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住的地方尚且頂不住兇猛的地動天災,百姓們本就被雨水泡爛的屋子就更不消說了。
萬屋將傾只在剎那之時。
化為烏有隻在一瞬之間。
有被山石活活掩埋而死的、有被隨時出現的黑洞給吞沒的、有被暴漲的河水淹沒而死的……
很多人甚至在睡夢中時,就被地上出現的黑洞無聲無息的吞沒了。
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大地之上,一片慘不忍睹!
好在,地動持續的時間並不長。
可時間再短,也對百姓造成了難以言喻的重創!
無數人在一夕之間家破人亡,死傷無數。
更別說,地動過後緊接著的是永夜。
面對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百姓們惶恐不安的跪倒在地。
先是密不透風的烏雲,然後是暴雨、天寒接踵而至,還有剛剛的地裂山崩…
他們好不容易熬到地動停了,現在是連天也要一起崩塌消失了嗎?
那他們豈能有活路?
百姓們懷著惶恐不安的心情,不停的磕頭,希望得到上天的原諒。
一定是因為他們內心不虔誠,所以上天才會降下天罰!
可是,跪地磕頭又有什麼用呢?
求無所用,百姓們只好裹著溼漉的夾襖和樹皮葉子,在恐慌中等待天子的示意。
可他們侍奉的天子陛下,卻根本不顧他們死活,完全沒有任何舉措,只一味地自保享樂。
百姓們苦不堪言,悲憤之下,毅然背井離鄉,帶著本就所剩不多的家當開始逃荒。
隨著天災的無情發酵,瑞國北面越來越多的百姓開始了顛沛流離的逃荒。
元州、永州、齊州…甚至是在天子腳下討生活的瑞州百姓,也忍無可忍的逃了。
可天大地大,目及之處全是黑暗,腳下丈量的土地佈滿創傷,他們又能逃到哪裡去呢?
難道,只能逃去千里之外、路途遙遠的南邊嗎?
就在這時,身處齊州的昱王終於等到了機會,振臂一呼。
他派人四處傳出訊息,聲稱新皇是弒父奪權篡位之人,實屬大逆不道,亂了人倫綱常,為天道所不容!
所以,瑞國才會在新皇登基後的第二天,接連降下天罰!
那驚天動地的地動,和如今匪夷所思的永夜,都是拜大逆不道的新皇所賜!
百姓們本來就對新皇心懷怨懟,有了昱王故意傳出的流言,更是把一腔的憤懣潑灑在新皇身上。
一時間,民間怨聲載道,百姓們都非常不滿新皇的即位。
這時,昱王又站出來宣佈,他不和叛軍打了!
叛軍良心未泯,願意輔佐他替父報仇,掃除為天道所不容的昏君。
昱王親自為叛軍正名,稱其是瑞國真正的真龍軍!
同時,他毫不客氣的把真龍軍攻佔的元州、齊州納入自己麾下,還把被他強徵過後內部空虛的永州收入囊中。
之後,昱王又火速趕到永州的南面——扶州自立為王。
並有意對逃荒的難民們示意,可以去扶州避難,他很歡迎所有無家可歸的難民過去安家落戶。
因為整個瑞國北邊,就只有他待的扶州沒有受到天罰!
真龍軍大肆讚揚道:
昱王是受上天庇佑的真龍天子,是個有仁慈之心的正人君子,他們真龍軍棄暗投明,心甘情願輔佐明君!
一傳十,十傳百。
說的人多了,百姓們自然開始擁護昱王,相信昱王是個得天庇佑的好人,對扶州的太平安然深信不疑。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我們這些人都是要去扶州的!”老者嚥了嚥唾沫,耷拉著眼皮,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蘇家人等人聽得眉頭緊皺。
因為交通訊息不通暢,蘇家人從永州出逃時,並不知道千里之外的瑞州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血色政變。
他們也不知道,原來暴雨等天災不止發生在永州,而是整個瑞國的北邊都遭了難!
噢,除了昱王聲稱安全的扶州。
現在的情況是,北邊幾個州的人聽信了昱王的話,如今都趕到一路逃難了!
“為什麼你們不去瑞國的南邊呢?”蘇遠山問道。
如今還沒有南邊受害的訊息傳到北邊來,想來應是無事發生的。
“南邊?太遠了,不僅要翻山,還要涉水喲!能在北邊就安定下來,是最好不過的!”老者冷哼道。
“那前面可有帶路的人?如今黑燈瞎火的,大家可別都迷路了!”蘇遠山擔憂的說道。
“不會迷路!前面帶路的是昱王身邊的秦將軍家的公子,還有永州的官兵相隨,是專門護送我們這些難民去扶州的!”
老者身後的一個男孩子搶話道。
他穿著棕色破夾襖,外面還披著兩層樹葉做的披風。
因為沒有吃好,長得頭大身子細,顯得有些頭重腳輕的,看上去很是怪異。
“哪兒有你插嘴的地方!棗子!”老者不悅的挑挑眉。
“三位貴人老爺!我也知道很多事兒,你們問我吧!我只想要一點點吃的…一點點就好!”
棗子睜大眼睛,努力的展現自己的精氣神兒。
蘇遠山看著半大孩子的棗子,善意的笑了笑,“那我問你,帶路的官兵每日會發吃的給大家嗎?”
棗子認真的搖頭,“不會的,官爺們能送我們去扶州已經很不得了了,路上的一應吃喝都得自己想辦法解決。”
“那我們大概還有多久才能到扶州啊?”蘇不惟忍不住詢問道。
“嗯…這、這個我也不知道,我們村子離前面的官爺們太遠了,也沒人願意告訴我們,只讓我們跟著走就是。”
棗子揉著腦袋,不好意思的說道。
“如果逃難的時候,把黃冊弄丟了怎麼辦,還能去扶州嗎?”蘇不憶問道。
他們家的黃冊沒弄丟,不過他們一家逃了強徵,那本黃冊就不能再用了。
說難聽點,如今他們就是流民的身份。
老者不甘示弱的搶答道:
“當然能!我們這些破落戶有幾個的黃冊還完好無損?不是被水泡爛不能用了,就是逃命的時候弄丟了。”
“人家昱王大發慈悲,不看黃冊,只要人能過去,就能重新在扶州落戶。”
蘇遠山等人長舒一口氣。
原來大家現在都是流民啊!
不看黃冊就好!
就是不知道,他們之前逃了永州的徵兵,永州是否對他們下了海捕文書?
如果下了海捕文書,又不知道有沒有傳到扶州去。
他們就這麼去扶州會不會被抓啊…
蘇不驚甩甩頭,心裡破罐子破摔的想道:不管了!如果運氣不好,真的被通緝了的話。
那他們到時候就把臉抹黑畫花點,只要能順順利利的從扶州過,去到南邊就行。
蘇遠山等人又問了些細節,這才結束了對話。
蘇不憶給了棗子一把路邊摘的野菜,無視了老者厚臉皮的再次討要,離開了這個村子的駐地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