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左良玉直接將封鎖東路、西路的兵馬撤回來一半,聲稱自己麾下將士缺糧飢餓,只能輪流回營休息。
楊嗣昌聞言有些惱怒,不過大戰在即,只好先拿出一部分錢糧,將本月的軍餉和軍糧補上。
左良玉聞言大笑,命部將重新封鎖東路、西路,然後帶著家丁兩百多人來到中軍大營,準備轉運錢糧。
劉衍接到發糧的命令,也帶著苗紹親衛營一個旗六十多名將士過來,趕著幾輛大車,準備運送錢糧。
此時中軍大營內人聲鼎沸,上官發下錢糧,各部明軍將士自然喜上眉梢。
不過很快就出了事,排在前面的是賀人龍部計程車兵,領到的錢糧數目根本不足額,紛紛鼓譟了起來。
其餘各部明軍士兵也加入其中,跟著一同鬧了起來。
左良玉見狀直接氣沖沖的擠到前面,兩百多全副武裝的家丁也推開前面的明軍士兵,全部湧到了最前面。
只見一個負責發放錢糧的守備滿臉堆笑,抱拳說道:“見過平賊將軍。”
“什麼情況!”
左良玉嘴上問著,同時一把將賬目搶了過來,只看了一眼,便大聲怒吼道:“什麼!我部下四萬多將士,分到的錢糧跟劉衍所部兩萬多人相差無幾,你是怎麼辦的差事,不想活了!”
劉衍和苗紹等將士並沒有上前湊熱鬧,不過聽到左良玉的怒吼,也是吃了一驚:“看來楊嗣昌是打定主意拉攏自己了,在錢糧上面還真是照顧自己啊。”
那守備苦著臉,說道:“平賊將軍可錯怪末將了,錢糧如何發放,豈是末將能做主的,這些都是督師下的令。”
“哼!”
左良玉一把推開那守備,說道:“少廢話!老子軍中四萬將士,就要足額髮放,沒有道理可講!”
“平賊將軍不可啊,軍中錢糧不足,下一批的錢糧還有段時間才到,給平賊將軍軍中足額髮了,別的將士吃什麼啊?”
“老子管不著!”
說著,左良玉便揮手讓眾家丁上前搬運錢糧,周圍各部明軍見狀也全都騷動了起來。軍中錢糧就這麼多,左良玉拿足了,自己還能分到多少?
於是其餘各部明軍士兵也紛紛上前哄搶,場面頓時亂了起來。那守備見狀嚇了一跳,急忙讓手下士兵維持秩序,一面派人去向楊嗣昌稟報。
劉衍見狀搖頭嘆息,此時明軍軍紀之差,可以說是大明兩百多年之最了,這樣的軍隊也只有欺負一下張獻忠這樣的流寇,一旦對上真正的強軍,就會一觸即潰,上不得檯面的。
“大人,咱們怎麼辦?”
劉衍冷聲說道:“讓將士們對天開火!”
“是!”
苗紹帶來的這一旗將士之中,有兩隊長槍手、兩隊鳥銃手,只見兩隊二十名鳥銃手紛紛將鳥銃舉起,對著天空齊射了一發。
鳥銃的巨大聲響頓時在大營中傳開,那些爭搶錢糧的各部明軍士兵被嚇了一跳,還以為是敵軍進攻,紛紛停了下來,開始四處張望。
“全軍,向前!”
劉衍一聲令下,一旗六十八名新軍將士結成方陣向前推進,將劉衍和苗紹保護在中間。
兩隊長槍手在前,長槍平舉推進,沿途的各部明軍將士紛紛躲閃開,兩隊鳥銃手隨後跟進,一邊走著一邊裝填,動作非常嫻熟。兩隊鳥銃手中,還有八名刀盾手,此時遊走在方陣兩邊,保護著方陣的兩翼。
賀人龍、李國奇也在這邊,看著劉衍所部新軍如此訓練有素,各兵種配合熟練,都大吃一驚。
“賀總兵,要是咱們的秦軍將士對上劉衍所部,估計得動用一兩百好手,才能擊退這幾十號人吧?”
賀人龍雖然人稱賀瘋子,但也是戰場老將,經驗非常豐富,此時沉聲說道:“一兩百?除非都是精銳家丁,否則三、五百人也打不過的。”
李國奇讚歎道:“劉衍還真有兩把刷子,光說練兵這一項,就不是一般人所能及的。”
二人說話間,劉衍率部衝到了錢糧發放的地方,直接將左良玉所部堵在了這裡。
左良玉見狀怒不可遏,直接跳到一堆糧食上面,大聲怒吼道:“劉衍,你幹什麼,找死啊!”
劉衍看著左良玉,面無表情的說道:“把錢糧放下,我放你走,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眾人見一向蠻橫的左良玉,與戰功赫赫、兵威正盛的劉衍針鋒相對上了,紛紛退後。
賀人龍與李國奇紛紛約束部下退到一邊,二人看了看左良玉,又看了看劉衍,猶豫了一下,並沒有上前勸阻。
此時營中發放錢糧的地方形成了一塊寬敞的空地,明軍各部將士圍在遠處,將左良玉的兩百多家丁,與劉衍的數十新軍將士圍在了中間。
劉衍見狀心中暗道:“這倒是一個立威的好機會!”
那邊左良玉猛地拔出腰刀,指著劉衍怒聲說道:“滾開,否則老子砍了你!”
劉衍沒有說話,只是一揮手,二十名鳥銃手將填裝好的鳥銃平舉,烏黑的鳥銃從長槍手的空隙中伸了出來,隨時可以射擊。
這下賀人龍與李國奇待不住了,要是左良玉和劉衍在營中火併,那此戰也不用打了,說不定這幾萬明軍轉眼就會內訌崩潰,到時候朝廷責怪下來,誰也脫不了干係。
“平賊將軍息怒,有話好說,不要動刀動槍的!”
李國奇也跑到劉衍這邊,說道:“劉將軍不要衝動,這鳥銃走火就麻煩了,都是軍中同袍,不要傷了和氣。”
左良玉看著那烏黑髮亮的鳥銃,心中也是發憷,畢竟火器不長眼,萬一流彈擊中自己,就得不償失了。
於是左良玉將腰刀插回刀鞘,然後怒聲說道:“二郎們,刀不出鞘、槍不用頭,給我打!”
劉衍眉頭一挑,看著左良玉那兩百多家丁衝了過來,大聲說道:“迎戰!只要不出人命,傷殘不論!”
“虎!虎!虎!”
苗紹與六十八名新軍將士齊聲怒吼,小方陣繼續向前推進。只不過這次前面的長槍手紛紛將長槍轉了個頭,以槍尾迎敵,刀盾手也將戰刀插回刀鞘,然後揮舞著刀鞘迎敵。
那些鳥銃手也是一樣,紛紛將鳥銃背好,換上了腰刀刀鞘迎敵。
雙方隨即撞在了一起,左良玉也怒吼著赤膊上陣,與兩百多家丁一起向前推搡著、怒罵著、叫喊著,如同街頭的遊手一般,毫無章法,完全就是爭強鬥狠。
反觀劉衍這邊,雖然加上劉衍和苗紹二人,人數也才七十人,左良玉部的人數是劉衍部的三倍多,可是劉衍的這七十人卻以戰陣迎敵,硬是將左良玉部兩百多精銳家丁給擋了下來,雙方擁擠在一處,用槍桿抽打、捅刺,用刀鞘揮砍,甚至用拳腳、肘膝攻擊對方的人,戰況非常激烈。
賀人龍和李國奇看得目瞪口呆,左良玉部的實力二人是知道的,在明軍之中也算是上等的存在,特別是那兩百多家丁,可是左良玉投入重金打造的,不但個個伸手了得,錢糧也是供應充足,戰力非常強悍。
可是現在,左良玉的兩百多精銳家丁卻遇上了硬骨頭,生生啃不下劉衍的幾十個新軍。
“那些人,應該是劉衍精心打造的家丁吧?”
李國奇吃驚的看著前方,嘴上說著。
賀人龍說道:“什麼家丁,都傳聞劉衍不養家丁,甚至都不讓部下養家丁。那些就是劉衍軍中的普通士兵!”
“這也太強了!”
李國奇讚歎著,前方的戰況突然發生變化,只見劉衍大聲吼道:“前進!”
“殺!殺!殺!”
數十將士怒聲向前,二十名長槍手動作整齊劃一,不斷向前方、左前方和右前方挺刺,眾人交替掩護,動作上沒有一絲猶豫,穩、準、狠,打得左良玉所部家丁狼狽不堪,幾輪對攻下來,那些家丁便倒下了二十多人,全都是被槍桿擊中咽喉、面部、心窩等要害部位,這些家丁倒在地上痛苦的哀嚎著,不少人都掛了彩,臉上鮮血淋漓,已經沒有了戰力。
與此同時,遊走在方陣兩翼的刀盾手也不斷出擊,配合陣中出來支援的持刀鳥銃手,不斷將衝過來糾纏的家丁擊退。
這些新軍將士兩人背靠背,三人成犄角之勢,四個人就能分前後排結陣,掩護著方陣不斷向前,左良玉的家丁根本阻攔不住,反而被打倒了二十多人!
此時左良玉臉色煞白,並不是害怕,而是氣的。左良玉統軍多少年,還是第一次吃這麼大的虧,看著前方軍陣裡面的劉衍,恨不得衝上去咬上一口。
劉衍自然也看到不遠處的左良玉,用手中的腰刀指著左良玉,大聲笑道:“你個賊將軍,看我今日如何拿下你!”
“劉衍!”
左良玉氣得幾乎發狂,不斷督促眾家丁上前,但是此時這些家丁已經有些畏懼了。
以兩百多人之眾圍攻幾十個新軍,非但攻不破新軍的方陣,阻擋不了新軍前進的步伐,反而有數十個同伴倒在前面,這場仗還怎麼打,完全不是人家的對手啊!
此時已經不斷有家丁向後退卻,還有幾個外圍的家丁腳底下抹油,直接開溜了。
劉衍見狀開懷大笑,根本不把左良玉放在眼裡。
“都給我住手!”
楊嗣昌和鄭崇儉終於趕來,二人看著打成一團的劉衍部和左良玉部,二人氣得渾身發抖。眼下張獻忠所部還沒有拿下,自己人卻打成一團,成何體統!
可是左良玉和劉衍每人聽他們的,二人依舊督軍對攻,讓本就身體不好的楊嗣昌幾乎暈厥,一旁的鄭崇儉也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劉衍率部突入到左良玉前方几步的距離,劉衍猛地將一把刀鞘投擲過去,正中左良玉面門,只見左良玉一聲慘叫仰面倒下,旁邊的家丁手忙腳亂的將其攙扶起來。
左良玉雙手捂著口鼻,鮮血不斷從手指縫流出來,劉衍見狀開懷大笑,大聲說道:“你個賊將軍,如此不禁打,怎麼統領大軍,不如回家臥床去吧!”
左良玉氣得幾乎發狂,可是嘴裡的劇痛卻讓自己逐漸冷靜了下來,低頭一看,竟是自己的一顆門牙被刀鞘打掉了。
“快帶將軍回營!”
周圍的家丁見狀不敢戀戰,紛紛後退,劉衍趁機率部追擊,剩下的一百多個家丁頓時崩潰,尖叫著四散而逃。
楊嗣昌、鄭崇儉、賀人龍、李國奇四人瞠目結舌的看著眼前一幕:左良玉的兩百多家丁傷的傷逃的逃,被劉衍率領數十新軍追著打,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鄭崇儉喃喃的說道:“劉衍所部之強,竟然恐怖如斯!”
楊嗣昌心中則是笑開了花,有這樣的精銳在,此戰無憂了。現在唯一需要發愁的,便是如何將劉衍收為己用。
此時左良玉被幾個家丁護著來到楊嗣昌面前,正要告狀,卻見楊嗣昌揮了揮手,對幾個家丁說道:“還不將平賊將軍帶回去!”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