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在這?”
問出口明荔才想起,宋成睿有她公寓的鑰匙,只是,他來得少,少到她的記憶都快模糊了。
“我不該在這嗎?”宋成睿覺得自己剛剛應是聽錯了,壓下心中的不適,語氣嚴肅:“你昨晚不接電話,機場也等不到人,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我不知道。”明荔向來有話直說:“我只知道,你陪在明妍身邊。”
宋成睿嘆口氣:“夭夭,我可以解釋,但你要耐心聽我說。”
“阿妍高燒不退,是明叔叔請我過去看一眼。我自始至終只把她當妹妹看。”
“熱搜也早已經是上個月的照片,你知道的,我工作很忙,都沒時間看我的夭夭,怎麼還有空去片場?”
明荔鬆開咬緊的唇,一顆心被像被檸檬水泡得痠軟。
因為明妍,他們爭執,冷戰過數次。
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吵了。
她著男人眉眼的疲倦,心軟下來,甕聲道:“我知道了,我相信你。”
宋成睿眉目緩和,靜靜看她。
少女剛睡醒,容顏明媚,肌膚勝雪,一雙含情的桃花眼浸水般透亮。
她性子雖驕縱,卻非常好哄,還十分黏人。
他心頭灼熱,忍不住捧住明荔後腦,手指撫她長髮:“給我抱一會。”
明荔眼睛一酸,到底是想念佔了上風,她埋頭忘記酸楚,安靜地靠在男人懷中。
宋成睿身上是冷調的雪松氣息,像是沒有溫度的冰川,明荔總是感覺不到暖意。
突然,男人低沉的聲音,如驚雷般響徹耳畔:“夭夭,我已經和爺爺說,你二十歲生日後,我們就訂婚。”
“你看,下個月可以嗎?”
明荔倏地睜開眼睛,起身怔松地看著他。
男人聲調平和,是商量的語氣:“是有什麼問題嗎?”
明荔愣了半晌:“這是不是太快了。”
手腕被男人有力的指節握緊,宋成睿低低道:“夭夭,最近是多事之秋,我們的事定下來,我才會安心。”
“等之後,我會補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
明荔漂亮的瞳孔凝固住,半晌,才慢慢明白宋成睿的意思。
他急需要明家的勢力鞏固地位,所以如此倉促地便要和她訂婚。
明荔不知如何形容這種感覺。
猶記得,十八歲成年那天,青年握住她手:“等你二十歲,我就和你求婚。”
那一刻,他眼神專注,珍視地看著她。
她用了八年,才終於走進他眼底。
她曾幻想過各種夢幻的求婚儀式,獨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公事公辦。
“夭夭,你會幫我的,對嗎?”
明荔低頭看兩人交握的手,良久,紅唇輕動:“好。”
宋成睿一把抱住她,“謝謝你。”
明荔心再次軟下,回抱住男人。她閉上眼嬌聲道:“你也救過我,不需要和我言謝。”
宋成睿沉默幾秒,淡淡道:“都這麼久的事了,怎麼還提?”
“再久也還要提。”
宋成睿突然鬆開明荔,平靜反問:“難道不是我救你,你就不喜歡我了?”
明荔愣住:“你怎麼會不救我呢…”
宋成睿深深看她一眼,伸手揉她發頂:“只是假設,別亂想。”
看著少女玻璃般清透的眼眸,他眼神微暗,緩緩俯身,意欲吻上那片紅唇。
明荔全身僵硬著,在他吻上的前一秒,還是忍不住側開頭:“我還沒刷牙。”
宋成睿動作停頓,他深吸口氣,無奈地說:“是我心急了。”
氣氛啥時變得僵寂下來。
“到時間了,我要去公司了。”宋成睿突然起身,從沙發上拿起西裝外套,邊走邊道:“一會於助會把禮物送來,晚上我再來陪你。”
明荔看著他關門離開,一人獨自面對再次陷入安靜的公寓。
她咬住唇。
她能看出男人眼中的欲色。
只是,仍是會控制不住地手腳僵硬。
待平復情緒,她找到手機,瀏覽昨夜的訊息。
大多都是同學朋友的生日祝福,唯有一人的聊天框,冷清地出現在其中。
她給他的備註是:[Mr.宋]
空白了三年的聊天框上,他發來訊息:[你喝了酒,最好喝一碗醒酒湯,不然會頭疼。]
明荔纖長眼睫輕動,暖意蔓延空落的胸口,紅唇翹了翹。
-
早高峰車流匯聚,轎車緩慢行駛於街道。
宋瑾硯坐在車後座,長指揉了下眉心。連續多日短睡眠,兩城來回週轉,饒是他也不免疲憊。
手機鈴聲響起,電話那頭男聲慵懶,留聲機般的腔調:“事兒辦成了,怎麼謝我?”
昨夜的小禮物,便是這位席二少的手筆。
宋瑾硯闔目淡笑,任由他借題發揮:“說。”
“我說什麼都應?宜城的地皮呢?”
“你有興趣,我給你引薦。”
席牧承嘖了一聲。
宋瑾硯名聲在外,合作過的都讚一句溫潤如玉,但實則外熱內冷,薄情寡義。
他突然有了探知的慾望,是何方神聖,引得這位費盡心思。
從集團高樓睨向對面大屏,看清的瞬間,席牧承挑眉,果然還是這位。
當初被人小姑娘一腳踹開,如今還得巴巴跑回來哄。
他看宋瑾硯是當爹當上癮了。
“這不是你那侄媳婦?”他加重後三字音節,嘲笑道:“輪的著你哄麼?”
宋瑾硯唇角壓下三分:“宜城的地,你另尋他法吧。”
席牧承嘴上也毫不吃虧:“你比人家都大一輪了,也不怕人家嫌你老。”
電話有兩秒的寂靜。
宋瑾硯不怒反笑,嗓音仍舊溫和:“確實。”
“突然想起你也到年紀了。聽聞席夫人正在物色合適的兒媳婦,下次拜訪時,我也會介紹幾位不錯的人選。”
席牧承沉默片刻:“我謝謝你。”
宋瑾硯微笑:“客氣。”
待掛了電話,手機再嗡動一聲,宋瑾硯低眼看去。
[litchi:我才不喝。]
下一秒。
[litchi:反正我頭也不疼。]
又來一條。
[litchi:叉腰jpg.]
這驕橫的態度,理不直氣也壯。
宋瑾硯修長指尖停頓,正要回復,顯示又有電話進來。
看清來電人,宋瑾硯接通電話,喚道:“媽。”
手機那頭正是宋瑾硯的母親,蔣蔓。
甫一接通,便傳來道幹練淡漠的女聲:“阿硯,我為你挑的幾家聯姻物件,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還在看。”
蔣蔓語氣有了起伏:“你如今做完了潤程,掌管君瑞,若是再有一家夠強大的姻親,便是上位最佳時機,我想你自己心裡也清楚。”
宋瑾硯依舊平靜:“您倒也不必這麼著急。”
蔣蔓沉聲道:“今早,大房已經和你爸通氣,下個月宋成睿就要和明家訂婚,你說我該不該急?”
宋瑾硯安靜聽著,眉眼間慣含的三分笑意無影無蹤,他緩緩確認:“今早嗎?”
蔣蔓:“明家那丫頭親口答應的。”
“我知道了。”他淡淡道。
結束通話電話,宋瑾硯再次垂眸,看向聊天介面。
良久,他回覆:[不疼就好。]
-
宋明兩家即將於下月完成聯姻的事,半天內便傳遍了整個圈子。
寧茹擁有一家獨立的成衣工作室,在圈內的名媛太太間小有名氣,自是拿到了第一手訊息。
送走上一波客人,寧茹的臉色沉下來,轉身回到辦公室。
“你知道她們怎麼說你的嗎?!”寧茹重重開啟門。
落地窗前的少女懶懶側頭,黑髮如瀑,側顏精緻無匹,她揉著睏倦的眼,依舊是那副不講任何人放在眼底的無謂。
“說我土說我醜說我配不上宋成睿?再順勢唾棄我死皮白賴追人十年,宋成睿可憐我才願意娶我?”
寧茹一噎,滿腔怒火一時不知往哪發洩。
這些年,除了宋成睿,明荔幾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來京城也是深居簡出,圈內少有人見過她真貌,見過的也停留在十年前那個不算美好的記憶裡。
這類流言始終存在,明荔甚至比她更清楚。只是她生來肆意,不在意而已。
寧茹氣呼呼坐下,狠狠灌了一口冰咖啡:“等訂婚宴,你再閃亮登場,亮瞎他們的狗眼!”
“我做不到。”明荔挑眉:“但如果你送我一個十克拉粉鑽,我可能可以試試。”
寧茹:“……”
她輕咳一聲,默默轉移話題:“快說說,宋成睿昨天怎麼和你求婚的?”
“你別說,還真看不出來啊,平時冷得像個冰塊,關鍵時候還挺浪漫的。包下市中心CBD,大手筆啊!”
這幅神情,簡直和昨天電話裡的判若兩人。
明荔轉動著咖啡,突然覺得這咖啡過於苦了些:“咖啡是不是沒放糖?”
寧茹愣了愣:“你喜歡甜,我放了兩勺呢。”
明荔皺起眉:“是嗎。”
就在這時,手機響起,顯示來電人宋成睿。明荔接通,片刻後,她結束通話電話。
“這就完了?”寧茹擠眉弄眼:“我還以為你們這小別勝新婚,得煲半小時電話粥呢。”
“只是讓我隨他回老宅吃個飯,還能說多久?”明荔懶懶打了個哈欠:“我再待一會,就該走了。”
“嘖。”突然,寧茹伸手摸上明荔下頜往後,那兒隱秘,卻有一處紅痕,她調笑:“你這昨晚挺激烈啊。”
“什麼?”
寧茹拿出小鏡子,指給她看:“還裝傻?”
明荔反應了幾秒,臉頰倏地燒起來:“這是蚊子咬的!”
寧茹顯然不怎麼信:“行,蚊子咬的。”
“真的是蚊子。”少女平時伶牙俐齒,這會卻莫名顯得笨拙:“我們沒有…那個。”
“你別告訴我,你們這都要訂婚了,面對你這麼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宋成睿還沒碰過你吧?”寧茹嘴角抽了抽:“他不會不行吧。”
“是我的問題。”
“是你不行?”
“沒有,都沒有!”明荔快炸毛了。
被寧茹灼灼看著,明荔偏過頭,聲音有些縹緲。
“外婆走之前,讓我不要和媽媽一樣。”
寧茹一時語塞,沉默下來。
有關明荔母親時瑛的事蹟,她也有過耳聞。
據說,曾經明家不承認從宜城來的時瑛,嫌她任性無禮,配不上明家的門第,哪怕時瑛是令人望之難忘的大美人。
時瑛性子剛烈,愛人卻純粹。她無名無分地跟了明嵩好幾年,陪著他從默默無聞走到家族權利中心,忍受所有流言蜚語,中途還墮過幾次胎。
待時瑛終於嫁給明嵩的那一年,她懷上了明荔。
也是那一年,明嵩出了軌。
時瑛性子剛烈,敢愛敢恨。但人總是過剛易折,生下明荔後不久,她便撒手人世。同年,明妍出生。
寧茹壓下心中酸澀,握住明荔的手:“夭夭,你會幸福的。”
明荔眼中星光點點,她粲然一笑:“當然。”
下午五點,宋成睿的電話準時打來,明荔和寧茹告別。
坐上車後座,宋成睿正在閉目養神。
明荔也沒打擾,百無聊賴地看向窗外。
轎車即將行駛至宋家老宅,這時,旁側的宋成睿突然睜開眼,盯著她說:“爺爺聽說你回來了,專門讓我帶你回老宅,算是家宴,也算是給你慶生。”
宋爺爺始終對她很好,明荔點點頭:“好。”
宋成睿繼續道:“爸媽也在。”
明荔垂眸:“哦。”
她語氣無波。
宋父宋母並不喜歡她,所以她也不會主動往上湊。
轎車上坡,又平穩行駛了一段路,停在宋家老宅前。
宋宅和明宅都位於寸土寸金的明江公館,明荔許久不曾踏足過,看著車窗外陷入沉思。
司機拉開車門,明荔下車。
就在這時。
另一輛黑色商務車低調駛來,明荔有所覺地看去。
後車門被開啟,男人下車,穿著西裝褲的長腿筆直,長身玉立在車邊。
清淡若琉璃的眼看來,落於她面頰,再到她被一手掌控的後腰,停頓兩秒。
明荔定在原地,又被動地宋成睿攬著腰,往前帶著走去。
當著宋瑾硯的面,他湊近她,低聲耳語。
“忘記和你說,今晚小叔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