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主任摘下口罩,語氣溫和。
“你爸暫時已經脫離危險。”
寧惜提到嗓子眼兒的心,落回原地,紅著眼睛向對方道謝。
“謝謝,謝謝您,謝謝你們!”
一個女孩子,不光要面對家庭變故,還要獨自承受這些,白主任也是心中憐惜。
拍拍她的肩膀,白主任主動為她介紹。
“這位就是漢斯教授,你父親很幸運,我們幾個科室的主任和漢斯教授剛好在醫院會診,剛剛就是他和我們一起搶救,才能及時挽回你父親的生命。”
“謝謝!”寧惜兩手抓住漢斯教授的手掌,“求求您,求求你們,救救我爸,我……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他。”
漢斯教授安慰地向她一笑,“我們一定會盡力的。”
“寧小姐。”白主任遞給寧惜一包紙巾,“我們到辦公室談吧!”
“好,好!”寧惜控制一下情緒,“幾位……先請!”
大家一起來到會診室,白主任簡單向她說明情況。
“你父親的腦水腫很嚴重,剛剛的兇險你也看到了。如果再拖下去,一旦有出血的情況,後果不堪設想。我們所有人會診之後,一致認為,儘快手術是最好的選擇。當然……這其中肯定會有風險,不過漢斯教授是這方面的專家,有豐富的臨床經驗。有他在,風險可以降到最低。”
白主任接過手下,遞過來的溫開水,送到寧惜手裡。
“當然,是否手術,還是你來決定。”
寧惜兩手攏著紙杯,手指都在顫抖。
“要不?”一位白髮蒼蒼的醫生,體貼地建議,“你和親朋好友商量商量?”
“我……”寧惜垂下睫毛,“我們家只剩下我了。”
哥哥寧忱人在監獄,每個月只能探望一次。
他甚至都不知道,父親現在的情況。
一屋子醫生都沉默了。
這麼年輕的小姑娘,要獨自承受這些,真是……可憐。
深吸口氣,寧惜堅強地忍著眼淚,站起身。
將水杯放到桌上,她彎下身,向所有人鞠躬行禮。
“安排手術吧,請你們……盡最大的努力讓他活下去。”
白主任的意思已經很明白,儘快手術,寧致遠還有活下去的可能。
再拖下去,她很可能會隨時失去父親。
生和死之間,她沒有別的選擇。
所有醫生都站起身,白主任走過來,將她扶起來。
“寧小姐,你放心吧,這是我們的職責,我們一定會竭盡全力。那……”他轉臉看向漢斯醫生,換上英文,“漢斯教授,手術時間安排你來定吧!”
“這是一臺很大的手術,我需要調整一個時差,確定手術時處於最佳狀態,病人也需要24小時的穩定期。”漢斯醫生認真想了想,“後天上午八點,準時手術。”
“好。“白主任點點頭,“今天辛苦各位。”
前來會診的醫生們,紛紛道別離開。
寧惜跟在白主任和漢斯教授身後,也走出會診室。
“小惜!”
廊道里,楚瑾言笑著走過來。
寧惜戒備地轉過臉,剛要開口,一旁的漢斯教授的聲音已經響起。
“言,你怎麼來了?”
“忘了和您介紹,”楚瑾言伸手擁住寧惜的肩膀,“這是我和您提過的……我女朋友。”
寧惜原本想要躲開他的手臂,聽到二人的對話,整個人如雕塑般僵住。
楚瑾言認識漢斯教授?
“原來是這樣,那真是太巧了。”漢斯教授語氣讚許,“寧小姐是位很堅強的女孩。”
“二位認識?”白主任好奇地問。
“哦,我在國外留學的導師與漢斯教授是要好的朋友。“楚瑾言扶在寧惜肩膀的手掌收緊,“這次漢斯教授來國內,我們也是乘同一架飛機。”
寧惜聽著他的聲音,垂在身側的手指,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對了,漢斯教授,小惜父親的手術時間定了嗎?”楚瑾言一臉關切的樣子。
“後天上午八點。”漢斯同情地看一眼寧惜,“你好好陪陪她吧,剛剛真是把她嚇壞了。”
“好。”楚瑾言向助理一抬手,“你送漢斯教授回酒店。”
寧惜還要阻止,楚瑾言扶在她肩膀上的手掌,威脅地收緊。
助理送漢斯教授離開,白主任也向二人點點頭,去照看其他病人。
四周沒有其他人,寧惜抬手甩開楚瑾言。
“我說過,不許你傷害我爸!”
“我怎麼會傷害寧伯伯呢!”楚瑾言淺笑,“這次漢斯教授來國內,所有的行程,包括他住的酒店可都是我安排的,我這可是在幫你啊!”
“畜生!”
寧惜抬手想要扇向他的臉。
楚瑾言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到自己面前。
“只要我願意,我可以有一萬種方式,讓漢斯缺席你爸的手術。”
抬起右手,扣住她的腰,將她拉到懷裡。
楚瑾言低頭,湊到她臉前。
“到時候,你爸就只能在手術檯上等死!”
男人的呼吸帶著酒味,鑽進鼻腔。
寧惜全身顫抖,胃裡翻滾著,噁心得幾乎要吐出來。
“你想怎麼樣?”
“我說過,我是真心想要和你在一起,只要你乖乖聽話,我一定讓漢斯教授把你爸治好。”
注視著寧惜精緻的臉,楚瑾言湊過來,貪婪地嗅著她身上的氣息。
“小惜,我好想你……你知道嗎……這麼多年,我有多麼想要你……”
他湊過來,想要吻她。
感覺著男人汗溼的手掌,掠過肌膚。
年少時的經歷,再一次浮上心頭。
寧惜終於忍不住,一把推開他,衝到牆角,蹲下身,抱著垃圾桶乾嘔起來。
楚瑾言還要拉她,一旁的保潔大姐先一步跑過來,扶住寧惜的肩膀。
“小姑娘,你沒事吧?來,阿姨扶你去洗手間。”
被保潔大姐攙扶著,寧惜趔趄著走進洗手間。
一直到吐到,胃裡再也吐不出任何東西,她直起腰,捧起冷水洗一把臉。
接過保潔大姐遞過來的紙巾,擦擦唇角。
“謝謝您,我……我休息一會兒就好。”
“要不,我扶你去急診看看吧?”
“不用了,我……我就是暈車。”
寧惜扯個理由。
保潔大姐看她狀態還好,提著拖把離開。
用冷水漱口口,寧惜抹一把臉。
想起父親,她搖搖晃晃地從洗手間衝出來,奔到ICU門外。
小護士認出是她,主動迎過來。
“放心吧,你爸爸現在狀態已經穩定下來,你可以先回去,有什麼事情我們會再聯絡你。”
“謝謝,我想……陪他一會兒。”
向對方道聲謝,寧惜後退幾步坐到椅子上。
注視著不遠處ICU的門,她抬起兩手蓋住臉。
爸!
我該怎麼辦?
生活太難了。
她可以用弓尖,拉出最難的十六分音符。
無論多少用力掙扎,最終卻還是逃不開,命運之神捉弄她的一個小小玩笑。
ICU門前,醫護來來走走。
時光從不為誰停留。
燈暗下去,太陽昇起來。
新的一天到來。
有家屬歡天喜地將親人轉到普通病房,也有病人家屬哭著黯然離開。
保潔的拖把,擦掉地上幹掉的淚痕。
沒有人關注坐在椅子上的寧惜。
在這裡,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寧惜站起身,看一眼ICU病房大門。
“爸,我不會讓你死的。”
轉身,她大步走向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