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匈奴與鮮卑共兩萬趕到晉陽,陳沖與劉備終於決心出兵。
經過近一個月的前期準備,此時的十六萬大軍一旦開拔,聲勢如同地動,在祁縣的徐晃先行沿汾水南下,與河東的張飛部先期會和,而後在大河邊砍伐樹木,建造舟船,準備造浮橋渡河。
隨後州府各軍漸漸聚集,陳沖與劉備這些年南征北戰,手下隨他們征戰過的將領,如河東都尉張飛、上黨太守張楊、雁門太守田豫、西河太守楊會、太平校尉徐晃、東平校尉劉德然、雁門都尉顧益、定襄都尉令狐淵、武猛從事高準、兵曹從事太史慈、典軍從事秦宜祿、騎都尉衛固等人,盡數畢集。除此之外,還有前來助陣的匈奴左日逐王劉宣、赫連骨都侯赫連赤後、鮮卑小帥拓跋匹孤,一時旗幟連天,兵戎映日,軍容之盛,無以復加。
整個幷州,可以說是傾巢而出,只有段煨新投除外。他麾下多是涼人,不願與李傕等人相殘殺,故而陳沖任命段煨為太原都尉。以萬餘眾分守晉陽與馬邑。
在臨晉駐守的楊奉韓暹等人,每日都派斥候去蒲坂觀望,他們看見張飛部與徐晃部在河對岸造船造橋,當即回城上報。楊奉得知後大驚,與韓暹獨孤去卑等人商議說:“三四萬大軍渡河,臨時用竹筏船隻便已足夠,但對面竟然想造橋渡河,這恐怕不是一般的數目,難道兵數能達到十萬以上嗎?”
這個猜測不需要得到其餘人的認同,很快斥候就又來報說,抵達蒲坂的軍士絡繹不絕,時不時就能看見有全新的旗幟,明明在蒲坂前已展開近四里,但卻遠遠望不見其隊伍的後陣。
來軍的數目絕對已經超過十萬,這令他們感到恐慌不已,以至於獨孤去卑本打算點兵破壞浮橋,韓暹還猶豫說:“陳庭堅對敵,從來都是以寡擊眾,以少勝多,用兵佈陣恍如神人,實非我等所能敵,何況如今我等兵力懸殊,如何能與之對陣?稍有不測,便把性命也交代在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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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去卑對這個意見則嗤之以鼻,他說:“此前軍議已明,讓我們在此拖延時日,如今若不稍加抵禦,豈不是有違承諾?何況並人雖多,可也多不過我軍,若是對陣不利,大不了往後退便是。我看你是跟陳沖太久,熊膽都被他馴做狗膽了。”
這話著實傷人,但獨孤去卑也確實佔了道理,無論怎麼說,不戰而退都有失武人本色。韓暹也不好拗著他,最後答應與他一起出兵。點完兵後,眾人在城中找了些松明和乾草,還有一些牛輔留下的小船,打算帶到上游去,等到對岸初步搭好浮橋後,他們就在上游放火船,如此能拖延些時間,也算對得起軍議上的任命了。
孰料他們領兵才往北走了十餘里,竟在頜陽處迎面撞上一支兩千人左右的騎軍,兩軍都嚇了一跳,顯然都沒準備在此處遭遇。這支並人的騎軍乃是自採桑津率先過河,到下游護衛浮橋的,此時見到敵眾我寡,也沒什麼糾纏打算,當即調撥馬頭,回身撤到採桑津去了。而白波軍見行蹤已經洩露,合計了一番,覺得火船之計此時施展不開,也就撤回臨晉去了。
火船不成,對於如何阻敵,眾人一時間沒了主意,韓暹這時候又出來說:“在這裡直面大軍,實在不是好主意,不如捨棄此地,退到鄭縣去。陳沖若圍城,鄭縣不知比臨晉險多少,即使守不下來,我們也有退路。如若他不圍城,我們就尾隨其後,也算盡了一分心力了。”
這時候便沒人反對了,只是獨孤去卑看著城中那些無用的松明,心中不甘,忽然他有了一個點子,說:“我在族中便常常聽聞陳沖收買人心,說他事無論大小,人無分貴賤,皆平等待之,以顯示自己道德高潔。”
韓暹楊奉莫名所以,但他們與陳沖相處約有四年,對此倒沒有異議,皆頷首贊同。
獨孤去卑說:“既如此,我們何不若將這些松明薪柴都放在城裡,早早撤出城外,只留少部分人於城內,等他們大軍要接收城池時,我們留下的人在城中縱火,必然令他們大受損傷,即使陳沖不中計,以他的秉性,見此情形勢必要派人滅火救災,怎麼也能拖延一日時間。”
他說得輕鬆,但韓暹楊奉聞言無不悚然,這把火一放,也不知道要燒死多少人。尤其是韓暹,腹誹道:眼前這匈奴人曾說自己是狗膽,而他則可以說狼心了。
但斟酌損益,兩人卻也不得不承認他出了一個好計,不僅可以放火拖延並軍的行進時間,而且大火毀壞城防,也能方便他們以後抄襲並軍後路。
此時東岸,陳沖身騎青隗,正與劉備及一眾州府幕僚同行,剛打馬抵達解縣。此時的解縣已成為前線渡河的樞紐,大軍在此處接領物資,然後渡河,時間緊迫,陳沖以為光從一處渡河還是太慢,不如兵分兩路,在蒲坂和汾陰都搭設浮橋。大軍分兩路過河,爭取將渡河時間控制在一日內,但他今日抵達解縣後,卻驚愕地得知,汾陰的浮橋還未搭起。
“公明,這是何緣故啊?前鋒已經抵達渡口了,此時卻無法渡河。他們停住了,後方各部渡河的時機也要因此而延後。”
負責汾陰津搭橋的本是徐晃部,陳沖本來對他寄予厚望,卻不料剛出兵他就出了紕漏,所以徐晃來報時,他半是關切半是憂急地問。
徐晃沒有推脫,只是解釋說:“我在搭橋之際,本如計劃遣軍援助蒲坂,不料在半路遇見了楊韓二賊,他們似有北上襲擊之狀,我不敢冒險,只能暫停搭橋,又派斥候打探訊息,等他們返回臨晉,就已耽誤了兩個時辰。這是我的失職,但請使君放心,我已經收集好船隻,搭橋尤有剩餘,想必一個時辰內便搭好了。”
陳沖這才放心,再囑咐徐晃幾句後,再反過來與幕僚們商議。他笑說:“看來楊奉韓暹他們還是有些膽子,我本以為我大軍如此聲勢,他等身在西岸,必然心生懼意,便是不當場棄城而逃,也會固城自守,如今看來,還是小瞧了他們。只是他們既不打算走,我們該如何打算?”
正要商議計策,蒲坂的使者傳信來說,對岸的敵軍回到臨晉之後,已錯過了毀壞浮橋的時機,此時東岸開始渡河,並已渡過五千餘人,敵軍似乎頗為惶恐,匆忙率軍撤出,而向南方去了。張飛見他先出城又撤走,一時間對是否接手臨晉拿不定主意,故而派人來問計。
徐庶聞言也笑了,對陳沖說道:“老師剛剛還說他們有些膽子,結果稍有不利就撤了,只能說賊氣已喪。”陳沖並不在意這個,他的關注點反而在白波軍離去的方向上,沉吟片刻,先對使者說:“你回話給翼德,讓他先派一伍進城檢視,若是安全再接手不遲,並記得勿擾百姓。”
使者謹諾離去。隨後陳沖展開地圖,劉備顯然也在思考此事,他當即指著圖上南處的鄭縣說:“看來他們欲往此處,以背靠驪山、熊耳山之險要,令我不得圍城,又好窺我側翼,蠻精明的想法。”
陳沖微微頷首,又搖首說:“他想得很好,但我們本也沒有圍城打算,如今要緊之事乃是救援西京,他讓開道路,倒省了我們的事了,正好按原定計劃行事。”
所謂原定計劃,就是分兩路渡大河後,大軍不走渭北,直接渡渭水至南岸。畢竟渭水北岸水網縱橫,易被涼軍所阻擊,而在渭南行軍,便是路途稍微坎坷,卻無此阻擊憂慮。如今白波退守鄭縣,無非是多設一營壘與其對峙,而並軍如今並不缺人。
休憩結束後,陳沖與劉備暫別,劉備要去監督北路汾陰渡河,而他則去蒲坂催促張飛,雙方約定在明日午時前,一定帶全軍渡河,而後在芮鄉渡渭水。
當夜,陳沖順著軍陣趕到蒲坂,遠遠地就看見渡河隊伍一片紊亂,秩序鬆懈,這讓他大為奇怪。但稍微靠近大河,才發現原來是對岸出了火災。昏沉沉的夜裡,遠在十里外的天幕亮如白晝一般,彷彿城中有一輪烈日。光遠遠觀望便能感受到其中炙烤之熱。
“怎麼回事?”陳沖對岸邊計程車卒問,卻沒人答得上來。“張都尉今在何處?”他又問,這次有人答上來了:“都尉領親隨到東岸去了。”陳沖便自找了一隻船,與幾名幕僚先渡過大河,一直到臨晉城前才找到張飛。
此時的臨晉城彷彿焦熱地獄,空氣瀰漫著炙烤血肉的焦臭味道,且到處都是哭喊之聲。張飛正領著渡河計程車卒疏散難民,但更多的人則因為事起突然,被困在城裡,他們走投無路,只能無助地向上蒼祈禱著,直到被燻死燒死。
這正是獨孤去卑的計策,他在城門與鬧市裡隱藏乾柴,又留下約三十名死士,只等並軍入城,便放火燒城。見張飛並不上當後,他們也不猶豫,先燒集市,再燒城門,城民們想逃也無路可去,張飛反應的也慢了,臨時僅撲滅了東門的大火,逃出來的城民不足十之二三。
第十九章公竟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