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說法，手術難度不是技術本身，而是責任。
儘管醫學現在對人體的解讀還不夠全面，可能只是冰山一角，但大部分疾病都可以透過手術解決或者減緩症狀。
即使在手術過程中，遇到了一些問題，透過相應的措施，便可以掩蓋掉，至於病人親屬並不知道手術過程發生了什麼，他們只知道病人順利地出了手術室，住進了重症監護室。
至於病人具體發生了什麼，天知地知。
像一些小的手術，為什麼主任醫師敢讓助手練手，原因在於，有把握修正助手在手術過程中造成的不足之處。
心臟手術為何難度那麼高，原因在於出現失誤之後，病人根本走不下手術檯，無法掩蓋過失，因此主任醫師要承擔的責任很大。
心臟手術的容錯率太低了，稍有不慎，病人就沒了，跟那些多一條手術瘢痕的低階手術不一樣。
當然，趙原如今遇到的情況很特殊。
之前給患者做手術的那個省外知名醫生，技術可能不算特別高，但他在減少損傷上還是有東西的。
那麼多切口，縫了三百多針，硬是避開了要害，這是患者的幸運，也給趙原降低了些許難度。
趙原按照之前的預定手術思路，一步步地推進手術。
在拆手術上，花費了大量的時間。
不過，因為準備得極為用心，所以很順利，提前一個小時完成了手術的拆解。
直播間的評論區議論紛紛，他們知道這一步很關鍵，難度也非常大。
“趙原竟然同時拆掉了四個手術的扣，實在太厲害了。”
“能拆這些扣，意味著他對這些手術十分了解，知道手術的方式，更瞭解優缺點。”
“拆掉手術之後，下一步就是修復。很好奇，患者究竟是什麼情況，做了三臺手術，情況越做越糟糕。”
那名省外知名專家看到趙原拆掉了自己最後的一個手術痕跡，下意識閉上眼睛，他開始回憶當時給這個孩子做手術的場景。
他當時開啟孩子的心臟，被裡面錯綜複雜的情況給弄懵了。
心臟的問題放在其次，前面三個主刀醫生的術式，留下的各種瘢痕，造成了巨大的障礙。
他根本不敢碰那些之前處理過的地方。
最終他只能選擇保守型手術，僅對二尖瓣的問題做了修復。
二尖瓣的手術儘管沒辦法根治患者，但至少可以能讓他多活幾個月。
他覺得這已經是最好的策略。
孩子在手術之後的確按照自己的預期，生命延長了數月。
他自認為已經盡到了應盡的責任。
至於孩子後期再次病發，他告訴患者的父母，已經無能為力。
患者的父母沒有采納他的意見，帶著孩子去了燕京。
燕京的專家知道孩子已經做了四次手術後，立即給出回覆，建議不要再做手術。
省外知名專家不相信這個孩子還有機會活下來。
在他看來，多活了幾個月，已是奇蹟。
至於網上謾罵自己是個庸醫，他覺得那些網友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醫生又不是神仙，不可能包治百病。
然而，現在他的想法有所改變。
當趙原拆掉所有的手術，他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可能犯了大錯。
如果當時自己有能力有耐心，拆掉前面三個醫生的手術，然後再採取全面的修復，或許孩子的情況不至於變得更加糟糕。
旋即，他搖頭，自言自語道，“還是不行！時間來不及。”
心臟手術一般來說只能三個小時，拆手術就用了兩個小時，在一個小時內，對心臟進行全面修復，根本不可能完成。
儘管他看出這個年輕的外科醫生水平很高，但他相信自己的多年的從業經驗，這絕對是一臺不可能成功的手術。
……
李賢與高倩在觀摩室外，表情一直很嚴肅。
“趙原已經拆掉手術了，儘管節省了不少時間，但也用了兩個小時。”
“是啊，體外迴圈的時間肯定要超過六小時了。”
“即使能做好修復，也會因為時間拖長，出現太多的變數。”
“趙原似乎考慮到了這一點，他始終將心臟放在體腔進行手術，或許是能延緩心臟可能出現的問題。”
“這是趙原馬力開得最足的一臺手術，希望他能夠成功。”
……
“趙原的手術有一個特點，無論是什麼手術，術野都非常的清晰，擔得起天華王牌的稱號。”
“他的判斷準確，操作毫不拖泥帶水。”
“他還能夠根據病人的情況，隨時調整自己的手術節奏，並沒有一定之規，比起只能按部就班來操作的醫生，這是許多人學一輩子都學不到的東西。”
“然並卵。體外迴圈已經超過三個小時。即使手術做得再好，超過三個小時，那將大大提升風險？”
體外迴圈機畢竟是機器而不是心臟，它只是部分模擬心臟的功能，而不是完全替代，所以手術持續時間過長，對器官功能還是會造成一定程度的損傷。
……
趙原心無旁騖地做著分離，將一個個問題解決。
二尖瓣做好，那就是三尖瓣。
血管也得修復……
他知道要跟時間賽跑。
但前提是，每一步都得腳踏實地。
就跟競走比賽一樣，走得飛快，但違規拿到了紅牌，即使走得再快，也會被判罰出場。
時間流逝。
內部結構性問題被全部解決。
隨之，進入縫合部分。
“集中注意力！”趙原提醒江靜。
“嗯，好！”江靜在趙原的節奏帶動下，也是漸入佳境。
他有種感覺，這臺手術讓他受益匪淺。
自己的水平和境界明顯提升了！
趙原的手指輕輕擠壓著心臟的傷口，動作輕柔，宛如對待情人的朱唇。
他的力度穩定和均勻。
力度是很關鍵的，若是太輕，裂口會張開，若是太重，會導致壓傷。
1-0的普理林縫線，戳入心肌，那感覺有點類似於戳破窗戶紙的感覺，一點點的阻塞感之後，會突然加速。
若是掌控不好力量，極容易失控。
在穿透內膜層前，針頭被輕巧地拉出來。
江靜暗自感嘆，這種縫合能力遠比自己要強太多，自己還得多加練習。
手指下移，抵達另一處裂口，縫線結紮，對合裂口……
眨眼間，趙原做了十多次同樣的動作。
放在普通人的眼裡乏味，但落在江靜的眼中，卻是充滿了美感。
因為動作看似相似，力度不一樣，穿透的位置也不一樣。
至於裂口直接的對合，不要太精準。
不知不覺，進入最後的環節。
體外循壞八小時？！
心臟是否還能復跳？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