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晉城南,五里坡。
李定國、艾能奇率領火器營抵達之後,袁宗第以互為支援為由,讓李定國率部在五里坡安營紮寨。好在這裡地形較高,適合流賊火器營居高臨下發揮威力,同時又可以阻斷從臨晉城前往潼關的官道,李定國便沒說什麼,率部擋在了流賊右營的前面。
而袁宗第率領的流賊右營兵馬則是後退了幾里,在五里坡南面紮營,距離臨晉城有十餘里的路程,儼然一副退守的架勢。
流賊右營中軍大帳內,李定國帶著一隊親兵前來,卻見袁宗第正在吃飯,面前的桌案上擺滿了各色美食,在袁宗第的身邊各有一個美貌女子,左邊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美貌婦人,右邊則是一個只有十四、五歲的少女,看舉止樣貌應該都是哪裡的大戶人家出身,被流賊擄掠到了這邊。
袁宗第始終看不慣李定國那張正義凜然的臉,冷聲說道:“還說什麼大戰在即,闖王命你我擋住官軍援兵,現在我不是擋住了嗎,還打什麼打,攔下就行了!”
李定國指著那兩個女子說道:“闖王嚴令:不得劫掠百姓,不得姦淫婦人,殺一人如殺我父,淫一女如淫我母,闖王的話至今仍在耳邊縈繞,制將軍這是何意?難不成官軍在臨晉城內住上幾年,你我就在城下安心享樂幾年不成!”
袁宗第猛地站了起來,臉上怒氣縈繞,李定國絲毫不懼,目光直接瞪向袁宗第,
兩個美女見狀也是嚇得花容駭然,緊張的不知所措。
片刻之後,袁宗第突然笑了起來,說道:“李將軍果然是闖王看重的將才,老子的,是條漢子!”
說完,袁宗第猛地拔出佩刀,當著李定國的面,手起刀落將兩個美女砍死,兩聲慘叫之後,李定國臉色鐵青、雙手緊握,厲聲喝道:“制將軍要幹什麼,為何殺人!”
袁宗第毫不在意的擦了擦刀刃上的鮮血,說道:“此二女乃是奸細,我查明除之,有問題嗎?”
“另外剛才李將軍督促我進攻,我以為右營將士連番作戰,需要休整,還是過兩日再說吧。”
李定國怒不可遏,看了看血泊中的兩個女子,依舊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突然李定國的心中泛起一絲悲痛,自己追隨李自成真的對嗎,將來李自成真的能成就一番事業,為義父和兩位兄弟報仇嗎?
這一刻,李定國開始動搖了。
回到火器營營壘後,艾能奇看著臉色很差的李定國,問道:“將軍,制將軍那邊怎麼說?”
“命全營將士時刻備戰,只要官軍出動,便立即阻擊。”
“是。”
艾能奇隨後問道:“只有咱們自己?”
“哼!可笑義軍剛剛取得一些勝利,袁宗第便已經開始貪圖享樂,只顧躲在營帳內飲酒淫亂,哪裡還有心思作戰!”
艾能奇擔憂的說道:“我聽說各營都有這種情況,要不是闖王、一隻虎、李來哼他們極力整頓各
營,估計現在義軍已經開始縱情享樂了。”
李定國搖頭嘆息,默然無語。
與此同時,楊國柱與曹變蛟在中軍商議,臨晉距離潼關只有一百四十多里的路程,兩鎮將士不能在臨晉長時間停留下去,必須儘快突破流賊兵馬的阻擊,儘快與孫督臣部回合。
二人經過商議,楊國柱部營中戰車、火器、沙袋等裝備較多,作為先鋒進攻流賊火器營。
曹變蛟部騎兵較多,隨後跟進,隨時支援宣府鎮將士。
二人商議完畢,於次日出城南下。宣府鎮三萬五千大軍以各種改裝過裝備沙袋的戰車為先,數個方陣在戰車的掩護下,朝著五里坡壓過去。
楊國柱的中軍大陣穩步推進,大纛在驕陽的照耀下,無精打采的耷拉著,好像此時楊國柱的心情,緊張而又急躁。
同時,曹變蛟率領軍中一萬鐵騎隨後,其餘一萬五千步兵結陣跟隨。
兩鎮六萬將士浩浩蕩蕩逼向五里坡,在距離五里坡兩裡外停了下來,開始整頓陣型準備進攻。
與此同時,李定國、艾能奇也接到了斥候的急報,二人率領流賊火器營迅速佈陣,八千火銃手在坡上結陣,居高臨下準備齊射,而兩百門火炮全部部署在火銃陣的左翼,位於五里坡的最高處,所有的火炮都對準了宣府鎮、東協鎮將士的軍陣。
“立即派人聯絡右營,讓袁宗第立即率部前來支援!”
李定國派出部下一名掌旅,然後又命
艾能奇前去統帥一萬長槍甲兵,至於三萬步兵和死兵,則全部被部署到五里坡北面的平地上,用來阻擋官軍的進攻。
“嗚~嗚!”
很快宣府鎮中響起了號角聲,三萬五千將士結陣進攻,每個方陣的佇列都儘可能的稀鬆,以減輕流賊火炮和火器的殺傷,這些都是當初在遼東戰場上得來的經驗教訓,此時全都派上了用場。
李定國望著遠處的軍陣,暗道:“楊國柱的宣府兵、曹變蛟的東協兵果然都是精銳,雖然不如劉衍的新軍,但比陳永福等人的河南兵、陝西兵、山西兵強太多了,不愧是跟韃子血戰過的強軍!”
此時李定國微微一嘆,知道眼前的官軍都是血戰過韃子的,應該說都是好漢,可是此時自己卻要與之對壘,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命炮隊開炮,火銃手準備齊射!”
“預備!”
“放!”
轟!
流賊火器營兩百門火炮同時齊射,居高臨下的炮彈非常準確的落在宣府鎮的軍陣中,不少炮彈都直接飛過前面的盾車,在軍陣中肆意橫掃著,這一輪齊射便有數百將士傷亡,前方的幾個軍陣頓時一陣騷動。
楊國柱見狀臉上也露出了駭然的表情,流賊火炮如此犀利,竟然不亞於遼東奴賊的火力,如此一來,此戰怕是一場惡戰了!
“命令各部加快速度,衝上去!”
轟!
很快,第二輪、第三輪炮擊接連落下,但是宣府鎮將士依舊頂著傷亡
衝上了五里坡,一路上一千多名將士被炮火擊殺,屍體和鮮血將衝鋒的道路染紅。
“好漢子!”
這邊,李定國見宣府鎮兵馬竟然能夠頂著兩百門火炮的轟擊逼到一百多步的距離,心中也是非常讚歎,除了劉衍的新軍,大明朝廷竟然還有一支這麼強悍的兵馬!
“火銃手,放!”
此時宣府鎮將士的前鋒已經與坡下的三萬步兵、死兵撞在一起,那些雜兵戰力不行,完全就是被李定國當成棄子來用的,目的就是將官軍堵截在五里坡下,讓炮隊能夠最大限度的發揮火力。
可是李定國高估那己方步兵的戰力,也低估了宣府鎮兵馬的進攻能力。
三萬流賊步兵、死兵只堅持了很短的時間,便直接崩潰,沿著五里坡向兩側奔逃而去,宣府鎮大軍開始爬坡。
此時宣府鎮將士從下面仰攻五里坡,沉重的盾車推進很慢,致使大軍中後部聚集在坡下,成為流賊炮火最好的打擊目標,大軍傷亡不斷增加。
楊國柱只好下令全軍放棄盾車,以盾牌兵為先驅,直接衝擊流賊火器營方陣。
“殺上去!”
“幹他孃的!”
“殺,殺賊寇!”
宣府鎮將士被火炮壓制打擊了一路,心中早就憋著火氣,此時紛紛怒吼著開始衝鋒,轉眼間就衝進了陣前百步之內。
“放!”
突然流賊八千火銃手開始齊射,六排火銃手輪番射擊,雖然每排只有一千多人,但是也給宣府鎮將士造
成了不少的傷亡。
當第四排火銃手齊射之後,宣府鎮將士在付出了兩千多人的代價,衝到近前,頓時就將流賊火銃橫陣殺退,那些火銃手狼狽逃竄,根本想不到竟然還有官軍能夠頂住四輪齊射不潰散,真是見鬼了!
李定國也是瞋目結舌,原以為天下除了劉衍的新軍之外,自己的火器營便是第二等的強軍,可是今日一戰讓李定國明白,普天之下的強軍還有很多,萬萬不可小看天下英雄。
幸好此時艾能奇率領一萬長槍甲兵及時趕到,與宣府鎮兵馬撞在一起,雙方展開激烈的搏殺,互不相讓。
楊國柱的中軍此時也到了五里坡上,望著前面的戰線,臉色很難看,那些流賊長槍手身披鎧甲、居高臨下,雖然現在雙方互不相讓,但是整體上還是宣府鎮將士的傷亡更大一些,形勢不利啊。
“總鎮你看!”
楊國柱順著部下一名參將的指引望去,只見曹變蛟部的騎兵開始出擊了,大約三千鐵騎朝著流賊炮隊衝去,很快便衝到陣前,那邊同樣是殺聲震天,流賊的炮火停下了!
“哈哈!好,這些我看這些流賊有何辦法,兒郎們,給我殺,擊潰他們!”
沒有了流賊炮火的肆虐,宣府鎮將士士氣大振,開始憑藉兵力優勢不斷髮起衝鋒,一輪接一輪的衝擊著艾能奇所部戰線,那一萬長槍甲兵的傷亡開始激增,戰線也不斷向後退卻。
李定國心急如焚,
炮隊那邊肯定是死傷慘重了,自己卻只能調集剛剛敗下陣來的火銃手前去救援,戰況如何還未可知,而正面也開始落於下風。
“袁宗第為何還不來援!”
李定國心中正在惱怒,忽然聽到一陣喊殺聲,回頭一看,是右營右果毅將軍劉體純率領萬餘驍騎殺到,繞過宣府鎮兵馬,衝向了後方的東協鎮大軍。
李定國頓時大吼:“頂住,援兵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