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暮然愣住。
“啊什麼啊,願不願意啊?”她轉臉,看著我說道。
“願……願意啊!”
“那你坐過來一點。”
我吞了一下口水,於是往她那邊挪了挪,她也往我這邊挪了挪。
我們都同時挪到了長椅的中間位置,我身體繃得直,有些僵硬。
王藝卻心安理得地靠了上來,輕輕地將頭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她的髮香很快就傳入了我的鼻腔中,一股很好聞的味道。
平時看上去那麼堅強的王藝,其實也有她柔弱的一面。
所有的堅強背後都是一碰即碎的柔弱,這句話是王藝自己曾說的。
我也知道,在人世間,有大快樂的人,必然有大哀痛;有大成功的人,必然有大孤獨;這才是情感節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有的是因為感情,有的是因為親戚,也有的是因為各種雞毛蒜皮的小事。
幸好,生活永遠沒法給我們相同的痛苦。
因為當它重複的傷害我們時,那個傷口就會慢慢習慣,感覺也會漸漸麻木。
之後無論再給我們傷害多少,也遠遠不如第一次那麼痛了。
王藝就這麼安靜地靠在我的肩膀上,我們沒有說話,只是這麼安靜的待著,像八十年代的小情侶。
終於,我忍不住開口道:“你說,我們這樣像不像情侶?”
“靠在一起就是情侶嗎?”王藝輕聲回道。
“你不覺得嗎?”
“我不覺得,兄弟姐妹,朋友也可以啊,又不是非要是情侶。”
她這解釋好像說得過去,我笑了笑道:“我從小就是獨生子,還真沒體會過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感受。”
“沒什麼好感受。”
“為什麼?難道你有兄弟姐妹?”
她忽然從我肩膀上離開,然後沉默了一會兒,終於說道:“我有一個弟弟。”
“喔?還沒聽你提起過了,你弟弟多大了?”
“今年大學畢業了。”
“看來你們家是書香門第啊!先出了你這麼個優秀的海歸,你弟弟的大學應該也不差吧?”
“他上的是大專。”
直接被打臉,我尷尬一笑,說道:“大……大專也挺好,可以學技術嘛。”
“陳豐。”她忽然又很嚴肅的喊我一聲。
“怎麼了?有什麼你就說。”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之前在餐廳裡我接的那個電話是怎麼回事嗎?”
“你願意說了嗎?”
“這是我的心結,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你,現在我決定告訴你。”
“好,你說吧,我安靜的聽著。”
王藝忽然又沉默下來,她轉過頭沒有再看我,片刻後開口說道:“從小我父母就沒有把我當成親女兒對待,和我弟弟是完全不同的人生……”
她忽然停頓下來,我沒有打擾她。
停了停後,她才繼續說道:“也許我的出生就是一個錯誤,我沒有童年,我的印象裡父母總是讓我做各種家務活,家裡的衣服是我洗,飯是我做,地是我掃……包括我弟弟小時候拉屎拉尿都是我照看,我的父母成天打麻將,對我的事情從來不管不顧,有什麼好吃的總是第一時間想到我弟弟。”
說到這裡,王藝深吸了一口氣,又停頓一下才說道:“我的童年就是在這種環境下成長的,我從小就立誓要好好學習,我知道只有知識才能改變我的人生……
終於等來了高考,我為了複習每天只睡四個小時,終於讓我考上理想的大學……但是我想出國,我想徹底遠離這個家庭,我申請了國外的很多大學,只要能出國,隨便哪所大學都可以。”
王藝又是一聲苦笑,很是落魄的說道:“可是我的父母根本不支援我繼續讀下去了,他們說女子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最後還不是要嫁人的,就應該找一個廠上班……他們甚至還給我介紹了相親物件,讓我退學去掙錢給我弟弟上學。”
聽她說到這兒,我終於忍不住問道:“他們不給你錢,那最後你是怎麼出去的?”
“我管不了那麼多了,還好那時候我認識了我人生中的一個導師,他幫我申請了出國留學,並且借給我學費……就這樣,我瞞著他們出國了,開始了新的學業。
在國外那段日子應該是我最幸福的時候,儘管每天依舊很辛苦,除了學習之外我還要勤工儉學,我端過盤子,洗過碗……甚至去街上發過傳單,就這麼熬過了我的大學四年。
我以為那麼多年了,他們對我的態度應該好一些了,所以我選擇了回國發展。可是他們依然如此,甚至辱罵我……直到他們直到我開始掙錢了,而且那時候我的工資還不低,他們知道後就開始來討好我。”
王藝的眼淚忽然流了出來,她慘然一笑,繼續說道:“那時候我以為他們真的改變了,我竟然相信了他們,把公司分給我的房子讓給了他們,每個月還給他們一大筆錢……可是我的父母卻是那麼狠心,她收了媒人的好處,將我灌醉後送到了一個陌生男人的床上。”
“什麼!?”我忍不住開口打斷了王藝的話。
她繼續說道:“好在,他們不知道我的酒量已經去國外當服務員的時候練出來了,雖然那時候我確實醉了,但是很快我就清醒了……我意識到自己被自己的父母送到了一個陌生男人的床上,就差那麼一點……那麼一點!”
“你這父母可真是……你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嗎?”
王藝苦笑道:“我也曾懷疑他們到底是不是我的親生父母……那次事情過後,我就從公司辭職了,選擇去美姑縣支教。”
“原來是這樣……”
現在一切都恍然大悟了,可是回憶就像碎了一地的玻璃,每次造訪都令人遍體鱗傷。
王藝已經哭得不行了,從我認識她以來,她就從來沒有這麼傷心過。
可想這些陰影對她而言有多痛苦,簡直如同魔鬼般的存在。
他的父母更是魔鬼,我真的有點不相信天底下還有如此父母。
“所以,剛才在餐廳那個電話是你父母打來的,他們又給你打電話做什麼?”
“他們現在知道我又回來了,說想見見我。”
“僅此而已嗎?”
“當然不是,他們只想吸我的血,吃我的肉,他們就是魔鬼。”
“到底怎麼了?”看著她現在的狀態,我很有些擔心。
一陣沉默後,王藝才終於說道:“我弟弟要結婚了,他缺一個婚房,他們讓我想想辦法,說我是當姐姐的,不能不管。”
“就不管了,他們能怎樣?”
“你是不知道他們,他們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我冷笑一聲道:“好啊!那就看看他們能做出什麼事情。”
說著,我伸手拍在王藝肩膀上,對她說道:“你放心王藝,現在有我在,你別怕。他們只要趕來找你,我就讓他們!”
王藝對著我擠出一個笑容,沒有再說話了,繼而重新靠在了我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