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敲打不行,要不然在這樣的世道下,一家人可要怎麼活下去?
但是敲打之前,她還得掩蓋一下自己為什麼變了,她瞧魏二狗魏三羊都是聰明的,怕是會看出什麼來。
“今兒,娘和你們說些心裡話。”
沈蒼朮看著兩人長長地嘆了口氣。
兩人又被嚇得低下了頭,往常親孃一這樣,必定是家裡出了事。
難道是糧食不夠了?還是家裡哪裡需要用銀錢了?
魏大牛生怕親孃又重提賣蘭霜的事情,低著頭裝鵪鶉。
魏二狗則是害怕親孃讓自己出銀錢,要知道,他手裡還是藏著一吊錢的。
娘可偏心得厲害,他得給自家兒子圖個好前程。
沈蒼朮將兩人的表情收到眼底,挑眉,語重心長的道:“娘昨日下去見著你們爹了。”
兩個兒子臉色都是一變,見著他們親爹了可不是在鬼門關走了一圈了?
“你們爹放不下你們啊,還說我偏心,說我對你們不好,要帶著我一道走。”
“我說我不走,我走了孩兒們怎麼辦啊?你們都是娘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是孃的心肝啊,娘再怎麼偏心,那也是為了這個家好。”
“你們爹還是要帶我走,娘沒法子,娘只能保證不偏心了,你們爹才走了。
經過這麼一遭,娘也想通了,娘再不偏心了,以後咱們一家都好好過日子。”
總之,什麼戳心說什麼,不說魏大牛,就是魏二狗,都紅了眼眶,掉了眼淚出來。
“娘說的哪裡話?不管娘偏不偏心,兒子都是一樣的孝順娘。”魏大牛羞愧的不行,他想著剛才自己竟然這麼想娘,真是該死。
“娘……兒子也是,只要娘不偏心,兒子也孝順娘。”說到底,魏二狗今年也才十九歲,心底對偏心的親孃,還是有期盼的。
眼瞧著火候到了,沈蒼朮才開始打壓,拉過兩個好大兒的手放在一起。
滿眼真誠,“這就好,這就好,你們記住,你們是親兄弟,擰成一股繩才能走一輩子,若是把對外人的猜忌算計用到自家兄弟身上,這個家就散了,就是將來娘不在了,你們分家了,遇到點事,也是要求親兄弟的。”
魏二狗神情微滯,覺得這是他娘在點他。
難道娘看出來了?
平日娘腦子也沒那麼好啊?
沈蒼朮察覺到魏二狗的表情,但是有了這個藉口,以後她有個什麼變化,都可以推脫。
不用被人當成妖怪燒死,多好。
三人正母子情深,紅眼相對垂淚,籬笆門就被推開了,還完氈衣氈帽的魏三羊看到這場景,不由疑惑,“怎的了?”
沈蒼朮又把剛才的話大致說了下,就瞧見魏老太這最聰明的兒子嗷一聲嚎了出來,抱著她一把鼻涕一把淚。
“兒子不孝,爹活著的時候,兒子都沒讓他老人家享福,讓娘你也不得不賣蘭霜救濟全家,兒對不起娘……”
沈蒼朮僵在原地,她萬萬沒想到看起來最聰明的三兒情緒是最激動的。
不過想想,也是可以理解的,魏三羊是老兩口最喜歡的孩子,千般疼萬般愛的,是在父母愛的氛圍下長大的,自然和父母的牽絆更深些。
拍拍好三兒的背,沈蒼朮輕咳一聲,“好了,好了,都多大了,還哭成這樣,天兒不早了,我們上山捉了狐狸再回來用朝食。”
魏三羊擦擦眼淚,嘿嘿一笑,飛快去拿了工具就帶著沈蒼朮等人上山。
魏家離後山遠些,一路上要經過莊子裡其他佃農家,一路上,沈蒼朮對著別人笑得那叫一個燦爛,一個開懷。
直笑得別人發毛。
“魏老太這是咋的了,她衝我笑的,像是見著啥好吃的似的。”
“聽說是見著魏老頭了,魏老頭還要拉她一起走呢。”
說話的人正是住魏家隔壁的丁家媳婦,鄭氏,是個嘴碎八卦的,是跟在沈蒼朮他們後面出來的。
大傢伙聽見她這麼說,紛紛圍了上去。
“喲,那這可是撞邪了,魏家不請個薩滿嬤嬤來瞧?”
“沒完呢,聽說魏老頭覺得她偏心……”
八卦的聲音越來越遠,沈蒼朮卻高興得很,眼前的人可全都是正常人,全都是能摸到能看全乎的正常人!
當然,她不能隨便上手摸就是了,但是,她有三個好大兒,都可以摸!
想著,沈蒼朮摸了摸就近的魏大牛的胳膊。
真壯實。
魏大牛紅了臉,但娘眼裡溢位來的喜愛他是看得分明的。
真好,娘也是在意他的。
後山其實不叫後山,因為金頂莊,而叫金頂山,但其實並沒有名字這麼富裕,而是一座陡峭的丘陵。
這裡常年風大,一年到頭沒幾日天晴的時候,多數時候都是冷的,山上也就沒什麼茂盛的植物,只有大片的松樹,以及荊棘叢。
剛開春,還冷得慌,沈蒼朮剛來時不覺得,現下站在林子裡叫冷風呼呼一吹,直冷的打哆嗦。
“娘,您在這找找有沒有黑耳朵啥的,能找著菇子也成,我和大哥他們上山了。”
“說好的,我和你們一道去。”
“可娘您年紀大了,上去萬一有個啥……”
聞言,沈蒼朮捋了袖子,揚眉看幾個兒子,道:“娘力氣可大,你們是忘了自個兒的力氣是誰給你們的,你們爹可沒這樣大的力氣。”
說完,沈蒼朮一拳砸在一棵有她腰粗的松樹幹上。
‘砰’的一聲,這棵死去多時的松樹就被沈蒼朮砸倒了。
雖然樹幹是挺乾的,相對溼的樹容易弄斷,但也不是一個瘦瘦小小的女人能夠弄斷的。
三人瞠目結舌,魏三羊眼眸一亮,“娘真厲害,娘在家時間久了,都忘了孃的孃家打獵很厲害,靠的就是一身力氣。”
“既然這樣,那娘就跟我們上山罷。”
沈蒼朮順利跟上山,山路不好走,有去歲掉落的松針,走一步要滑好幾步。
尤其山路還溼,才走一半路呢,幾人的褲腿就都溼完了。
“噓。”突的,魏三羊拉著三人伏下身子,只見不遠處,一隻灰色的狐狸正在一棵松樹下刨著什麼。
眾人屏住了呼吸。
魏三羊原本還想走得深了下點套子,誰知道在這就碰見了,真是瞌睡來了有人送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