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就快到了。
挽月樓的姑娘們也穿的愈發清涼。
曹安坐在後臺,面前數十位歌姬站成一排。
群芳薈萃的場面很是香豔,姣好玲瓏的妝容,柔若無骨的身姿,直教人看得躍躍欲試,忘卻了煩惱。
啪!
曹安腦袋一低,險些趴在地上。
他捂著後腦勺,回頭怒罵:“是哪個陰溝裡的……範公?”
范仲淹怒視著他,恨鐵不成鋼的罵道:“捅了這麼大的簍子,你還有心思搞這些?老夫抽死你個沒出息的!”
啪!啪!
眾人睜大了眼睛,看老範怒揍曹安。
“哎呦!”
曹安滿屋亂竄,一把將身前的女妓推到了范仲淹懷裡,道:“範公,咱講道理好吧?某最近安生的很,都很少打人了!”
“豎子,你敢毀老夫清譽?”
老範青紅著臉推開女妓,憤怒值飆到巔峰:“抽死你!”
“你弄的整個朝堂不得安靜,太后險些要把你法辦了!你……你還不知驚醒!我讓你沒腦子!我讓你折騰!”
羅漢等人趕忙驅散了眾人。
屋內。
一老一少坐在地上,周圍散落著許多肚兜、裘衣、還有女人的貼身帶……
老範扒拉開身上的紅肚兜,鼻息咻咻道:“說!你錯了沒?”
“某錯……”
曹安仰起頭,無辜道:“某錯哪兒了?”
“豎子……”
“某錯了!真的錯了!某不該折騰,不該下手太狠……不該辱您的清譽,不該只圖享樂!”
曹安的認錯態度很誠懇。
他實在遭不住老範的暴擊了。
這老頭兒別看平日裡溫文爾雅的,可手勁兒是真大。
老範這才消了氣,緩了緩才道:“某打算在朝中給你某個職位。你最近安生些,莫要再作了!”
瓦特?
曹安呆了一瞬,忙道:“範公,這種時候……”
“什麼時候?你說什麼時候?”
范仲淹揚起了巴掌,瞪眼道:“不該你操心的少操心。這世上不止你一個聰明人!記住,太聰明的人,往往都短命!知道嗎?”
“是,晚輩知道了。”
曹安悻悻的摸了下鼻子。
可還是不對……
他恍惚了一瞬,又猛地抬頭!
老範卻沒看他了,眉眼低垂不知在想什麼:“你入朝以後,切記不要太過鋒芒。權當是過日子,安生做事兒就好。”
“還有,朝中許多事兒不是非黑即白的,你莫要執拗了。”
“……放心,那些人不會對你出手,至少現在不會。”
“至於令外某些人,你也不可過多攀交,不要把自己至於泥潭……他們要折騰,那就任他們折騰去,你不可參與,切記!”
范仲淹緩緩看向曹安,臉色有些動容道:“老夫能幫你的就這麼多了。孩兒啊,你……你好自為之!”
他自顧自的說了一通,完全不管曹安聽沒聽懂。
說完這些,老範緩緩起身往外走,背影竟如此寬闊!
“範公……”
曹安已是滿眼淚痕。
他看著范仲淹的背影,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洶湧。
“郎君,您這是咋了?”
羅漢進來,當即下了一跳。
從他認識曹安到現在,什麼大事兒沒經過,什麼危險沒遇到過?
可何曾見過他流淚?!
郎君這是為何?
恐怕這次範公是下死手了!
曹安依舊坐在地上,目光呆呆的,像是被定格了。
羅漢嘆了口氣悄悄退出去。
“這老頭兒啊!”
許久,曹安長舒口氣。
你給某換了前程,可某卻寧願你什麼都別管,寧願咱爺倆兒本就不認識,如此、各自安好……
他知道,他什麼都知道!
以范仲淹這個開封府尹的分量,是不可能平衡住兩派交鋒的。
這條路背後,一定有人在推著……
是誰?
他是曹家遺孤,那幫人恨不得自己死,好讓外人看看他們的勢力何其龐大!
曹利用生前一直都是堅定的皇帝派,更是在劉娥剛要親政,一力主張廢除真宗遺詔,將皇權迴歸正統!
可惜他失敗了……
劉娥之手段,絲毫不亞於呂武!
她先是假意重用丁謂一黨,利用其勢力瘋狂打壓曹利用一脈,又在曹利用被貶謫後,雷霆出擊打掉了丁謂!
可以說,如今正是劉娥大刀闊斧的時候。
她不會容忍第二個‘丁謂、曹利用’出現,否則之前的努力還有什麼意義?
那麼問題來了……
誰能在這種時候,從劉娥手裡搶到肉吃?
張之白不可能。
這老貨現在就是個端水的,他的首相之位最多再作兩年,到時就算他還能幹的動,劉娥也不會再讓他混下去了。
你想中庸,那也得有這個本錢才行。
王曾就更別提了。
他雖是真宗提拔上來的肱骨之臣,但劉娥執政後並未對其打壓,反而屢次提拔,將他推上了次相的位置。
不管王曾心裡如何看待劉娥,但卻不能明面上與其作對……
否則就是‘二五仔’!
會被大家唾棄的……
“呂夷簡!”
曹安噌的一聲站起身,冷道:“一定是他!”
作為堅定不移的皇帝派,呂夷簡從政初期,就已經奠定了他的政治立場!
當初趙恆還活著的時候,有意給兒子培植一班屬於自己的班底,好讓他繼位後能更加的得心應手。
呂夷簡就是其中之一。
可以說,若不是後來有了趙禎,那他絕對不會這麼快就登頂三公之列。
“怪不得……”
曹安自言自語:“範公一定是許給了呂夷簡天大的好處。所以他才會割肉,把某硬抬進了朝堂!”
……
皇宮,延福殿。
夜深了,周圍一片寂靜。
只有劉娥的寢宮裡,還在閃爍著光亮。燭影搖曳在窗欞上,彷彿在訴說著燈下人的疲憊。
劉娥看著手裡的奏摺微微皺眉。
少許,她冷笑一聲:“想用這些來跟本宮作交換?用一個三司副使的位置,換了范仲淹這個開封府尹,值得嗎?”
“范仲淹,曹安……”
劉娥接著喃喃一聲:“若這樣的人能為我所用,該多好!如此重情義的臣子,只可惜終歸不能同路!”
身旁,兩個小內侍死死低著頭。
生怕自己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