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的漕運大體分為四路。
淮南西路的糧食由江南入淮水,再經汴河入京,如此可大大節省運調的時間,也能大幅度縮減成本。
朝廷開倉之後,京中百姓的確安穩了許多。
承安殿內。
曹安站在角落裡,依舊充當小透明的角色。
宰輔們和太后正商議國策,小皇帝在旁聽得津津有味,沒有人去搭理他,曹安也樂得清閒,靠著柱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打著瞌睡。
“曹安。”
劉娥講完了正事兒,回頭看過去,有些褶皺的臉上頓時怒火升騰。
豎子!
一向溫婉端莊的大宋太后,竟一時失了儀態,抓起面前的奏疏,一把甩在曹安臉上,怒不可遏道。
“來人啊……”
“媽呀!”
曹安嚇得一機靈,原地跳了一下,一臉迷茫道:“咋了?可是賊軍殺進來了?快,保護太后!”
“……”
宰輔們傻了,小皇帝也呆滯了。
劉娥臉上青紅陣陣,咬牙切齒的怒道:“混賬,說什麼胡話!睡傻了不成?來人,拖下去!讓他好好清醒、清醒!”
“太后恕罪!”
曹安恍然回神,作揖道:“臣殿前失儀,臣有罪!”
現在知道怕了?
晚了!
“來人啊,拖出去!”
劉娥心中怒氣難消,哼!這小子就是個膽大包天的,若不狠狠懲治一番,今後不定變成什麼樣子。
“太后恕罪,臣並非有意,實在是困啊!”
曹安趕忙哭喪著臉,求饒道:“自領了售糧的差事後,臣已經兩天沒閤眼了……吃住都在糧倉裡,都快熬成耗子了。”
噗嗤。
趙禎沒忍住笑了一聲。
宰輔們也忍俊不禁的搖搖頭。
呂夷簡笑了笑,拱手出班道:“太后,想必這小子也是真累著了。念在他為朝廷殫精竭慮的份上……懇請太后、便饒恕這一次吧。”
說到底是曹安也是他舉薦的,護一下也是應該。
況且人家殿前失儀,是因為給朝廷幹活兒累的,若這也要懲罰,那以後誰還會盡心做事兒?
朝堂上混吃等死的人不少,這就更顯得曹安此舉難能可貴了。
趙禎有些讚許的看了眼曹安,也跟著求情道:“是啊母后!曹安也算是為國操勞,才不小心失了儀態,便饒恕他這次吧。”
劉娥早就消氣了,同樣有些忍俊不禁。
雖知道這小子在扯謊,但售糧一事曹安的確功不可沒,剛才那場面,也不過是想嚇唬一下罷了。
“再有下次,就自己滾去慎刑司!”
“是!臣、謝太后隆恩!”
曹安鬆了口氣,眨眼站的筆直。
小小的鬧劇結束後,張之白站了出來。
“啟稟太后。”
老張笑看了眼曹安,才接著道:“此次朝廷開倉售糧,不僅穩住了市價,也無形中為朝廷增添了一大筆收入。”
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封奏疏遞給內侍,笑道:“三司的張昭今早遞了摺子,都快把曹安誇出花兒來了。說是有了這筆收入,朝廷今年又能寬裕不少。”
大宋有錢,但花錢的地方更多。
國家財政都有定數,想要開源那是何其艱難?
張昭這個錢袋子,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在琢磨如何開源節流,恨不得放個屁都想崩出兩個銅板來。
“是不錯……”
劉娥翻看著奏疏,也不由得點點頭,又故作冷態道:“就是這性子太混賬了些,得管教!范仲淹不是對這小子照拂有加麼?告訴他,要下重手,好好管束!”
“是。”
張之白忍著笑,點頭道:“臣稍後就把這話傳去開封府。”
滿殿君臣都在笑,只有曹安目光呆滯。
他愣愣的盯著劉娥的側臉,心中無數次咒罵……只可惜人在屋簷下,這事兒還真就由不得他。
瑪的,老子忍了!
劉娥沒搭理曹安那副怪樣子,有些爽快道:“張昭說,建議朝廷今後,皆以此法來處理那些囤積不住的陳糧。諸卿覺得可行?”
“這有啥不行的。”
呂夷簡照舊那副跋扈樣子:“誰要是敢腹誹,覺得動了他們的好處!太后放心,臣第一個去抽他們!”
批發改為零售,那自然就沒了油水兒。
不過老呂都發話了,下面那幫人也只能忍著。咋的,你還敢跟老呂掰扯?來!看老頭兒抽不抽你就完了。
殿外,小內侍輕聲進來。
“啟稟太后,殷都知求見。”
“……”
殿內氣氛頓時凝固了。
大家齊齊轉頭,盯住了他……
小內侍嚇得一哆嗦,他甚至能清晰看到君臣們臉上的變化,從笑容再到冷漠,僅僅只用了一息!
稍後,殷無運低頭進來。
“臣、殷無運,拜見太后、陛下!”
他深知自己不受待見,直入主題:“淮南東路傳來訊息,糧船途經淮、汴兩河交界時,不慎擱淺。其中兩艘糧船由於速度過快,撞沉了。”
果然!
他從來不帶好訊息來……
劉娥嘆了口氣:“可嚴重嗎?是否會耽誤入京的時辰?損失多少?”
“損失不大,約莫兩千石左右。當地官府已經開始配合疏通航道了,最多耽擱兩天就能啟程。”
殷無運回答的事無鉅細。
“那還好,不算什麼大事兒。”
張之白松了口氣,笑道:“如今市價已經穩住,百姓們也沒之前那般驚慌了。就算遲幾天,也能趕上。”
之前大家是因為心慌,所以才蜂擁屯糧。
現在朝堂開了倉,百姓們隨時可以買到糧食,而且價格穩固,自不必哄搶。淮南西路的糧食早一天、晚一天,也就不算什麼了。
殷無運接著道:“城內各大糧店也開倉了。”
“定價多少?”
“目前是十七文!”
“呵呵,扛不住了嗎?”
呂夷簡冷笑:“這幫商人果然唯利是圖!還有以為多硬的骨頭呢!若再等上幾天,那些糧食都得爛在倉裡!”
“只是……”
殷無運歪頭看了眼他,接著道:“沉船的訊息已經傳了出去,更有人傳言,說這次沉船損失慘重,朝廷恐無餘糧過冬了。”
君臣再一次沉默。
果然……
他一出現,就準沒好事兒!
劉娥臉色瞬冷:“誰在傳言?可抓到了?”
殷無運無奈道:“已經死了,臣帶人找到時,只剩下了屍體。”
“陰謀!”
張之白猛地抬頭,冷道:“去查!把作俑者找到。他們肯定還有後手……此等妖言惑眾之人,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