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所有人幾乎都愣了片刻，這才啞然看向煙塵瀰漫的牆邊。
“......”
黑鐵巨劍掉落在旁，石天意背靠著牆壁，緩緩滑落跌坐在地，露出佈滿網狀裂痕的牆體。
他瞪大著雙眼，滿臉青筋暴起，猛地悶咳出一口鮮血。
“天意！”“大師兄！”
燕國眾人驟然回神，飛奔趕來，扶住其顫巍巍的身體。
石天意神色恍惚，彷彿連魂都被打散半邊，看著抖動不已的雙手，整個人都還是懵的。
“大師兄，還好嗎？！”
秦融急忙以手抵住其後背，以同宗內力來平復內傷。
擂臺內，楊是非緩緩吐出一口熱氣，全身寒氣激盪不休。
可不等他垂臂收功，一股凜冽殺機驟然竄上背脊，急忙扭頭看向身側。
原先在牆上噤聲觀戰的黑衣宗師，竟悄無聲息地騰挪而至，劍指直刺他胸膛而來！
楊是非眼神驟凝，心神卻好似放空，視野中只剩這一擊劍指逐漸逼近。
體內奔湧的寒氣似在腦海中炸開，身體如應激般自行而動，悍然抬手死死抓住對方手臂，反手一拳直轟面門！
黑衣宗師面露驚色，臂間內勁陡震，強行掙開抓握。
腳步驟頓之際，順勢揮手格開迎面重拳。正要再出手鎮殺，卻見楊是非拳路陡轉，擊向胸膛心口！
嘭、砰砰砰——！
雙方在擂臺間霎時交鋒十數招，拳勁震動迸發。
聽得一聲含怒爆喝，楊是非渾身肌肉高隆，匯聚全身勁力，與黑衣宗師正面硬撼一拳。
咚！
楊是非連連急退，猛地一腳踏在擂臺圈邊緣，地磚上震開絲絲裂紋。
而黑衣宗師只是輕盈而退，拂袖卸去多重內勁力道，落到燕國眾人的身前。
“——爾敢！”
直至此時，王府各方驟然齊出驚怒大喝，幾名來自各派的宗師長老紛紛暴起。
就連擂臺下的江湖人士也陡然驚覺，這燕國宗師是想趁機鎮殺這位豪俠！
“快走！”
黑衣宗師面色難看，連忙拽起身後幾人。
他實在沒想到石天意竟會落敗，而自己失策衝動下的一擊甚至無功而返，反令眾人身陷絕境。
同時在牆外又陸續飛躍出幾名高手，顯然都是燕國武者，欲要幫忙接應。
但燕國眾人腳步剛動，身形卻齊齊一震，眼中露出難以言喻的震撼驚恐，如呆滯般停在原地。
如此反應，令剛想出手圍剿的各派武者連忙停步，面露異色。
這是，發生了什麼？
“慢、慢著...”
但在此時，石天意卻斷斷續續出了聲：“幾位長老，莫要衝動...是我們技不如人...”
他捂著疼痛不已的胸膛，喘息道：“我們輸得心服口服，沒有怨言。沒必要做這種...下三濫之舉...”
黑衣宗師神色更是難看：“天意，你...”
“這位兄臺，強得匪夷所思...怕是比九宗門徒...更強！”
石天意勉強抬頭看向擂臺：“是我們這一行人，輸得徹底。兄臺若覺不快...可讓我來抵命。”
楊是非平復氣息，淡然道：“在東城的牢獄裡老實便可，自有人判罪處置你們。”
等收進了牢，問清楚情報，便可與定江王溝通暗中將這些人除去，免除後患。
石天意勉強笑了笑：“將來若有再見之時...”
只是話音未落，他腦袋一歪便昏死過去。
燕國眾人微微一驚，但來不及探查其傷勢，王府衛兵很快圍來。
定江王來到正堂，面容肅穆地低喝一聲：“速速將燕國賊人全部擒下，收押至監牢嚴加審問，事後嚴懲定罪！”
“是！”
幾名燕國宗師面面相覷，只能滿臉不甘地被戴上鐐銬。
他們心中也明白，眼下已沒有任何反抗機會。而剛才一閃而逝的恐怖氣息，更是令他們心驚膽戰，掐滅了最後一絲逃跑念頭。
“......”
燕國一眾被很快收押帶走。而在場的江湖人士們，方才漸漸回神。
“——楊兄贏了！”
梁心的一聲喜極尖叫徹底打破了沉默。
聲聲振奮高亢的歡呼震耳欲聾，如音浪般迴盪王府內外。
江湖眾人皆是滿臉笑容，欣喜若狂，不時有人奮力鼓掌、也有人舉兵長嘯。
梁心更是按耐不住激動，快步上前，一把抓住楊是非的左手高高舉起。
“我的楊兄，果然天下無敵！”
楊是非：“......”
這臭丫頭，是來道賀的還是拆臺的。
但好在眼下氣氛正佳，周圍的各派人士都只是失笑出聲，掌聲依舊不絕於耳。
楊是非也露出笑容，環顧四周與眾人點頭示意。
...
雲上宗長老來到定江王身旁，兩人對視一眼，心中各有驚奇。
此子竟當真如此厲害，甚至面對宗師都不落下風。
道袍老者拂鬚感嘆：“肉身之強橫，想必經過千錘百煉的苦熬。而且出招收放自如，可見武學招式都已刻入骨髓，天賦乃至毅力都遠超常人，將來成就不可限量啊。”
定江王贊同不已，但亦有些疑惑：“剛才我見那些燕國宗師行動驟停，這又是...”
“有天人玄武坐鎮，以武念鎖定。”道袍老者眼神微動：“既然不是王府中人，想必便是這位少俠背後的師門了，不知會是何方神聖。”
定江王只略作思索，心中便有猜測。
“——楊少俠，此戰贏得完美。”
王爺很快邁出幾步，面色溫和地朗笑兩聲：“此戰得勝，不僅壯我梁國聲威，亦為我們在場所有人都出了口惡氣，本王也得好好感謝你的奮勇挺身。”
聽定江王開口，院內外歡呼雀躍的江湖人士們稍稍收聲。
楊是非不卑不亢地拱手微笑：“若無眾人前仆後繼，我也無法尋得燕國武人的招式破綻。所以此番功勞，並非是我一人，該是在場所有人。”
定江王滿臉笑容，連連讚歎：“楊少俠胸懷寬廣，值得稱頌。”
四周江湖人士也紛紛拍手叫好，滿眼感激。
“——這場擂臺論武雖有波折，但如今也算圓滿。”
定江王環顧四下，朗聲道：“既是楊少俠站到最後，自然該將掌兵資格交予他。不知在場諸位有何異議？”
“當然沒有！”“除了楊少俠還能有誰！”
聲聲歡笑響徹夜空，道道助威更是齊心。
楊是非露出幾分舒心笑容，回首看向二樓賓房，隔著簾紗依稀可見溫潤眸光。
“楊兄恭喜呀！”梁心拉著他的手臂，笑顏燦爛無比。
“...也多謝梁兄賣力助陣。”
楊是非哭笑不得：“我都怕你嗓子喊啞。”
梁心嘻嘻一笑：“才不會呢。”
定江王這時笑著招招手：“楊少俠快過來吧，這掌兵資格就交給你了。”
楊是非點頭應聲，邁步朝正堂而去。
江湖眾人紛紛自覺讓開位置，滿眼驚歎欽佩，掌聲如雷。
而在此時，一道倩影霎時從定江王后方現身而出，白袍輕蕩，媚顏生輝，一時令不少江湖人都為之一怔。
“此、此女是...”
“兵潭聖使？”定江王詫異回首：“您這是要...”
“如此青年才俊，我自然要親眼瞧瞧。”
仇不歡勾起妖冶笑意，款款迎面走來，站定在楊是非面前。
“仇姑娘...”
楊是非眼神閃爍，小聲道：“你這是要做什麼？”
仇不歡媚眼含笑，細聲莞爾：“自然是贈伱資格了，是非弟弟。”
她翻手亮出一柄精美匕首交給了楊是非，收手之際還極為隱蔽地用指尖輕撓了下掌心。
旋即，側眸瞥過院內江湖武眾，淡然道：“一月後新聖兵出世，而掌兵資格已交由楊少俠所有。此為我兵潭所證，若有反對者，便是我千刃兵潭之敵。”
...
王府內外依舊紅火喧囂，酒席再開。
但席間相談的話題，無一例外都轉到了楊是非身上，紛紛揣測他來自何門何派、習練的什麼武功。直至‘落月閣’之名在人群中傳開，一時引來多少年輕武者的嚮往，亦有不少宗師的驚歎與好奇。
能教匯出如此天驕，卻在江湖中無聲無息，這落月閣當真...神秘莫測！
...
少頃後，二樓賓房。
“——我們回來啦！”
梁心一把推開房門，滿臉笑容地走進屋。同時將身旁的楊是非輕輕推出：“還有這位力挽狂瀾的大英雄！”
楊是非尬笑兩聲，抬手打了聲招呼：“洛小姐，檀香。幸不辱命。”
洛仙兒早已等候多時，泛起一抹出塵淺笑：“此戰確實十分瀟灑。”
少女眸光溫和，上前輕柔拉手，轉身一齊回到桌旁入座。
“公子將雙手伸出來吧，傷藥已備，我給你塗上。”
“行。”楊是非剛應聲，一碗熱騰魚湯便端到面前。
他側首一瞧，正好迎上檀香的淡然目光，聽其啟唇低吟：“累了就多吃點補補。”
“......”
梁心剛坐到桌對面，瞧著眼前和睦景色，心底竟不由升起幾分豔羨。
她託著臉頰，饒有興致地笑笑：“洛姑娘剛才沒擔心楊兄會輸？”
“輸贏與否，我不在意。”洛仙兒低著頭，細緻塗抹著藥膏：“能有所收穫便可。”
梁心一愣：“可若一不小心敗了...”
“敗也無妨。”洛仙兒平淡低語道：“公子往後多磨礪，繼續精進武藝便足矣。縱受挫折，我們自會陪伴在旁。”
梁心頓時捂臉無言。這是不是有點溫柔貼心的過分了。
原來，這世上真有這種絕世好女人？
她猛然放下雙手，幽幽盯著正被餵魚湯喝的楊是非，不禁惱得一陣牙酸。
好氣！這人...到底還想撒多少恩愛甜蜜給別人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