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一日,青州府城。
這天一大早,一個衣著破舊,但是卻裹得很嚴實的男子出現在街上,此人滿面泥垢,髮髻也散開遮住了面容,周圍的行人都能聞到一股濃烈的汗臭味,紛紛掩鼻躲到一邊。
“哪裡來的叫花子,臭死了!”
那男子被周圍眾人嫌棄卻不以為意,只是自顧自的向前走著,目光不斷遊移,好像在尋找什麼。
走了一陣,那男子來到一處酒肆門外,好像是走不動了,又或是餓了,便在酒肆門口坐了下來,靠在門框上閉目養神。
“哎?”
店小二見狀馬上跑了出來,斥責道:“哪裡的閒漢跑到這裡看門來,還不走開!”
那男子沒有說話,只是瞪了店小二一眼,那眼神透著一股殺氣,頓時將讓店小二渾身一震,心虛的後退了幾步:“你、你是什麼人,不要坐在這裡,小店還要做生意呢。”
“我坐坐就走。”
男子說完之後便閉目養神,不再理會店小二。
那店小二也不敢多說什麼,回到店內向掌櫃說明了一番,便又去招呼客人了。
就在這時,兩個身穿官衣的男子邁步走進酒肆,店小二見狀急忙跑去招呼:“哎呦喂,原來是益都縣衙的張主薄、趙推官,許久未來了,小的給二位找個好位子坐。”
“嗯,找個靠窗戶的偏僻位子,待會兒還有客人要來。”
“得嘞!”
店小二一面招呼兩人朝著最裡面的一張桌子走去,一面高聲說道:“哎!客官兩位,雅座裡面請啊!”
門口,那乞丐樣子的男子猛地睜開眼睛,然後悄然無聲的換了位置,正好坐在張主薄、趙推官那張桌子的窗外,旁邊正好是一根拴馬樁,那男子就靠在樁子下面,很是隱蔽。
“事情都通知了?”
一個聲音響起,緊接著另一個聲音說道:“放心吧,青州中衛和青州右衛有幾個武官同意了,一共是三人,分別是青州中衛的兩個百戶,青州右衛的一個總旗。”
“才三個人?”
“三個人足夠了,咱們又不是起兵作亂,埋伏行刺的事情,人越少越好!”
接著,那二人的聲音便越發微不可聞,窗外的男子微微皺眉,正要起身離去,忽然看到三個健碩男子兩前一後走進了酒肆。
“來了!”
很快,男子便聽到屋內傳來笑聲,接著便是幾人互相寒暄起來。
“呵呵,三位請坐,咱們詳細談談。”
“嗯,好說,這位便是張主薄吧?”
“正是在下,來,咱們先喝一杯。”
窗外,那男子聽了一陣,便起身離開,腳步走得很快,轉眼便不見了蹤影。
青萊鎮總兵府內,劉衍來到正堂上,見到那個衣著破爛的男子正坐著喝茶,邊走進去坐下,邊說道:“呵呵,不知壯士如何稱呼?”
“在下吳國金。”
劉衍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見那吳國金很高,比劉衍還要高一些,足有一米八五以上,而且身材壯碩,雖然穿著破破爛爛的,但是卻也能看出來其身材之魁梧,一看就知道有些手段。
而且劉衍觀吳國金為人沉穩,像是見過大世面的,絕不是普通的乞丐,今日突然跑到總兵府來,還專門要求見自己,說是有大事相告,劉衍心中也多了幾分警惕。
“原來是吳壯士。”
劉衍笑著說道:“今日吳壯士來訪,不知所謂何事?”
吳國金看了看站在劉衍身旁的苗紹,說道:“此事事關重大,在下需單獨向總鎮大人稟報。”
劉衍笑著指了指苗紹,說道:“這位是本鎮親衛營的都指揮使、遊擊將軍苗紹,是本鎮的心腹,吳壯士有事大可直接說。”
吳國金頓了頓,說道:“在下打探到,有人要刺殺總鎮大人。”
劉衍微微皺眉,苗紹則頓時暴起,上前兩步,右手直接按在了刀柄上,厲聲問道:“何人如此大膽,你又是從何處打探到的,如實招來!”
“哈哈!”
吳國金饒有趣味的看著苗紹,說道:“在下可是冒死來送訊息的,苗遊擊怎麼好像在審問犯人?”
劉衍揮了揮手,苗紹眉頭緊鎖退到一邊,然後劉衍問道:“吳壯士方便的話,可以詳細說一說。”
吳國金隨即便將益都縣衙的張主薄、趙推官,以及青州中衛的兩個百戶官、青州右衛的那個總旗官點了出來,然後將他們幾人商議刺殺劉衍的過程詳細的說了一遍。
劉衍緊鎖眉頭沉吟了一陣,苗紹則是怒聲說道:“如果情況屬實,那我一定殺了他們!”
“你到底是什麼人?”
劉衍抬起頭,說道:“吳壯士突然來到青州府城,又恰巧聽到益都縣衙張主薄、趙推官等人的密謀,然後跑到本鎮這裡來示警,想必吳壯士不是平常人。”
“哈哈。”
吳國金大笑起來,然後將身上的破舊衣服當場脫下,裡面赫然是一身飛魚服,隨後吳國金拿出一塊腰牌,上面寫著“天子親軍”四個大字。
“錦衣衛!”
苗紹頓時擋在劉衍身前,警惕的看著吳國金,劉衍也警覺了起來,在這個時候,錦衣衛上門可不是什麼好事。
“原來吳壯士是錦衣衛啊,是來抓本鎮的?”
吳國金苦笑著說道:“總鎮大人請安心,吳某人雖然是北鎮撫司的百戶,可是到青州府來卻不是公幹,而是逃難。至於賊人刺殺總鎮大人的事情,的確是吳某人半路探聽到的,也算是機緣巧合吧。”
劉衍起身上前,拍了拍苗紹的肩膀,示意苗紹放鬆些,然後說道:“不知吳百戶所犯何事,竟然還要逃出京城?”
吳國金說道:“看來總鎮大人還是不相信在下,既然如此,在下也只能如實相告了。”
原來吳國金在京師的時候與另一個錦衣衛百戶爭功,可是誰知道那人是北鎮撫司一個千戶的親屬,二人合起夥來給吳國金下了圈套。
不知情的吳國金直接一腳踩了進去,被那二人誣陷與賊人串通,正要將吳國金逮捕押進詔獄。
幸好吳國金在北鎮撫司也有些人脈,提前得知了訊息,這才連夜逃出京師,一路南下來到山東。
“原來是這樣,不過吳百戶為何來青州府?”
吳國金抱拳說道:“總鎮大人率領山東新軍北擊奴賊、南討流寇,從無敗績,乃是如今國朝最驍勇的將官,所以卑職願意自此鞍前馬後為總鎮大人效力,但有驅使,萬死不辭!”
劉衍笑了起來,說道:“只是感念本鎮的威名前來相投,如此而已?”
吳國金如實相告:“卑職聽過總鎮大人的戰績,的確是心往神馳,同時卑職也想跟著總鎮大人繼續征戰,將來有一日能夠在總鎮大人身邊立下大功,不但有機會免去卑職出逃北鎮撫司之罪,也許還可以洗刷賊人栽贓的罪責!”
劉衍點了點頭,思索了片刻,說道:“既然如此,那本鎮倒是有一個差事需要你去辦。”
吳國金大喜,當即叩拜,大聲說道:“請大人吩咐!”
劉衍坐回座位上,然後說道:“吳百戶是錦衣衛出身,最擅長的自然是蒐集情報、暗中探查等機密之事。本鎮現在有權開幕府,各個機構也會逐步完善、組建,現在本鎮準備先組建一個情報司,這第一任司丞便由吳百戶充任吧。”
吳國金先是一愣,緊接著心中狂喜,自己剛剛投靠過來,劉衍便將蒐集情況這樣的機密差事交給自己,可見劉衍魄力之大,當真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這樣的雄主當真值得自己追隨!
“請總鎮放心,卑職一定辦好差事!”
苗紹見狀撇了撇嘴,心想:“大人還真是膽子大,這樣一個新投靠的人,就如此重用。”
只是苗紹和吳國金都不知道,劉衍這也是苦於無人可用,也是無奈之舉。
各營雖然有數量眾多的夜不收,可都只擅長戰場偵查,對於情報蒐集、暗中刺探、調查取證、審問緝拿等等,夜不收都是幹不了的,必須要由專業的人來做,而吳國金恰好就是專業人士。
不過劉衍雖然重用吳國金,也會給予吳國金一定的許可權,但是規矩也是一定要提前說好的。
“這情報司下設刑曹、探查曹、案牘庫三部分:”
“刑曹對內,負責整頓青萊鎮上下文官、武將,誰敢違反大明律,文官貪財枉法,武將通敵畏戰,都歸刑曹管轄。”
“探查曹對外,負責蒐集流賊、朝廷、奴賊的各種情報。”
“案牘庫作為情報司的附屬機構,專門用來儲存各種卷宗檔案。”
“情報司直接對本鎮負責,不屬於幕府的任何機構,吳司丞也直接對本鎮負責,不用聽從任何人的指令,情報司的相關情報在沒有本鎮的許可,也不得向任何人透露!”
吳國金這下心神巨震,想不到劉衍竟然有如此宏大的計劃,抱拳說道:“承蒙總鎮信賴,卑職一定將情報司辦好,絕不辜負總鎮的信賴!”
隨後劉衍將吳國金暫時安頓在總兵府內,又將錢糧官嶽明找來,命其準備一筆錢糧,在總兵府周邊買下一座隱蔽可靠的宅院,作為情報司的所在。
至於宅院的的具體要求,以及具體開支的專案,則需要嶽明與吳國金商議之後報上來再定。
“大人準備如何設立幕府?”
打發走了錢糧官嶽明,苗紹便詢問了起來。
劉衍說道:“現在青萊鎮各方官職的設定很成問題,都是從衛所相關職位一路提拔上來的,很雜亂,必須有所整頓了。本鎮準備效法朝廷六部的設定,對總兵府各項官職進行改革,具體事宜本鎮還需要思索一下,眼下還是先處置那幾個不自量力之輩,然後本鎮會找機會宣佈幕府的具體設定的。”
苗紹說道:“可是大人,那吳國金初來乍到的,他說自己是錦衣衛,可是卻沒有經過證實,大人就如此重用他,是不是太……”
劉衍說道:“太隨意了?別的不說,光是那一身飛魚服和腰牌就足以證明吳國金的身份了,畢竟當今天下雖然動盪,可錦衣衛的腰牌和飛魚服卻不是誰都可以弄到的。至於吳國金此人,本鎮的確對其一無所知很不瞭解,但是現在本鎮卻無人可用,只能先把他用起來,日後觀察其作為再說吧。”
苗紹點了點頭,然後又說道:“大人,那幾個宵小如何處置,不如讓屬下直接帶兵過去,將他們一一捉拿回來!”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