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沈溪山不會討好任何人,他自有別的方法獲取訊息。
三日後,宋小河透過了月考核,總算可以收拾包袱回內門了。
她興沖沖地去了諸事閣,要與孫玉珍道別,結果卻被人告知孫玉珍今日沒來。
她又去了孫玉珍的住所,想到每次回內門,珍娘就會給她拿許多她親手做的糕點和肉乾,宋小河能吃很久。
淌著口水找到了孫玉珍的房門口,卻見院中房門緊閉,不像是有人在家的樣子。
她疑惑地翻過矮柵欄,剛想喊珍娘,就聽到屋中傳來瓷器破碎的脆響,緊接著就是一陣安靜。
宋小河立即警惕起來,放輕手腳走到窗子旁,發現窗子開了一條縫,她彎著腰縮著腦袋往裡檢視。
她看見了那個說自己叫沈策的人,他坐在桌子上,一腳踩著凳子,一腳晃著,姿態很隨意,“仙盟這次派去的人都有誰?”
孫玉珍站在他對面,“只知領隊是天字級獵師羅韌。”
奇怪,這人什麼時候跟珍娘認識的?
宋小河越來越覺得這畫面的詭異,仔細看了看,忽而發現哪裡不對勁了。
珍孃的姿勢太板正了。
她站得筆直,雙臂貼在兩側,脊背彷彿豎了一根竹子,像是極為恭敬的樣子。
而且看這小子的態度和語氣,與其說是問,倒不如說是審。
沈溪山:“他們什麼時候出發去秘境?”
孫玉珍:“三日之後。”
沈溪山:“你知道路線嗎?”
孫玉珍:“偶然聽得訊息,不知其詳。”
沈溪山沉默了,不知在想什麼,孫玉珍也保持安靜,一動不動。
宋小河聽到這訊息,瞪大眼睛,努力壓制著心中的激動。
仙盟又組織了一批人要出山,那就極有可能是去找小師弟的!
而“秘境”應該就是小師弟先前出任務的地方。
宋小河無意得知這麼大的訊息,正要繼續聽時,卻發現珍孃的肩處似乎貼著一張符籙。
房中昏暗無光,從窗戶裡漏進去的陽光落在沈溪山的臉上,他稍稍側臉,一半面容隱在暗色之中,無端有幾分沉鬱。
怎麼看都不像好人。
再聯想珍孃的狀態,很像是被某種法術給控制。
“卑鄙小人,放開珍娘!”宋小河大喝一聲,破窗而入。
沈溪山被嚇一大跳,差點從桌上跳下來。
他完全沒察覺到宋小河的接近,更不知道她已經在窗邊偷聽好一會兒,只非常納悶,“怎麼又是你?”
“你要對珍娘做什麼?!”宋小河如臨大敵,一張嘴自是沒一句好話,“從一開始我見你,我就覺得你不是好人,賊眉鼠眼,鬼頭鬼腦!品行不端且痴心妄想,不好好修煉整日一門心思想打探內門的訊息,如今竟敢對珍娘下手,珍娘雖是凡人,但在外門已二十年有餘,你如此小人行徑,我定要稟明仙盟師長,將你趕出仙盟!”
宋小河說了一大段,流利順暢,毫無停頓,甚至大氣都不喘。
能如此利索地罵人,也算是一種本事。
沈溪山從桌上下來,一站直,那遠壓宋小河的個頭就給了她不少壓力。
他對宋小河的威脅絲毫不在意,甚至嘲諷一笑,“告發我,你有證據嗎?”
宋小河轉頭,伸手去拽孫玉珍肩頭的符籙,卻被沈溪山一把捏住了手腕。
他的力氣極大,瞬間就制住了宋小河。
她剛要催動靈力,腦袋就被一拍,緊跟著身體就完全動不了,靈力也無法催動。
她的腦袋上貼了張符。
宋小河用眼睛去瞪他,“你膽子當真不小,還敢對同門出手,仙盟怎麼招收你這種弟子,簡直就是仙盟的恥辱!”
沈溪山面無表情:“閉嘴。”
於是整個人界都安靜了。
沈溪山掐住她的臉,疑問道:“你的話怎麼這麼多,上輩子是個啞巴不成?”
宋小河怒視他。
沈溪山已經問完了訊息,將孫玉珍身上的符收回,孫玉珍就昏倒在地。
他對宋小河下命令,“蹦到門外去。”
宋小河的身體就不聽使喚,一蹦一跳地撞開了門,往門外去。
沈溪山走出去,就看到宋小河用兇狠的目光盯著他。
他走到宋小河的邊上,將手裡的符與她腦袋上的符對比了一下,怪道:“嗯?這分明是一樣的符……”
柵欄邊上有個很深的坑,也不知道珍娘挖來埋什麼的,沈溪山指使宋小河跳了進去。
坑的深度到宋小河的腰部,沈溪山就蹲在邊上低頭看她,俊俏的麵皮有幾分不正經。
“你聽好了,這次就放了你,若是下次你再不知輕重撞到我面前來,我就像現在這樣,然後把你活埋了。”沈溪山問:“聽清楚了嗎?”
宋小河根本不怕,若是能說話,指定又破口大罵。
沈溪山撂下威脅,轉身離去。宋小河在坑裡站了半個時辰,符籙突然化作灰燼散去,她重獲自由。
第一件事就是衝進房中把孫玉珍叫醒。
孫玉珍醒來後,全然不知道之前發生的事,只以為是自己睡過了頭,掉下床來。
宋小河手腳並用地比劃,告訴她方才有個壞小子給她貼了符,控制了她。但珍娘運起靈氣自查,並未發現身上有他人靈力入侵的痕跡,自然不相信宋小河。
破碎的瓷器在地上,珍娘一邊收拾,一邊道:“小河,別冒冒失失的,當心受傷。”
宋小河無法,便拿上包裹跑回去,找師父告狀去。
時隔一月回來,內門彷彿換了個模樣,入眼皆是白色。
各種白幡,白燈籠掛得到處都是,紙錢撒了滿地,處處皆是悲聲。
宋小河一看到這畫面,頓時就不開心,悶聲不吭地揹著行李回了滄海峰。
也只有滄海峰沒掛白幡,櫻花還是粉嫩的,草還是綠的,師父的房門還是裂開的。
“師父——”宋小河行囊都沒放下,直奔梁檀的寢房去。
膳房的門開啟,梁檀走出來,端著香噴噴的菜,“回來了?正好飯熟,快來吃吧。”
師徒二人坐下來,桌上擺著宋小河愛吃的菜,滿滿一桌。
她洗了手拿起筷子捧著碗,開始埋頭苦幹。
梁檀吃相倒是慢條斯理:“在外門可有人欺負你?”
“有!”宋小河就是吃得兩個腮幫子滿滿,也要控訴沈溪山,“有個弟子心眼壞透了,心術不正,用符籙控制了珍娘,從她嘴裡套話!被我發現之後還用符籙控制我,威脅將我活埋!”
“外門還有這等陰邪人物?”梁檀聽後大驚,這行徑哪有半點仙門正派弟子的樣子,誰膽子那麼大,敢在仙盟眼皮子底下做這種事?當然,也不排除宋小河因為太過氣憤而添油加醋的可能。
“當真是如此?你沒胡說嗎?”梁檀朝她確認。
“當然沒有!”宋小河屬實是被冤枉了,雖說她以前告狀的時候確實也有過添油加醋,不過這次她說的都是實話!
“叫什麼名字,我明日親自去一趟外門。”
“叫沈策。”宋小河想了想,又補充道:“他說他叫沈策,不過我懷疑是個假名字。”
“沈策……”梁檀一邊嚼著菜,一邊面露疑惑,“倒是個耳熟的名字。”
師父會解決所有事。
宋小河很快就將沈策拋之腦後,開始琢磨起仙盟組織的,前往秘境救小師弟的隊伍。
她想混進去。
但當她向梁檀提出這個想法時,梁檀卻嚴肅地拒絕了,“不行。”
“為什麼?”宋小河問。
“什麼原因你自己不清楚,上次的隊伍裡兩個天字級獵師加一個沈溪山,還有其他數人,這種強度的隊伍都全軍覆沒,到現在仙盟都還不清楚他們當時究竟遇到了什麼危險,你這種三腳貓功夫都沒有的小弟子去,遇到危險,你是頭一個送命。”
“怎麼可能,我又不傻。”宋小河說:“我若是遇到危險了,肯定會逃跑的。”
“等你察覺到危險,已經晚了。”梁檀說道:“況且這次他們的行動並非為了尋救沈溪山。”
宋小河呆呆地,“那是為什麼?”
“是我前幾日偷聽來的訊息。”梁檀小聲說:“上次沈溪山等人出去,也不是我所猜測的那樣為調查仙門弟子靈力消失一事,而是前往一處兇險之地取東西。”
他說完一句,停頓了會兒,吃兩口菜,神神秘秘的樣子賣足了關子。
偏偏此事關乎沈溪山,釣宋小河簡直是一釣一個準,她趕緊給梁檀倒酒捏肩,“師父,您快說啊。”
“那地方,其實名叫酆都鬼蜮,不過是仙盟為掩人耳目,才喚作秘境。酆都鬼蜮是千年前就存在的地方,古籍上記載,那曾是連線冥界之處,後來冥界之門換了地方,酆都鬼蜮就廢棄了。”梁檀說:“不過有傳聞說龍神出世之後,曾在鬼蜮之中休養生息,留下了龍神之力,倒不知真假。”
宋小河左耳朵聽,右耳朵出,只覺得師父扯了一堆沒用的,著急問,“那他們去鬼蜮是要做什麼?”
梁檀摸了摸鬍子,說道:“你可曾聽過日晷神儀?”
宋小河當然沒聽過,搖頭。
“此乃掌控世間時間的上古神器,我年輕時便知曉此物,曾走遍大江南北搜尋它的相關記載。根據各個古籍的記錄,此神器能夠逆轉時空。”
“師父,你不是說過,起死回生,陰陽顛倒,時光回溯,是這世間不可能做到的事嗎?”
“不是不可能,是難。”梁檀說:“要做這逆天道之事,必將承受巨大的代價,很少有人能夠做到,所以能夠掌控時間的日晷神儀,就成了六界掙破腦袋的寶貝。”
“那麼他們是得到了日晷神儀在鬼蜮的訊息,所以才被仙盟派去取物?”宋小河順著話道。
“不錯,日晷神儀若真的現世,必定會引來巨大的動亂,仙盟的職責就是守護人界秩序,為避免動亂髮生,必須先一步取得日晷神儀。”梁檀說來說去,又繞回了最初:“此行兇險,你不能去。”
宋小河皺著眉,像是意識到這件事情的嚴重性,立即點頭說:“我保證不去,我很惜命的。”
結果兩日後,她就偷了梁檀的寶貝,溜去外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