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臂攔在她身前一拳左右的距離，崇螢沒繼續走，卻也沒轉頭看他，只冷冷道：“讓開。”
蕭燼連忙解釋道：“那個小女孩沒危險，你別擔心，是我託她去買的面具，方才給了她錢，她已經跟著母親回家去了。”
“是嗎？”
崇螢冷笑著朝他伸出手：“那就麻煩高貴的凌王爺補一下差價，我賣給小妹妹的是一個銅板，賣你麼……一百兩。”
蕭燼低頭看著那隻攤開在他面前的手，一時間竟有些恍惚，彷彿回到了最初的時候，小財迷一樣的她管他要診費，看見他送上的錢比看見什麼都開心。
想起往事，蕭燼眼底閃過一絲笑意，不由盯著那隻纖白的手多看了會兒。
記性好的不止他一個人。
想起往事的也不止他一個人，面具之後，崇螢抿了抿唇，有些無趣的想要縮回手。
就在此時，一個冰涼的符牌貼在了她溫熱的掌心上。
崇螢看著那個形狀有些眼熟的符牌，微微愣了愣神，便聽見蕭燼道：“這是我身份的象徵，可以調動我手中所有勢力和財產，都給你。”
他話剛說完，崇螢反手抓著符牌就扔回給他：“誰要你的東西，拿走。”
蕭燼見她生氣，連忙接過符牌，張口就道歉：“對不起螢兒，我不是故意拿這些俗物折辱你，只是……只是……”
只是單純的，想將他擁有的全都和她分享罷了。
崇螢聽著他這話，一時間又有些不解。
她記憶中的蕭燼冷傲倔強，少跟人解釋不說，更不會動不動就道歉。
現在是怎麼回事？
跟變了個人似的。
當然，崇螢只是心中有些不解而已，卻並沒還有想要詢問個明白。
她和他早就說清楚分乾淨了，就算她心中還有些沒完全放下，也沒想過要再走回頭路。
她神色冷淡，彷彿隨時要走的樣子，半點不會再為他停留。
蕭燼心臟驟然緊縮了下，雖然早已猜到會是如此，但當真的再見到她時，他還是有過奢望的。
“螢兒，我來此不是想要強迫你做什麼，只是……只是來見你一面。”
前車之鑑，如今的蕭燼再不敢隱瞞她絲毫：“順便來處理一下這邊的事情，你放心，我不會耽誤你也不會干擾你們的事。”
“我為什麼要放心？你這些話跟我說做什麼？”
崇螢沒好氣地打斷他：“你來這裡做什麼和我無關，我也不想見你。”
說罷轉身就往巷口走。
昏暗的巷子安寂又狹小，而巷口外面，隔了幾米的街道上卻熱鬧非凡。
短短几步的距離，卻彷彿一個天一個地的兩重世界。
崇螢一步步往外走，她知道身後的人在看著她，但她不想回頭。
“螢兒。”
蕭燼在她背後輕喚了聲，伸手輕輕握住了她的指尖。
略帶清涼的指尖觸碰到溫熱乾燥的掌心，瞬間輕輕顫了顫。
剛想逃離，又被那修長的手指圈緊。
“螢兒，我知道我沒有資格求你原諒，求你再給我機會，我只是想彌補我犯下的錯。”
蕭燼望著她披垂在背後的長髮，下意識握她的手更緊了些：“我不會打擾你的生活，只求你……”
頓了頓，蕭燼聲音有些沙啞，像是在極力壓制自己的感情，免得洩露出來，徒惹她心煩。
沉默了幾秒，蕭燼的聲音才繼續將那句話講完：“只求你別再生我的氣，不要把我當陌生人看待，哪怕……哪怕你只將我看作是故人也可以，只要別是陌生人，好嗎？”
崇螢微咬著唇角，因為他這話，心底被勾起絲絲的痠疼，她深吸口氣冷聲問：“陌生人，亦或者是故人，有區別嗎？”
“有。”
蕭燼一眨不眨地盯著她，認真道：“如果是故人，有機遇可以相見的話，或許不必戴著面具，或許能跟你說上兩句話，問一聲你最近過得好不好，可如果是陌生人……”
那他就真的徹徹底底的消失在她的世界了。
崇螢抽出手，沒說自己打算將他當做什麼人，只問了句：“你去楊城找我做什麼？”
蕭燼忽地一怔：“你知道我去了楊城？”
剛問完又反應過來，禾霧醫館既然是鶴夫子的地方，那就是季氏底下的產業，他送到那裡的信，想必她看過自然明白。
可她早知道他在，卻沒有選擇和他相見。
甚至直到數月之後的此刻，才隨口問了句他去做什麼。
他能去做什麼？
自然是去見她。
可這話……他不能再說，說的多了，怕是她連聽他說話都不願聽了。
“我在山頂見到了晏離。”
他沒答他去做什麼，略過了這個話題，只道：“他被我打落了山崖，但是應該還活著，他身邊有高手護衛，你千萬小心。”
崇螢眉頭微蹙。
她一直以為去楊城的只有蕭燼，卻不想晏離竟然也真的追到那裡去了。
幸好他們轉移得快，否則以晏離用毒的手段，還真是兇險。
想到這裡，崇螢下意識就想問蕭燼有沒有受傷中毒：“你……”
剛脫口而出一個“你”字，崇螢又猛地抿住了唇。
問什麼，他現在好好的站在她面前，定然是沒事的了。
想到這裡，崇螢不想再和他多說，只道：“我知道了，多謝你的好意提醒，再見。”
遠處已經傳來流雲等人的呼喊，崇螢說完這句“再見”，便再也沒有停留，大步離開了巷子。
昏暗的巷子和掛滿燈籠的街道一暗一明。
她從黑暗走向光明，全程不曾停步，不曾回頭。
蕭燼久久地望著她的身影，看著她轉彎，看著她和友人相聚在一處，笑聲在人聲沸沸的街道上輕揚開朗。
“姐，你剛才哪去了？那個小女孩找到了嗎？”流雲問。
崇螢點點頭道：“找到了，她沒事，我們走吧。”
說著攬過弟弟，同花星樓等人一同往前走去。
暗巷裡，蕭燼默默凝望著。
許久，他轉過身，如同來時那樣無聲無息一樣，安靜地繼續朝著黑暗更深處前行。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話，他來蘭闕不會干涉她的生活，只會為她掃蕩那個潛藏的危機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