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兵府寬闊的大堂內,劉衍麾下的眾將和官吏齊聚一堂,劉衍此時還有心思與旁邊的苗紹、許銘談笑,但是眾人卻沒有劉衍那種平靜的心情。
政務官趙民擔憂的說道:“大人,商人突然罷市,士子突然罷課,這裡面肯定有陰謀。當務之急是讓商人們立即開市,否則物價飛漲,百姓們難免埋怨將軍,有損將軍之聲望。”
劉衍點點頭,不置可否,並沒說什麼,只是微微皺眉。
許銘怒聲說道:“這些雜碎,只知賺錢,讓他們交稅便好像殺了他家老爹一般。請大人下令,只要那些奸商敢再罷市,那些書生再敢鬧事,屬下便率部把他們全部抓起來。”
劉衍又點了點頭,不過依然沒有發表意見。
苗紹沉吟道:“不過也是奇怪了,怎麼外面傳出的風聲是將軍要開徵商稅呢?似乎大人還沒這種打算吧?”
許銘大聲說道:“大人在即墨營城已經開徵了商稅,這次又開始整頓青州三衛的兵馬,明擺著就是準備在秦青州推行新政了,徵收商稅也是早晚的事,那些商賈不過是趁機鬧事罷了。”
苗紹點頭贊同,大聲說道:“說得對,摟草打兔子,此番既然那些商賈自己跳了出來,那就一次把他們都給解決了!”
這時劉衍說道:“不過也好,既然那些商賈自己跳出來了,也省了本官很多事情,此事過後,本官便開始推行商稅之策!”
旁邊,李繼文和胡宗明作為劉衍的幕僚,這是第一次參加會議,劉衍說完之後,二人也對視一眼,胡宗明微微點了點頭,李繼文便抱拳說道:“大人,屬下以為青州的情況與即墨營城不同。即墨營城相當於軍州,治下基本上都是軍戶百姓,大人主管即墨營城的軍政大事,所以大人在即墨營城徵收商稅理所應當。”
“可是青州府不一樣,雖然大人是青萊鎮總兵官,青州和萊州都是大人的防區,可是大人只負責青州、萊州的兵事,徵收商稅屬於民政,是知府王從義和萊州知府的事情,大人如果徵收的話,恐怕會有人說大人越俎代庖啊。”
眾人都是紛紛點頭,青州府的情況的確與即墨營城不同,此時眾人都有些猶豫。
劉衍笑著說道:“商稅是必須要徵收的,不過知府王從義和萊州知府那邊是肯定不敢收,也收不上來的。既然他們不收,那就由本鎮來收好了。”
“當然為了避免別有用心之人借題發揮,本鎮徵收商稅的時候也會換個說法。”
眾人不解。
“本鎮有商會在手,等到此番事端平息之後,便會命商會會首王靖率眾進入青州和萊州各地,兩州各處商賈想要在境內經商,就必須要加入商會,按月繳納會費和商會成員的商稅。如此,本鎮就算徵收商稅,青州知府王從義和萊州知府也說不出什麼來,別人就更無話可說了。”
胡宗明疑惑的問道:“大人,如果那些商賈不願意加入商會怎麼辦?”
劉衍冷笑著說道:“如果有誰不願意加入商會,那本鎮保證,在青州、萊州境內,商會之外的商賈的貨物將寸步難行,以後出了什麼事情,本鎮也不會給予任何幫助!”
眾人凜然,這便是逼著那些商賈加入商會,誰要是不如會,就意味著以後別想在青州府、萊州府做生意了。
就在這時,新軍中營夜不收哨長許明德大步走了進來,抱拳說道:“啟稟總鎮,屬下奉命暗中調查罷市商賈、罷課士子的情況,發現背後之人的訊息!”
劉衍微微皺眉,背後還真有人在暗中指使?
早在商賈、士子鬧事的第一天,劉衍便命各營夜不收暗中調查,大批的新軍夜不收紛紛喬裝混進遊行、鬧事的商賈、士子之中,打探到了不少的情報。
“講!”
“是!”
許明德隨即稟報自己刺探所得的訊息,此番商賈罷市主要是各處商賈自發所為,而士子鬧事,則是青州學正黃明德暗中教唆導致。
當然,追根溯源,不管是商賈還是學子,眾人之所以將矛頭對準了劉衍,根源都是在青州三衛的各級將官的身上。
許明德暗中抓了幾個青州左衛和青州中衛的百戶官、總旗官,得知趙威、蔡應文、潘塗三人在被抓之前,就已經開始散播訊息,宣揚劉衍準備大力整頓青州兵馬,同時還要仿效即墨營城例,對青州的商賈、官吏、鄉紳等追繳侵佔的軍屯耕地,還要徵收商稅等等。
“此番罷課、罷市推波助瀾者,屬下懷疑有青州府學正黃明德、青州左衛百戶官王川、總旗官沈擴、總旗官耿墨,青州中衛百戶官姚功裡、百戶官陳景潤、總旗官匡海東、總旗官陳二飛,青州右衛百戶官田漢東、百戶官王明洋、總旗官賴傳水、總旗官李日川,以及青州知府衙門、益陽縣縣衙等二十三名官吏等。”
許明德說完之後,堂上眾人無不動容,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牽扯其中。這些人雖然不算是背後主謀,卻也是直接或者間接造成了此番罷市、罷課的鬧劇,而且其中大部分人都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其心可誅!
劉衍此時已經殺心大起,青州府的情況比自己預想的要嚴重,此番必須趁此機會將青州府的官場滌盪一番,否則日後推行新政也會困難重重,自己可沒時間、也沒精力與這些貨色鬥智鬥勇。
於是劉衍大聲說道:“此番罷課、罷市以青州府學正黃明德為首,青州府各級文官與青州三衛各級將官為輔。經偵測,眾賊官與奴賊、流賊細作多有勾連,為奴賊提供情報,為流賊供應錢糧,證據確鑿!”
劉衍掃視了眾人一眼,只見眾人都是愣了一會兒,緊接著便神色如常,於是便繼續說道:“奴賊狡黠異常,最善細作,老奴之時,就不惜重金圈養諜工,以為諜間之用。初以李永芳為頭目,後以其婿武長春任之。其作或為商販,或為僧道,或為丐流,或為百工,間細廣佈,無孔不入。”
“薩爾滸師期先洩,廣寧、遼陽諸城之陷,皆為其作內應。天啟年時,奴賊收買叛將季應誠、曾有功、劉保、劉伯強諸人,使張盤將軍、軍門馬世龍兵敗身死,皆其奸細叛將之故。”
“後劉保、武長春諸人被東廠輯拿歸案,凌遲處死,也算為張將軍等人報仇!”
堂內眾人都沉默了,眾人心中都明白,劉衍這是準備大開殺戒了,看樣子劉衍是準備快刀斬亂麻,不準備與那些鬧事商賈和只會誇誇其談的書生虛與委蛇了。
劉衍大聲說道:“好啊,那些商賈、士子、鄉紳、文武官吏又是罷課,又是罷市,這聲勢鬧得驚天動地,卻只是為了他們的私利,好方便他們資敵賣國。”
劉衍狠狠的說道:“他們以為本鎮不敢動手?此番本鎮只好讓他們失望了!”
劉衍的話讓眾人心中一驚,如果手段過於激烈,惟恐不利日後治理,就連青州知府王從義等人也會側目的。
政務官趙民說道:“大人,以屬下之見,不若只懲數人,餘者寬釋,如此,也不過於牽連過廣,日後有個轉圍的餘地,畢竟罷市、罷課不比當初夏河寨前千戶所之兵亂。”
劉衍擺手說道:“趙同知過慮了,本鎮連奴賊大軍和張獻忠都不懼,還怕區區幾個跳樑小醜?”
只見劉衍緩緩環顧眾人,說道:“不施霹靂手段,怎顯菩薩心腸?從此番罷課、罷市之事看來,青州軍政積弊日久,只有以雷霆之勢,方能還青州府朗朗乾坤,同時也可震懾萊州府的不軌之人。”
“要殺,就挑商賈勢力最甚者殺!要殺,就挑文人中聲名最甚者殺!要殺,就挑武人最眾者殺!本鎮就是要讓青州府所有軍民百姓看看,敢與我總兵府作對,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劉衍的話聽得眾人熱血沸騰,汪博高聲說道:“我新軍出兵鎮壓,也需師出有名。”
劉衍說道:“一眾罷課、罷市者,通虜通奴,以賣國賊論處!”
隨即劉衍大聲喝道:“本鎮命令:新軍中營都指揮使沈拓率部抓捕東奴細作,並且審訊記錄,以為眾奸人通奴鐵證!凡是查明實證者,一律關押下獄等待處置,其家產全部抄沒充公,涉事士子一律革除功名一併下獄!”
“政務官趙民立即發下文告,所以罷市者糾眾辱官,罪大惡極,限兩日之內,速向總兵府投案自首,否則加倍治罪。名下所有店鋪立即開市,為彌補罷市以來給百姓造成的損失,青州府所有商賈在半月之內,貨價均需下降七成銷售。凡是過期不投案自首者,必將嚴懲不怠!”
“命錢糧官嶽明立即從即墨營城各處調運糧米,四天後開始在青州府各處平價販賣,以解百姓之需。屆時中營需出兵為各處糧店提供保護,如有叵測之徒敢衝擊糧店,一律格殺勿論!”
劉衍一條條命令傳下來,條令清晰,可見他早己深思熟慮,堂內眾人也是聚精會神聽著,接到命令的,都是大聲領命。
“其餘各營防守青州府城城防,警戒城中軍營、武庫、府庫、各處府衙等地,作好平叛的準備。如果兩日之後事態沒有平息,以中營為主,各營協同開始肅清街道!”
堂上眾人齊聲領命。
很快到了兩天後,總兵官劉衍一開始行動,就讓所有人目瞪口呆,非但沒有妥協,而且發出一道告令,命令所有罷市者立時復市,所有罷課計程車子立即返回官學報到,等候處置,否則嚴懲。
與此同時,青州府學正黃明德、青州左衛百戶官王川、總旗官沈擴、總旗官耿墨,青州中衛百戶官姚功裡、百戶官陳景潤、總旗官匡海東、總旗官陳二飛,青州右衛百戶官田漢東、百戶官王明洋、總旗官賴傳水、總旗官李日川,以及青州知府衙門、益陽縣縣衙等二十三名官吏,全部被記載在抓捕名單上,中營都指揮使沈拓分派人手,準備開始抓人了。
此時王從義、郭敏泰、韓金楚等人,以及不少參與罷課、罷市之人,都聯想到劉衍以往種種作派,心中都感到了畏懼。
隨著劉衍下發命令,隨著新軍將士頻繁出動,青州罷課、罷市之舉大有崩潰的趨勢。不過劉衍的命令中也有一段讓眾商賈極為憤怒的內容:不但要立時復市,向總兵府投首,開市後半月內,眾商家還均要降價七成……這怎麼能讓眾人忍受?33
所以此時青州府的罷課、罷市雖然逐漸降溫,但是也仍在繼續之中,各家還派出了大量的夥計、家奴、佃戶,加上那些士子一同遊行,使得青州府城內請願的人潮更為浩蕩。他們或遍銜靜聽,或圍在各處官衙前哭訴,甚至有不少地痞乘機而起,場面一片紛亂。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