕見的出聲發言。
“我想，應是與墨家機關術類似的火器變種。”
這一語出。
眾人都是眼神一亮。
如果從這個角度來解釋，那就能聽懂這個機械化了！
頓時，其他人看向天順堡宗的目光瞬間不一樣了，他們沒想到這瘋批竟是還有這等理解力。
從頭到尾都埋在桌上，腦袋還沒完全消腫的正統堡宗，下意識看向天順時空的自己，不禁琢磨了起來，難道變成瘋批還能提升智商嗎？
面對眾人的驚詫目光，天順朱祁鎮神色平定，無悲無喜，似是佛陀。
心學與佛家藏心學，參悟的都是心境，其實二者之間有很多共同性，而黑化朱祁鎮顯然就是受心學薰陶，心如止水。
“嗯，回答的很好。”
講臺之上，季伯鷹也很是驚訝。
他也沒想到，黑化朱祁鎮能回答出這等問題。
“那仙師，資訊化又是什麼？”
小朱四緊接著開口問道。
如果說機械化他們在參考墨家機關術的基礎下，勉強能夠有一定理解，那這資訊化，真就是一個字也聽不懂。
“不用著急。”
季伯鷹掃過眾人。
“我們，一個一個來看。”
隨著季伯鷹話音落。
剎那，周遭景象頃刻變化。
坐在講臺側位的老朱，立刻站了起來。
進入幻境，還是站著看要來的舒服，其他天子儲君，亦是如此。
這都是多次實踐得出的結果。
兩側的大臣們，先前都已經體驗過幻境了，對於景緻變化並沒有什麼特別反應，唯有張居正驚的差點從椅子上彈起來，還是旁邊的張璁給了他一個噤聲的手勢，這才穩住心神。
“冷兵器時代我就不過多解釋了。”
“我們先看，熱兵器的初始時代。”
仙師話音落，眾人都是環視著四周景物。
這裡，是一片無垠草原。
更為準確來說，是一片完全淪為了戰場的草原。
風吹草低，音冷肅殺。
“這裡是…”
“忽蘭忽失溫！”
老朱棣眼神一亮，僅是看了一眼，便是認了出來，這正是他第二次北征蒙古，與瓦剌大軍決戰的主戰場！
朱老四和小朱四都是眼神一亮。
老朱也是神色微凝，頓時感興趣了起來，沒想到吃瓜能吃到自家大明的大軍。
“爺爺，我看到你了！”
永樂小朱笑著走到一匹棗紅大馬之旁，這馬上坐著的，正是永樂十二年的老朱棣，披甲執刀，好不威武。
“不錯，有咱的幾分姿態。”
老朱點了點頭。
老朱棣則是連忙笑道。
“不如爹，不如爹。”
“衝鋒了！”
突然，小朱四喊了出聲，言語中帶著幾分興奮。
霎時間，馬蹄聲轟隆大作。
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朝那迅猛急衝而來的蒙古重騎望去。
……………（始）…………
山坡之頂，數萬蒙古騎兵接著俯衝之勢，朝著明軍主力洶湧衝來。
然而，明軍陣型絲毫不動。
直到這蒙古騎兵距離明軍一定距離的時候，最前方的神機營火統齊射。
上一秒還猛不可擋的鐵騎衝鋒，在神機營數輪齊射之下，嘩啦啦的倒地一大片。
而剩下的蒙古鐵騎，在驚慌之中，則是以極快的速度，分左右突殺，開始襲擊明軍的左右兩翼。
明軍左右兩翼，很快陷入焦灼。
不過當神機營分左右馳援之後，隨著火統之聲響起，騎兵乘勢追戰，這衝殺明軍左右兩翼的蒙古騎兵，亦是瞬間潰不成軍，全線大敗。
……………（止）…………
整個戰場，是以加速和跳放重點的方式播放的。
當畫面停止的剎那，老朱棣眼中有著感慨懷舊之意。
這一晃，已經過了七年了。
相比於坐在紫禁城的龍椅上，他還是喜歡那種橫刀跨馬，馳騁沙場的感覺。
‘北征！’
‘此番回去，一定要北征！’
老朱棣在心裡下了決心。
“從中看出了什麼？”
季伯鷹掃過已經全部站起來的眾人，一語問出。
“以陣地戰正面對戰蒙古鐵騎，火器之威，一覽無遺。”
正德帝朱厚照極為興奮的說道。
大明十六帝之中，除了老朱和朱棣之外，論知兵和統兵以及對戰場的把控力，沒有任何一個能夠比得上武宗皇帝朱厚照。
自朱棣之後，朱厚照也是唯一一位親率大軍和蒙古人對砍的大明天子。
至於朱瞻基的親征平叛，首先打的不是蒙古，其二實際上也不是什麼大仗，技術含量不高，與正德的應州大捷不是一個水平。
“這個時候的大明，不論是火器威力還是火器戰法，都是居於世界之巔。”
“若是大力發展火器百年，大明將繼續佔據世界火器之巔，北方蒙古將不再是禍患。”
北方草原上的這幫韃虜，自傲為成吉思汗黃金家族的後人，所依仗的就是身下戰馬，所依仗的就是迅猛如風的騎兵。
而火器只需要發展到輕鬆連發，再加上一些可便攜的輕炮之後，就足以讓這些蒙古騎兵徹底GG。
強大的火力壓制之下，往後的建州女真，更是沒有崛起的可能。
所以說，從一開始，大明就定錯了方向。
不應把目光始終盯在北面，而是應該放在無垠大海。
季伯鷹接著道。
“可是終大明覆亡之際，大明的火器都未有多大精進。”
目光，主要放在明中期的這幫天子身上。
終歸到底，還是自明中期之後，國家層面就已經不在乎軍隊的戰力問題了，這是思維方面的禁錮，不加入大航海時代，永遠不知道世界的變遷。
老朱深吸一口氣，掃了眼自個的這幫世孫。
“你們回去之後，務必要遵從仙師之言，大力發展天工院，誰若是敢偷工減料，咱便一棒子砸你們頭頂！”
手中緊握狼牙棒，老朱對一眾天子儲君造成了一萬點的威懾傷害。
“是，父皇！”
“孫兒謹遵皇爺爺之命！”
“遵太祖爺旨意！”
“………………”
這些個天子，一個個都是忙裡忙慌的行禮。
經過這麼一段時間的上課相處，他們都已經清楚了這位太祖爺的性子。
那絕對是說了就乾的主，說砸伱就砸你，一點含糊都沒有。
“仙師啊，這個是熱兵器時代，那機械化時代又是什麼？”
正德帝朱厚照一臉的激動。
老朱棣，朱老四以及小朱四，這三個好戰分子同樣眼中透著期待。
直覺告訴他們，那是超越想象的玩意。
“兄長，機械化時代的戰爭，究竟是個怎樣的打法？”
季伯鷹看了眼老朱，接著掃過這幫天子儲君，目光更是掠過站在外面一圈的臣子們，這幫人眼神中同樣是疑惑和期待對半分。
“接下來，屏住你們的呼吸。”
“你們即將要看到的，是一場雙方投入了兩百餘萬兵力，以百萬傷亡為代價的陣地戰，史稱凡爾登絞肉機，亦是機械化戰爭的始端。”
話音落。
老朱一愣，下意識開口。
“不可能！”
老朱棣接著一句。
“絕對不可能！”
朱老四更是皺起眉頭。
“仙師，我不信。”
對於老朱父子幾個的話季伯鷹並不生氣。
有懷疑精神，才能進步。
目光看向其他的天子儲君，這幫人雖然一個個都沒說話，但大致都是和老朱幾人同樣的看法。
包括外面一圈的，如王陽明、于謙等幾個知兵之臣，眼中同樣是泛著不信之色。
“你呢？”
季伯鷹看向正德朱厚照。
“仙師，這個…”
正德朱厚照笑了笑，搓了搓手。
“其實，我也不咋信。”
之所以這樣說，那是因為朱厚照根據自己的事實經歷來判斷的。
首先，這兩百萬人是陣地戰，而不是突襲或者圍殲，是雙方正面對殺。
從朱厚照的角度來看，這像極了他當年親自指揮的應州大捷，他下意識回憶起當年那一戰。
雙方合計十餘萬人在應州之外瘋狂對砍，從早上砍到晚上，天昏地暗，血流成河，那場面血腥慘烈至極。
可縱是這麼個砍發，當雙方的傷亡近萬之時，也就是戰損差不多到了一成多的時候，大軍就已經開始堅持不住了。
最後是蒙古小王子扛不住這個戰損，怕軍隊崩了，率先撤了，這才有了應州大捷。
實際上，當時要是小王子不先撤，朱厚照都已經打算撤了，因為他也感覺自己的軍隊瀕臨了極限，再打下去就要崩了。
畢竟提前撤退和大軍崩潰，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概念，一個是戰敗，另一個是潰敗，損失完全在兩個層級。
“傷亡一兩成就能讓軍隊瀕臨崩潰，這傷亡高達五成…”
“太誇張了。”
正德朱厚照如實說著心中看法。
季伯鷹微微一笑。
“這，就是你們思維的侷限性。”
“坐井觀天，豈知天之廣闊。”
“你們首先要做的，就是將自身眼界開啟，好好看一看你們頭頂的這片天。”
話音落。
眾人下意識抬頭望去。
亦是在這一刻。
周遭景象，瞬息變化。
轟轟轟…！
震天動地的炮轟聲，頃刻落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每個人都是神色驚變。
如末世降臨，天色無光。
無數流火在天際互動暴雨般的炮彈在眾人周身墜落爆開。
以往冷兵器戰場，狠一點的就是砍個腦袋，再慘就是大卸八塊。
可此刻在這幫天子儲君的眼中，目之所及，皆是濺飛碎肉。
上一秒還是完整的人，下一秒就只剩幾根毛了。
這TMD是什麼人間煉獄？！
“信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