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安也不敢胡亂開口了。
他心中思忖著,好一會兒才抬起頭。
“回太后,此事恐有蹊蹺!”
聞言,眾人紛紛看向曹安。
劉娥眼中帶著兩分笑容,點頭:“說來聽聽。”
曹安眉頭微皺,認真道:“以我朝如今各地的稅收來看,京兆府按說是有能力賑災的,況且……”
說到這兒,他又猶豫了一下,縮著脖子看了眼周圍。
劉娥被他這副模樣逗笑了,很是大度的擺擺手:“朝堂之上理當各抒己見,如此、才能博眾家之所長……你直說就是!”
“是,謝太后寬諒!”
曹安拱拱手,一撇嘴道:“那京兆府尹只要不是蠢貨,他是萬不敢讓難民,流入東京城的。”
“……咳、咳。”
劉娥一愣,猛地咳嗽兩下。
幾個宰輔也被弄得有些尷尬,哭笑不得的搖搖頭。
咋的,說錯了?
曹安看眾人這模樣,一時間心裡有些突突。
他趕忙又躬身道:“……太后恕罪,微臣胡言亂語。”
“……咳,你接著說。”
劉娥搖頭笑笑,擺手示意了一下。
“私放災民流竄此乃大罪!萬一出現暴動,那京兆府尹就是大罪,少說烏紗帽是保不住的,而且……”
曹安又看了眼劉娥,幽幽道:“連當初舉薦他當任的上官,也同樣跑不了。”
噗!
龍椅上,小趙禎忍不住笑了。
少年藏不住情緒,見自己失態,又強忍著板起臉,怎一個難忍。
“咳咳、咳咳……”
呂夷簡則是猛地咳嗽起來,似乎被什麼東西嗆住了。
“呂相,您咋了?”
曹安趕忙關切道:“這天兒雖說暖和了,但夜裡還是涼的,您乃朝中肱骨……要注意身體啊!”
“哈哈!”
這下張之白和王增也忍不住了。
兩老漢別過頭,笑得肩膀直顫,想忍是難了……
曹安愈發摸不著頭腦了,只能眨巴著大眼睛四處張望。
有這麼好笑嗎?
你們在笑什麼?
劉娥同樣壓不住嘴角,只好儘可能威嚴道:“當初舉薦馬勳的,正是呂相……不過本宮是相信呂相為人的,此事絕對與他無關。”
這事兒肯定扯不到老呂頭上。
可……
曹安楞在原地。
我不是故意的啊!
誰能想到京兆府尹馬勳就是你呂夷簡提拔的,這事兒只能說太巧了。
他趕忙朝呂夷簡躬了躬身,一臉正色道:“呂相恕罪,下官有口無心的,真的!就是話趕話……”
“哈哈!”
張之白又忍不住笑了,還不忘揶揄道:“你接著說就是,呂相沒那麼小心眼。”
“哼!”
呂夷簡臉色青紅陣陣,只能哼了一聲掩飾尷尬。
曹安也有些尷尬,只好趕緊步入正題:“既然不是京兆府的原因,那這些難民的來歷就有待商榷了!微臣以為……這背後肯定有人在使壞!”
聞言,宰輔們同時皺了下眉。
以前大家商量朝政時,語言大多委婉。
就算其中牽扯了什麼陰謀,也會包裝一下再開口。
可這小子……
劉娥卻在心中笑了:此子雖出身權貴,卻廝混於市井許久,難免就沾染了些百姓習氣,連說話也是直來直去的。
不過越是這樣的風格,卻越讓人覺得真實。
劉娥覺得眼前這少年,恍惚又讓她想起了當年進宮前的日子。
誰曾今還不是一個百姓呢?
想到這兒,她說話也隨意了些:“那你覺得誰會是幕後指使?”
“這,微臣就不知了……”
曹安擰著眉頭想了想,又無奈的拱手。
劉娥卻沒生氣,反而笑著道:“你能說出這麼多,想來也是下過功夫的……要勉勵,知道嗎?”
“是!”
曹安鬆了口氣。
第一關算是闖過了!
接著,只聽劉娥緩緩道:“就在諸位進宮前,京兆府的奏疏就已經來了……來人啊,拿給宰輔們閱覽。”
按說地方奏摺入京,照例是該先入政事堂的。
由三省宰輔們批閱過後,再拿給皇帝查閱。
可今天這封奏章卻是直通中樞,看來馬勳是真的急了,否則不會這麼沒規矩。
曹安沒有動。
他知道,這封奏疏是輪不著自己看的。
接著,將目光瞟向了小皇帝趙禎身上……
就看趙禎那副‘渴求’的模樣,這封奏疏他肯定也沒看過。
難兄難弟啊!
劉娥看眼身邊有些賭氣的兒子,也不搭理他,繼續道:“馬勳上言說,京兆府境內馬匪肆虐,許多百姓都是被奸人鼓動,這才湧入汴梁……”
宰輔們臉色如常,顯然是不信這套說辭。
大宋境內有馬匪?
誰人不知大宋最缺的就是馬匹,尤其是耐騎用的好馬!
如果真有這種馬匪。
就算他們是神兵神將,朝廷也得出兵剿滅了丫的。
開什麼玩笑……
軍隊都配不齊戰馬,一群馬匪還想成精麼?
“此事恐怕麻煩了!”
張之白出班,滿是褶皺的臉上透著冷意:“這些人八成就是西夏人派來的,目的暫時不詳……但絕對不是好事兒!”
淳化元年,太祖皇帝征服五洲之地!
李繼遷出走創業。
遼人為了噁心大宋,承認了党項部的自主政權,並敕封李繼遷為西夏國王……
至此,老李家正式登場!
並且在後來的幾十年中,陸續佔領了河西走廊,和銀州、肅州等地,與當地幾十個大小部落,合稱為——西夏!
“西夏啊……”
曹安下意識喃喃一句。
趙禎見縫插了句嘴,問道:“怎麼,曹卿對西夏熟悉嗎?”
“也不算太熟。”
曹安半開玩笑道:“不過微臣年幼時,常聽翁翁講過去的事情,其中就有提到過西夏這個地方……”
說著,他眼神露出幾分追憶。
少年身形不算健碩,可卻站的筆直,眼中還流露著濃郁的思親之情。
劉娥心中嘆了口氣。
當初若不是老曹逼得太狠,她又何至於此?
可事情發生了,再說其他也沒用……
就算今朝再讓她選一次,也仍是一樣的!
宰輔們也在看著他,各自表情不一。
曹利用的能力毋庸置疑,他又會給自己的孫兒講些什麼呢?
是為官之道,還是治世良言?
不過就以曹安開頭那一番推測來看,曹利用的孫子絕不是草包,他有才華,還不缺手段,更有智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