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脖間一疼,迷迷糊糊抬手拍去。
小蜘蛛跳走。
待宓善將它收回袖子,瑞王已暈趴在桌上。
“瑞王?你還醒著嗎?”宓善大膽上手,拍了下他,掐了掐臉,見他一動不動,呼吸綿長,便知他已被毒液麻醉。
“別怪我,我知道你沒膽量正面跟你皇帝老爹對抗,但若生米煮成熟飯,你總歸是他最寵愛的皇子。”
宓善吶吶自語,用盡全力將他拖拽到床上。
一咬牙。
翻身坐上。
寬衣解帶。
她當然不會傻到,真的把自己交付給一個才見過幾面的。
只不過是做做樣子,在他身邊躺上一夜。
這招棋走得險,她卻有九分把握。瑞王雖有些好色但心地不壞,更是外人口中的翩翩濁世佳公子,真出了這種事,定會想法子解決!
哪怕只是做個妾室或者通房,也好過進宮陪葬強!
宓善褪去外袍裡衣,上身只剩貼身的紅色肚兜,嬌面紅得彷彿一掐就能滴血,正要躺下。
門外響起徐徐的腳步聲。
她大驚失色!
這麼晚了,誰還會來?
不是屏退了下人,令他們都不準打攪了。
宓善驚慌失措,兔子似地躥起來,躲到了屏風後。
藉著印花鏤空處,睜大一雙清澈鹿眼。
看到來人的黑金靴子,冷厲的氣息自他周身散發出來,
他黑袍玄蟒加身,胸前的金蛇四爪煞氣凌凌。
正是那太子殿下無疑!
“他怎麼又來壞事!”宓善眼前一黑,心口幾乎嘔血。
每次計劃地滿滿當當,都能遇到這個攪事的。
他閒得睡不著嗎?這都什麼時辰了,不在東宮好好待著!
“三弟,今夜睡這麼早?孤還想來找你喝酒——”
話鋒一頓,聞到空氣裡殘留的冷香!
冷厲的眉眼壓低,劍陡然出鞘。
“誰在那,滾出來!”
劍出地太快,宓善幾乎沒有任何反應的時間,用最快的速度,也只能堪堪避開。
長劍穿破雕金梅破圖風,劃破了她的手臂,雪白的肌膚頓時綻紅,劍掛住了她的藕粉色的外衣,拽不下來了。
宓善咬唇,只好捂著傷口,不顧一切地翻窗逃走。
李長虞越過屏風的瞬間,看到女子抱著受傷的手臂,
柔嫩的肌膚上只裹著單薄的肚兜,下半身的裙子長長拖地,逶迤著滑過窗臺。
倉惶間對上他的目光,就羞恥地低下頭去!
匆匆地逃了。
皎月灑落在她裸露的清冷薄背上。
霎時間人影便消失在草叢裡,被盛開的灌木和鮮花隱沒。
“是她!”
李長虞蹙眉,冷雋的臉龐陰冷,
拔出長劍。
握緊那件染血的外衣。
眼神氤氳寒意。
她倒是膽子大……警告過一次了,還敢再來。
為了攀權附勢,連命都不要了!
轉身來到李遇的床邊,見他睡得鼾沉,屋裡動靜這麼大卻還不醒,看來那女人頗有手段。
冷著臉,拎起李遇的衣襟。
“醒醒。”
兩個耳刮子扇臉上。
還不醒,一腳踹過去。
拎起桌上的酒,迎面朝他澆下!
嘩啦啦的酒水淹沒了口鼻。
“咳咳——”李遇終於嗆咳著醒來,睜開眼映入眸中的是二哥冷漠矜俊的臉龐,陰鷙的冷眸看得他心裡咯噔一聲,翻身落床。
吃疼地從地上爬起來。
“二哥!你怎麼來了?這麼晚你……咦,美人呢?!”
“美人,我看你是色迷心竅,死在石榴裙下還甘之若飴!”
“什……什麼意思?二哥,我聽不懂。我方才明明是在跟善兒喝酒,怎麼轉眼就到了床上,還見到了你。”
“蠢貨!”李長虞懶得和他廢話,冷著臉諷刺了句,“你早晚栽在色字裡!”
李遇也不生氣,哈哈笑著,撓了撓頭:“王兄說得有道理,來都來了,不如坐下喝一杯。”
“沒心情了。”
李長虞冷著臉握緊手中的長衫。
“可惜那美人雖美,卻是父皇預定的秀女,若她是尋常身份,我還有望一親芳澤,現在看來,只能望梅止渴了。”
李遇自斟自飲,望著跳躍不定的燭火,眸光豔羨出神。
李長虞卻是倏然挑眉,來了幾分興味:“哦?”
“她是秀女?”
難怪……
有點意思!
推門出去,如蛇信子般的單風眼斜長入鬢,透著喜怒不定的鋒芒。
紅牆金瓦。
楊柳依依。
浩浩蕩蕩的秀女佇列,在太監宮女的簇擁下,沿著宮牆一路朝前走,頂著炎炎烈日,秀女們嘰嘰喳喳,議論不休。
唯有一人看起來興致缺缺,神情萎靡地跟著人群走。
那模樣看起來,半點都不像是來選秀女,反而像是個送葬的。
“苦著臉幹什麼!都笑起來!能進宮選秀這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要是各位中有人能被聖上選中,那更是舉家同慶的好事,都打起精神來!”
老太監瞥了眼垂頭喪氣的宓善,掐著聲音鼓舞道。
宓善內心呵呵,扯了扯唇,哪有半點笑的力氣,眼皮都抬不起來了。
死了。
這下半隻腳踏進鬼門關了!
萬一被皇帝選中還舉國同慶,小命都要交待了!
“到了,你們在此待著,等驗過了身,皇上和皇后娘娘也入殿了,再宣你們過去。”老太監說完,一揮拂塵走了。
換上幾個面容狠辣的嬤嬤守在門口,等屋子裡面的宮女佈置驗身環節要用的物件。
秀女們都不過剛及笄的年紀,十四五歲,對這方面是又害怕,又期待。
一個個伸長了脖頸,揪著錦帕,不安地張望。
“姑娘們別擔心,且安心坐著飲茶,吃點果子。待輪到了,自會叫你們進去。”
嬤嬤說完,先喊了五個姑娘進屋。
宓善坐在角落裡,對著面前的荷塘左照右照。
她今天已刻意打扮地樸素,穿的一件淡青色衣衫,面料款式都是中規中舉,頭上插了根玉簪子,就是這樣簡單撲了些脂粉,看上去也仍舊不夠穩妥。
還得再打扮地醜一些,不起眼一些。
才能保證不被老皇帝選中!
宓善想著,從路邊的花叢底下沾了點泥,搓在手上,輕輕往臉上按去。
姑娘們都恨不得拿脂粉出來補補妝,塗得白嫩美麗些,
只有她在這另闢蹊徑,把自己畫得黑一些,力求醜得更自然。
這時,一名小宮女端著茶盞,畢恭畢敬地來給秀女們添換茶水。
她一出現,頓時吸引了幾個秀女的注意。
嫉妒的目光落在她臉上。
區區宮女而已,竟生得如此漂亮,把不少官宦世家的小姐都比得黯淡了!
身為戶部尚書的千金秦渺渺素來囂張跋扈,眼裡容不下沙子,見這小宮女到了身邊,惡意地伸出腳來,狠狠做勁踩了她一下。
那小宮女猝然吃痛,輕呼一聲後退,手中茶盞翻落,茶水濺起打溼了秦渺渺的裙裾。
“賤婢!你膽敢弄髒我的裙子!”
秦渺渺怒火中燒,站起來掄手就是一耳光扇過去,周圍一片譁然。
宓善也不由地將視線從湖面移開,淡淡轉眸望去。
她本打定主意低調到底,不管窗外事的,卻見那宮女都嚇得跪地求饒了,
捂著被打腫的臉,哭紅了眼睛,
秦渺渺還是不肯放過她。
“你可知我爹是誰?你可知我這身衣衫值多少錢,怕是把你賣了都賠不起!
何況我今天還要面見聖上,你個不長眼的小浪蹄子,我非砸爛你的手不可!”
氣急敗壞地捧起地上的石頭,就要朝宮女撐在地上的雙手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