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
秋末入冬,開封府城內外一片凋零,城內的百姓紛紛換上了厚重的衣服,走在街道上腳步匆匆,不是為了一口吃食,多半不會有人出來上街,街面上的商鋪與遊商全都遭了殃,可謂生意慘淡、門可羅雀。
而開封城外,同樣是萬物調令,大地上到處都是灰黃之色,今年因為流賊大軍的肆虐,大半個河南的耕地都是顆粒無收,註定了明年將會是一個大飢之年!
這天一大早,兵部的快馬衝進了開封城內,劉衍隨即在城中都指揮使衙門內召集新軍各營將領,大聲說道:“兵部已經下達了調令,我軍可以凱旋迴家了!”
眾人聞言歡呼雀躍,自從離開青萊鎮北上遼東,新軍眾將士已經離家大半年的時間了,在這大半年裡,數萬新軍將士轉戰數千裡,血戰奴賊與流賊大軍,立下了赫赫戰功。
在這大半年的時間裡,許多將士血灑戰場,劉衍與眾將都記在心中,難以忘記。
“大軍兩天後開拔,各營抓緊時間做好準備。”
“是!”
其實新軍各營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按照劉衍的命令,陣亡將士的骨灰、衣物,以及各種物資都已經裝車,各營的傷員也已經妥善安置,全部回到了各自營中,由各營的醫官照料,隨時可以隨軍開拔。
少數傷勢較重的傷兵,在劉衍與陳永福協商之後,暫時安頓在開封城內,由陳永福負責安排大夫診治照料,
待到這些將士傷好之後,再發給路費,結伴返回青萊鎮。
當然劉衍也知道,這些重傷員即便痊癒,也多半會留下殘疾,在眼下這種亂世之中,一群殘疾士兵千里返回山東,真的能安全抵達嗎?
劉衍心中沒底,但是卻只能這麼做,現在將那些重傷員帶走,多半也要死在路上,留下也許還有活著回去的一天。
隨後劉衍看向荀景雲,問道:“府庫中的錢糧如何了?”
荀景雲說道:“總鎮放心,三天之前,屬下就已經將府庫中五成的錢糧清點完畢,已經登記造冊了,現在已經全部裝車,一千四百多輛大車全部停放在城中軍營內,隨時可以隨軍帶走。”
“那就好。”
當日,劉衍分別與高名衡、陳永福此行,還特意交待要善待新軍的重傷員,二人都是一口答應下來,保證一定會照顧好那些新軍的重傷員。
隨後劉衍又前往周王府,向周王朱恭枵此行。
“將軍此去,本王心中難捨,還望將軍保重,為朝廷再立新功!”
劉衍看著咬文嚼字的周王朱恭枵,少不了慷慨激昂一番。
兩天之後,劉衍率領新軍七萬餘將士離開了開封府城,這一天,全城萬人空巷,全都趕來為新軍將士送行。
要不是劉衍率部及時趕到,估計此時的開封城已經是人間地獄,哪怕李自成打不進來,城中也定會淪落到人競相食的地步。可以說,劉衍與新軍將士,就是開封百
姓的救命恩人,所以此時大軍撤離,道路兩邊許多百姓都跪在地上,不斷磕頭,稱頌著劉衍和新軍將士的功德。
從開封城到青萊鎮,相隔一千多里,新軍將士浩浩蕩蕩,一路向東進發,最終在十月二十二日抵達青州城外。
新軍數戰數捷,訊息已經傳回青萊鎮各處,當新軍將士抵達城外的時候,青州城內外人頭攢動,城中以及附近的百姓聚集了數萬人,幾乎將官道堵死,只為目睹新軍將士凱旋的英姿。
可是當一路風塵疲憊不堪的將士出現,當那些坐在馬車上的傷員經過,所有的歡呼聲都消失了,圍觀百姓紛紛掩面而泣,這些青萊鎮的將士吃了許多苦,如今總算回家了。
王芸禾帶著幕府留守的眾官,趙民、嶽明、宋功明、田輝敘、張耒、王炆鎮、王靖等人都在其中,譚曉大、徐樂、陳江氏等人則沒能趕來。
眾人見到劉衍,以及各營都指揮使,都非常動容,紛紛抱拳向劉衍行禮,王芸禾更是哭了出來,天知道自己這幾個月是如何度過的,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生怕聽到前線傳來噩耗。
不過謝天謝地,總算傳來的都是捷報,劉衍也率領大軍將士凱旋而回。
身為政務部部長的王炆鎮為大軍將士準備了盛大的凱旋儀式,上百人的鑼鼓隊就在城門口等待,隨著王炆鎮一聲令下,喜慶的鼓樂隨之響起,新軍將士人人都是笑開了花。
劉衍
將隨軍回來的尚文苑叫到身邊,向王炆鎮介紹了一下,任命其為政務部署理司的司丞。二人見面,相互認識了一番,尚文苑隨即以下屬之禮拜見了王炆鎮。
“呵呵,既然是總鎮的任命,那就一定是人才,看來咱們政務部要興旺發達了!”
不過與眾人喜笑顏開的情況不同,圍觀百姓之中,有許多新軍將士的家眷,此時正在急切的在軍陣中尋找自家男人。
劉衍見狀不由得一聲長嘆,隨即叫來田輝敘與荀景雲,讓二人儘快做好傷亡將士的撫卹事宜,朝廷的撫卹是一筆,青萊鎮也要再單給一筆,絕不能讓傷亡將士的家眷陷於飢寒。
二人抱拳領命。
“進城!”
大軍伴隨著鼓樂聲開入城內,不過在熱鬧的鼓樂聲中,劉衍也聽到了一些焦急的哭泣聲,心中沉重不已。
當晚無話,劉衍直接回到總兵府與王芸禾、尚善、若水相聚,兒子劉盛已經快要一歲半了,已經能夠叫父親,只是幾個月未見,此時見到劉衍有些認生,讓劉衍有些鬱悶。
隨後劉衍與兒子玩耍了許久,聯絡了感情,便叫來奶媽將孩子抱走,剩下四人在房中“聯絡感情”,自是不提……
次日一早,劉衍在總兵府正堂內召集幕府所有部下,眾人許久未見,少不了一陣寒暄。
這時王越嘆息一聲,說道:“只是少了陳勳等前營的兄弟,也不知道現在遼東戰事如何了。”
劉衍也是微微
皺眉,不知道松錦之戰的結果,會不會發生變化,看來要多派人關注一下了。
於是劉衍便提到了第一件事:“遼東戰事正是關鍵時刻,我軍前營一萬兩千餘名將士還在弘螺山駐守。遼東戰事的成敗不但關係到國朝安危,也關係到我新軍將士的生死,所以從今日起,情報司的主要精力要放在京師和遼東兩處,不管花費多少錢糧,不管耗費多少人力和物力,也要打探到具體的訊息!”
吳國金抱拳說道:“總鎮放心,探查曹主事王陽今日一早便帶人去了京師,相信用不了多久,便會有訊息傳回來。”
“好!”
“第二件事:各營傷亡將士的撫卹事宜。”
劉衍看向兵部部長田輝敘、副部荀景雲,問道:“具體的撫卹計劃有了嗎?”
荀景雲在大軍凱旋迴家的路上,便已經在制定傷亡將士的撫卹計劃了,昨晚也與田輝敘通了氣,此時田輝敘笑著點頭,由荀景雲起身說道:“總鎮放心,已經擬定好了,這是具體的明細與金額。”
劉衍接過來掃了一眼,隨即遞給了財部部長嶽明,問道:“府庫中的錢糧足夠嗎?”
嶽明說道:“足夠,這幾個月商部與商會都交割了大批的錢財,今年山東各地雖然遭了災,不過我青萊鎮農部和戶部處置得當,再加上青萊鎮各地的水利設施齊全,所以雖然秋收減產了,但也收上來不少的稅糧。財部完全可以支付
大軍將士的撫卹錢糧。”
“很好!”
劉衍說道:“朝廷命我新軍回來整頓,雖然不知道具體的期限,但是各營也要抓緊時間,從明日開始,各營在兵部的統籌下,要立即開始補充兵源。”
“在大軍出征的這幾個月時間裡,兵部徵兵司和操練司有何進展?”
田輝敘說道:“總鎮在出徵前就有命令,要兵部繼續徵召、訓練新兵,整頓各地火路墩、屯堡的墩軍。目前兵部已經操練新兵五千三百六十二人,整頓各處墩軍八百九十七人。按照荀副部提供的傷亡名冊來看,兵部操練的這些新兵,完全可以補充各營的戰損。”
這下劉衍徹底鬆了口氣,這就意味著,青萊鎮新軍可以持續作戰,這臺自己親手打造的戰爭機器開始運轉了起來!
“從今以後,大軍出征,兵部操練新兵,便是慣例,本鎮不會再單獨下令了,謹記!”
“是!”
說完這些,劉衍的臉上露出了笑容,說道:“今晚,由財部出銀子,由商部調集城中各處酒肆的庖廚,為大軍將士準備慶功宴,各營將士在城中駐地享用。”
“眾將士可以飲酒,但僅限於今晚,今晚城中防務由青州府知府負責,帶著衙役和墩軍巡視各處。”
“另外,本鎮在總兵府內也準備了酒宴,幕府各部司丞以上官吏,各營指揮使以上將領全部到場。”
“是!”
眾人喜笑顏開,打了勝仗,當然要好好放鬆一
下。
此時王越又站了出來,諂媚的說道:“總鎮,朝廷會給咱們什麼封賞啊,總鎮已經是掛印的總兵官了,接下來是不是要進朝廷了?”
這一次,眾人少見的沒有那王越的馬屁打趣,而是紛紛看向劉衍,顯然眾人也思考過這個問題。
劉衍則是淡淡一笑,說道:“現在對於本鎮來說,官職什麼的,已經不是那麼在意了,只要新軍強盛,諸位有封賞,青萊鎮蒸蒸日上,一切都好說。”
眾人先是一愣,隨即紛紛點頭贊同。
是啊,就算給劉衍封個王又能怎樣?開封的周王,濟南的德王,那都是一等一的親王,結果都被養的像是豬一樣。
劉衍哪怕只是一個總兵官,卻是強軍在手,身後又有整個青萊鎮在,走到哪裡都是座上賓,就連親王、巡撫都要對劉衍客客氣氣的,進了京城,那些朝中大臣也要恭敬的叫一聲定虜伯。
面子固然重要,但是裡子更重要!
“好了,大家都回去準備準備,今晚好好放鬆一下。明日一早,兵部田部長、荀副部,以及親衛營的苗遊擊做好準備,隨本鎮前往王家莊與鰲山衛浮山前千戶所,本鎮要視察兵部的各處督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