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崇螢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許是白天睡得多了，這會兒她一點睡意都沒有。
她怔愣地看著床頭的流蘇，回想著白天發生的事。
原本以為這次她的身份問題明瞭，事情又鬧得這麼大，元軒帝就算為了面子問題也會同意她和蕭寅和離的，結果竟然沒有。
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她皺了皺眉。
天家最在乎的不應該就是自己的顏面嗎？她只是個假千金，還是個毀了容的醜女，就算此前有聖旨賜婚，但這些年皇帝隨時都可以以她不是崇家嫡女為由取消這個婚約。
更別提現在她都把藉口送到他跟前了……
那到底是為什麼呢？能讓元軒帝不顧她的身份問題這麼堅持讓她嫁給蕭寅，只能說明這背後她不知道的那些事情更加重要。
崇螢看著窗外月色，眸光忽然深了深。
上一次有這種被逼迫的感覺，還是在崇直書房的地牢裡。
想到隨輕塵在她後背畫的圖，還有崇直一次次把她關小黑屋逼問她的經歷，崇螢臉色微沉。
如果真是這樣，那她就更加迫切地需要和蕭寅解綁了。
只是那張圖到底是什麼東西，她完全沒記憶……
思索不得，崇螢直到快凌晨才輾轉睡去。
不知道是小黑屋的經歷刺激了她的記憶，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崇螢又夢見了小時候。
只是這一次，夢裡的主角不再是原主和孃親，而變成了蕭寅。
夢裡的崇螢還小，只有七八歲的模樣，跟著崇直進宮玩兒的時候在御花園撞見了十來歲的蕭寅。
蕭寅模樣幾乎不怎麼變，所以崇螢一眼就認了出來。
小時候的他看起來還挺溫和有禮，一直在帶著小崇螢玩兒，一切看起來都好好的。
崇螢眯眼看著，原以為這不過就是青梅竹馬的一個溫馨片段。
下一瞬，她卻驟然睜大了眼睛。
這時兩人已經跑到偏僻的水邊，一直溫和有禮的小蕭寅卻忽然伸手一推，將原主推進了水裡。
原主人小力弱，在水中不停掙扎嗆水，不停呼喊“蕭寅哥哥……”
蕭寅就站在水邊，一臉陰狠地盯著水中掙扎的人，嘴唇翕動。
“告訴我你的秘密，我就救你上來。”
秘密？崇螢皺眉。
“沒有，沒有秘密……”小原主揮著手臂，在水裡猛烈搖頭，臉都嗆白了。
“不可能！”蕭寅陰沉著臉，低吼道，“父皇說了讓我以後必須娶你，你才會乖乖告訴我秘密，你快說，不說我就淹死你！”
崇螢瞳孔驟然睜大。
原來……竟是這樣！崇螢在夢裡恍如雷擊。
崇螢看著原主拼命求救，拼命解釋，岸上的蕭寅卻無動於衷，從始至終都冷著一張臉。
夢境最後就定格在蕭寅那張冷酷的臉上。
後來的原主經歷了什麼，崇螢全都無從得知。
“唰。”
崇螢猛地睜開眼，一下子坐起來，低頭看著自己忍不住發抖的手指。
夢中被淹死的滋味恍然在目，她大口喘著氣，彷彿剛嗆水得救的人一樣，深呼吸才緩解一些。
她斂眉沉思，順著夢境回憶落水之後的事情，然而一片空白。
她的記憶中沒有這件事，和那張畫，和花星樓教自己醫術一樣，全都消失得乾乾淨淨。
但崇螢十分確信，這一定是發生過的事情，和她夢見的隨輕塵那件事一樣。
是原主的記憶在自動保護，所以在後來再一次見到蕭寅，原主也完全忘記了他曾想淹死她的事情。
崇螢冷笑，原主看不出來，但她只憑推測也猜得出，那時的蕭寅大概已經學會了偽裝，或許也有對她的幾分歉疚，再加上皇帝那個命令，所以蕭寅對她越來越好。
因為這些好，原主也漸漸喜歡上他。
只是原主大概怎麼也沒想到，這一切都是假象，虛偽的溫柔背後是頭要人命的狼……
“砰！”
崇螢臉色發沉，狠狠捶床咒罵了一聲，心頭的怒火直往上湧。
被崇直那個老狐狸關進小黑屋的時候她都沒有這麼生氣！
“來人!”崇螢起身披衣，冷聲朝外頭道。
很快，就聽見百雀噠噠噠跑進來，點亮燭火：“小姐，才剛卯時，您今天怎麼起這麼早？”
崇螢“嗯”了一聲：“我要出去。”
“出去？”百雀愣了一下，看著窗外還暗著的天色，“這麼急？可是我早飯還沒做好呢。”
“不吃了，氣都氣飽了。”崇螢想起那股溺水的感覺，就恨不得此刻就衝進宮裡和離，再將那蕭寅也推進水裡涼快涼快。
她穿上中衣，看見自己衣架上搭著的衣服，手指一頓，忽然問道：“我有件宮裝是不是？”
“是啊。”百雀點頭，“是和煜王一套的宮裝，每逢進宮朝拜和宮宴時要穿的。”
崇螢緊繃著臉，手從自己的外衫上收回來，對百雀道：“拿來，我今天穿那件。”
“哦。”百雀點點頭，轉身就跑去拿衣服。
一旁佘秀早已備好水，此刻上前問道：“小姐可要現在洗漱？”
“嗯。”崇螢拿起毛巾，想了想又道，“麻煩你幫我梳個髮髻，簡單的就行。”
既然要上“戰場”，她當然不能太隨意。
佘秀應了聲是，上前給她綰髮。
等洗漱完梳好頭，又換上行頭，崇螢站在鏡子前看自己。
“小姐，你今天為什麼想起穿它了啊？”百雀站在旁邊，看了看鏡中的崇螢，好奇問。
要不是今日翻出來，這衣服都快壓箱底兒了。
崇螢冷笑：“最後一天了，當然得穿，過了今天就再也不用見它了。”
“啊？”百雀愣住，還沒反應過來，旁邊的佘秀頓時抬頭看了崇螢一眼。
崇螢朝兩人吩咐：“行了，我進宮一趟，你們兩個把咱們的行李收拾一下，叫衛阿牛也幫忙，不管大的小的統統打包。”
“又收拾行李啊？好啊沒問題，交給我就好啦。”百雀一回生二回熟，雖然沒搞明白崇螢想做什麼，但是不妨礙她忙活，“上回我打包的衣服還沒來得及拆呢。”
“百雀你等一下。”
百雀正想跑，佘秀拉住她，蹙眉問崇螢：“小姐，恕我多嘴，小姐可是要進宮做什麼事？”
“是又如何？”崇螢看著她。
佘秀頓了一下，才遲疑道：“請恕奴婢多嘴，小姐昨日剛得罪了陛下，今日再去，恐會遭陛下厭煩，萬一重罰小姐……”
崇螢笑了笑：“放心，不會有事，你們只管等我回來就好。”
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佘秀看著她的背影，眉頭漸漸皺起來。
她知崇螢的性格，所以才更擔心。
見她站著不動，百雀揮手叫道：“佘秀，你還站門口做什麼？快來幫忙啊，我一個人忙不過來。”
佘秀看著天真的百雀，心中嘆了口氣，想了想還是道：“百雀，你留在家裡，我去一趟凌王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