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氏醫館。
崇螢沉著臉站在門外，屋子裡桌上擺放著她準備的各種傷藥，隔著房門，能聽見百雀和佘秀從裡面傳出來的聲音。
“小妹妹，你別害怕呀，姐姐幫你處理傷口好不好？”
“哎呀你別躲嘛，你身上那麼多傷，不趕緊處理怎麼行呢？”
“二公子你先出去吧，這裡交給我們。”
過了會兒，只聽一陣“乒裡乓啷”的聲音，百雀哭喪著臉從屋裡跑出來，對崇螢道：“小姐不行啊，她根本不讓我們碰她，總是躲在二公子身後。”
崇螢嘴角壓得死死的，眼中全是壓抑的憤怒。
抱胸的雙手緊握成拳，連指甲掐進了肉裡都沒有察覺。
屋子裡。
芳芳躲在流雲身後，緊緊抓住他的胳膊，到最後乾脆從背後緊緊抱住他，讓流雲想站都站不起來。
佘秀嘆了口氣，對流雲搖搖頭道：“二公子，這樣不行，她身上的傷總要處理吧？”
流雲臉色也不好看，他試著去拿芳芳的手腕：“芳芳，你出來，這裡沒人會傷害你的。”
身後沒有說話聲，只能隱約看見芳芳拼命搖頭的樣子。
佘秀想了想道：“還是二公子先跟她聊一聊，我先出去跟小姐說一聲，這些傷藥全灑了，得重新準備。”
“嗯。”流雲點點頭。
等佘秀離開，他才轉頭看向芳芳：“現在沒人了，你可以出來了吧？”
芳芳僵了下，還是沒鬆開抱著他腰的手。
流雲嘆了口氣：“芳芳，我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麼事，但我可以跟你保證，我姐姐絕對不會是你口中的‘壞人’，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是壞人！”
一直沒開口的芳芳忽地張唇，顫抖著道：“就是她把我交給壞人的，所以她也是壞人！”
她忽然鬆開流雲，警惕地瞪著他：“你聽她的，你也是壞人！”
流雲眉心微蹙，臉色漸漸有些難看起來。
他很同情芳芳，但這不代表他可以忍受她說崇螢的不好。
“如果你真這樣認為的話，那你就走吧。”
流雲冷聲說著，站起身來看著芳芳道，“如果你真覺得我姐姐對不起你，我也對不起你，覺得我們會出賣你，那你就走吧，這個時候官兵應該還沒找過來，你趁現在出去，想去哪兒都行。”
芳芳怔怔地仰頭望著他，眼淚流了下來：“你……你也不幫我了？你說過你會幫我的！”
“我承諾過的話自然不會反悔，但前提是你得尊重我姐姐。”
流雲臉色嚴肅地看著她：“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但那些委屈不是我姐姐施加給你的，你要是連這也分不清，還當我姐姐是仇人，那我救你豈非是給我和我姐找了個仇家？”
“我……”
芳芳愣了，哭著搖頭道：“我不是你的仇家，你為什麼要這麼說？我只是在說那個壞人，我只是討厭她……”
“她不是壞人！”
不等她說完，流雲就厲聲打斷她道：“我再說一遍，她是我姐姐，誰也不許說她是壞人！”
他聲音驀地拔高，芳芳嚇了一跳，發白著臉躲在床上，顫抖著看著他，一個字也不敢再說。
“嘎吱——”
房門被從外推開，崇螢走進來，冷聲道：“流雲，你先出去。”
“姐……”
流雲看了眼崇螢，又轉頭看了眼芳芳，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口，到底什麼都沒說走了出去。
崇螢拉過椅子在床邊坐下，看著芳芳道：“恨我？”
芳芳頓了頓，目光有些複雜地看了眼崇螢，又扭過頭不理她。
崇螢自嘲一笑道：“我也恨我自己，明知道蕭寅是個混蛋，為什麼還把你交給了他。”
“對不起，那天我不應該把你交給別人的。”
她的道歉傳入芳芳耳中，芳芳僵了僵，到底沒忍住哭出了聲：“他打我，還讓我吃蟲子，好多蟲子，我好怕，好怕……”
崇螢聽得心裡難受，試探著拉住她的手道：“芳芳，你不用怕，我再也不會把你交給別人了。”
芳芳轉過頭看著崇螢，嘴一撇哭著撲進她懷裡，哭喊出了所有的委屈和抱歉：“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你是好人，我知道……我只是太害怕了，對不起……”
崇螢抱著她，一隻手輕輕拍撫著她的後背，柔聲道：“沒事了，你受的委屈，我都會幫你討回來。”
之後，崇螢親自幫芳芳洗澡擦藥。
等真正洗澡的時候，崇螢才震驚地發現芳芳身上的傷遠比她以為的還要多。
許多微不可見的類似咬痕的傷口，幾乎遍佈在她全身，連臉頰和耳朵後都有，芳芳說那些都是蕭寅的蟲子，她被蕭寅扔在滿是蟲子的甕裡，只能不停的吃蟲子，不然蕭寅連水都不會給她喝。
換完藥，崇螢將芳芳交給百雀她們照顧，獨自一人走到院中。
“姐。”
流雲走到她身邊，小聲問：“芳芳還好嗎？”
崇螢抿了抿唇道：“我會治好她。”
流雲微怔，一般崇螢說出這話的時候，就代表芳芳傷的不輕。
“她身上不是隻有一些外傷嗎？”流雲不解，“回來的時候我見她精神狀態都很好啊，不像是生了重病的樣子。”
“毒人。”
崇螢輕聲說完，流雲像是被人當頭打了一棒似的，聲音都啞了：“毒……什麼是毒人？”
崇螢深吸口氣，咬緊牙關道：“毒人，就是用毒蟲，毒蛇，毒草等毒物喂出來的活人，其血液具有傳播性……”
她沒繼續說，但流雲作為從小混跡街頭的乞丐，很清楚“傳播性”意味著什麼，他臉色微白，不可置信地看著崇螢：“這些都是蕭寅做的？他瘋了嗎？”
崇螢沉默著沒說話，她想起晏離在宮中時對她講的話，讓她不要聖母心想著去拯救誰，那時她還不理解他為何那樣說，現在才明白，原來晏離早就知道。
早就知道蕭寅手中有些什麼玩意兒，知道那些東西能害死多少人。
崇螢伸出手掌，看著自己掌心的紋路。
其實，她也曾經是個毒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