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晏離看著終於回來的兩人。
兩個手下身上穿的還是那一身黑衣，肩胛骨的地方有血跡浸在黑色的布料上，經過一晚上，已經結痂成了暗紅色。
晏離沒管他們傷勢如何，只問：“有線索了？”
“是。”
其中一人恭敬回答：“主子，我們兩人追著蝴蝶過去，最後發現蝴蝶飛進了大皇子府，我們剛跟進去，沒多久卻見那蝴蝶又飛了出來，而且是跟著一個老太監走的。”
“因為事出蹊蹺，我二人便一人留守大皇子府，一人跟蹤老太監。”
跟著醜夫那人想起昨晚的行動，至今還心有餘悸：“那老太監武功高深，我不敢跟太近，就遠遠看著他進了公主府中，公主府守衛森嚴，奴才擔心打草驚蛇就沒進去，一直守在外面，直到快天亮的時候，看見蝴蝶又飛了出來，奴才便跟著它，看著它又飛回了大皇子府，最後進了一間屋子。”
另一人道：“奴才守在大皇子府整晚，看見那間房間一直被人監視著，似乎是關押著什麼人。”
兩人稟報完昨晚調查的情況，就靜靜等待著晏離的吩咐。
晏離聽完卻饒有興致地嗤了聲：“飛去了大皇子府，卻又跟著一個老太監走了？”
他都叫不走的蝴蝶，那老太監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有這樣大的本事？
看了眼兩個一夜未睡，連傷都沒有好好包紮的手下，晏離終於大發慈悲地扔給兩人一瓶藥道：“自己下去上藥去吧。”
“是，多謝主人。”
兩人感恩地接過藥，互相攙扶著下去了。
晏離站起身，戴上斗笠出了門。
他先去了茶樓，要了壺最貴的茶，坐在視窗的位置，聽聽說書，聽聽來往的人閒言碎語，就這麼坐了一上午。
也就這一上午的時間，就讓他知道了想知道的一切。
比如如今的都城看似繁榮，其實亂的很，尤其小公主蘭姝和大皇子蘭凡兩個派系之間鬥得最狠。
又比如老皇帝蘭章頭頂綠油油的一大片，先是一個嬌美人和太醫有染，再有雪姬娘娘棠鹿雪失蹤……
百姓們可能不曉得什麼家國形勢，但對於這些茶餘飯後的話題卻是很在行，上到宮廷秘事，下到販夫走卒，就沒有他們不知道的八卦。
而這些八卦聽進晏離的耳中，又統統匯聚成了他想要知道的線索。
從茶樓出來以後，晏離先去了大皇子府，在那裡見到了被毒啞的劉栩和羅嬌兒。
醜夫看不出來是誰下的毒，但晏離太瞭解崇螢了，一下子就看出來那毒是出自崇螢之手。
看出這一點，晏離嘴角的笑意就更深了：“我就知道，小貓兒你既然在這裡，那麼這些事就一定跟你脫不了關係。”
而只要是崇螢插手的事，不管是有益無益，晏離都勢必要插上一腳。
哪怕只是純粹為了給崇螢使絆子也好。
接下來，晏離又去了公主府。
這一次他花費的時間有點長，直到晚上才回到了客棧。
而回到客棧後的晏離，反常的沒有叫兩個手下伺候，也沒有叫店小二上飯菜，就安靜地在房間裡空坐了一整晚。
原來漓國真的還有人活著，還有本事暗中佈置了那麼多事。
剛知道故國有人生存的時候，晏離作為太子，心裡是高興的。
可是當他在公主府看見那些出自漓國高手之手的佈置，看見那條巨蟒，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
比他還要厲害的漓國人，為什麼要埋伏在公主府裡這麼多年？
他何時到的蘭闕，知不知道漓國沒了？如果出事時他在漓國，那他又是如何逃出來的？
晏離低頭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指尖。
上一次如此手腳冰涼到顫抖，還是在看見漫山遍野屍體的時候。
他不傻，甚至可以說他的腦筋比別人轉得都快，他太清楚一個比他的手段還要多，比他毒術還要高的漓國人能做的事情有多少。
正因為知道，他才奇怪。
更何況他從未忘記過，當年漓國滅亡的是那樣的離奇，甚至他在丹國多年，一直致力於讓天下給漓國一個說法，可其實他從沒有查到到底是誰對漓國下的手。
但有一個可能，以前他從來沒有想過的可能。
如果這一切都是一個漓國人做的，那麼……
這個念頭快速地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又被晏離飛快地扼殺了。
不可能！
他絕不相信漓國人會那麼做！
他們漓國人從父皇到子民都充滿了對故國的忠誠，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
晏離心裡一遍遍否認著，但微微顫抖的手卻始終沒有恢復溫度。
——
夜裡發生的一切崇螢絲毫不知，天亮之後，她便和花星樓一起出門採藥了。
“前幾日我看的時候那朵雪蓮已經快成熟了，今日想必不會空手而歸。”花星樓少有的有些興奮。
他想要那株雪蓮很久了，每次進山都要去看一眼，今日算著時間到了，說什麼也要給採回來。
今天是大年初一，季曜穹非要在戲班子裡熱鬧一下，連芳芳等人都有場戲要表演。
崇螢幾個還沒學過，所以躲過了這次，只是流雲和蘭檀倒黴地被花琳琅捉去打下手了，只剩下她無事可做，便陪著花星樓去採雪蓮去了，兩人清晨出發，等過了晌午便回來了。
回城時還聽見百姓說戲班子那裡最熱鬧，崇螢好笑道：“這一天下來爹爹可算是過癮了。”
“伯父常年在家，難免寂寞無聊，如今有事給他消遣也是好的。”
兩人一邊聊一邊往回走，今日只有兩個人出門，崇螢便沒有戴面紗。
姣好的容貌在人群中有些惹眼，加上身旁花星樓一身謫仙氣度，更是吸引了無數少女的目光。
兩人對這些目光倒是習以為常，正走著，路旁一人在他們經過後忽地反應過來，回過頭來不可置信地喊了一聲：“螢兒！”
崇螢腳步一頓，轉身回頭。
臉上還帶著和花星樓談話時的笑意，彷彿日光下綻放的牡丹，盛美端華，絕世而立。
和那個出聲的人同樣愣住了，還有一個站在不遠處，目光痴迷地老太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