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兄教訓得是。”
瑞王慚愧,看了宓善一眼,匆匆追上去。
走了幾步,宓善這邊已經起來了,正要緩緩離開。
他忽又回頭,
“慢著!還沒問你的名諱!”
燻兒面色一變,緊張地看向小姐。
卻見二小姐眸光一亮,一掃先前的暗淡無光,收斂笑容轉身,恭順謙卑:
“小女子姓宓,單名一個善字。”
“宓善……可是禮部侍郎宓修言家?”
“正是家父。”
“好,我記住了,你走吧。”
瑞王看著她上了轎攆,適才滿意地轉身離去。
“小姐,你為什麼要告訴他你的名字啊!萬一他來宓府找你麻煩怎麼辦!眼下選秀在際,可不能出什麼岔子了!”
燻兒急得團團轉。
方才瑞王和太子的陣勢,把她嚇壞了。
“我只怕他不來呢!”
宓善幽幽嘆了句。
“什麼?”
燻兒追問,二小姐卻又沉默不語了。
她嘆息,總覺得二小姐和從前不太一樣了,似乎經歷了許多,有種沉澱後的氣質。
有時候她也搞不明白,二小姐在想些什麼。
拜完觀音娘娘回去後,宓善等了一天半,沒等到瑞王的訊息,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便拿著剪刀和花肥,到庭院中去修養花草。
穿梭在花紅柳綠間,
專注地只做這件事,能讓她感到心緒寧靜。
不知不覺,面前多了一雙白色靴子。
宓善抬起頭,看見了熟悉的那張臉。
張澗月目光含著歉疚,闔動著嘴唇,
半天才說出一句話:
“善兒,我今日就要走了,不能再住在宓府,有幾句話,想和你說……”
宓善強壓下心中酸澀,不去看他。
“張郎君有話就說吧,只要不是那些不合時宜的。”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這是欠你的那幅畫。我畫好了,特意送來給你。
你知道的,我不擅長作畫,權當是留個紀念吧!我對你的心意,希望你明白。昨天晚上。我,我真的,”
“也不知怎麼了,一見到宓芬,我就跟著了魔似的!”
宓善不想聽他解釋,眸色微冷。
“做了便是做了,沒有那麼多旁的,別讓我看不起你。”
“是,我以後再也不說了。”張澗月深深低頭。
宓善站著不動,也沒去接那副畫。
只垂眸斜看了一眼。
那畫上,畫得是她,不過瞧著十分滑稽,筆線稚嫩,像孩童玩作。
她一怔。
猶記得前世,他也替自己作過畫,她還取笑他畫得太難看,張澗月於是拿墨水塗花她的臉逗她笑,她便追著他打。
小木屋裡跑了一圈又一圈。
想起前世的舊時光,唇角不由微微揚起。
這笑容明媚傾城,陽光下美得生輝,連周圍的草木花莽都一下子失去了顏色。
“善兒,你笑了,你笑得真好看。”
前世和現在的少年音交疊在一起。
宓善皺了皺眉。
她知道,都過去了!
“畫你留著吧。我不要了!不管是何緣由,我只看當下!
就好像養花一樣,培育得再久又如何,開出花來的那一刻,才是決定它的關鍵!”
孃親曾親手教她栽花,調香,煉製丹藥,甚至豢養蠍子毒蛇。
不過,她還是最喜歡和這些植物打交道。
有時候覺得做人,也如同養花一般。
張澗月臉一白:“當真無可挽回了嗎?”
“你看那地上零落的花泥,已經凋落的,如何再讓它長回枝頭,一朵花開一生只有一次,愛一個人,亦是如此,枯萎了便不會再有。”
張澗月怔怔地站在原地,其實他心裡也清楚,
只是可笑地妄想著,宓善對他還能留有情義。
他說不上來為什麼,每次看著宓善清瘦筆直的身影,都覺得特別心痛,
好像曾經深愛過這個女人,又深深虧欠過。
明明,他來府中才三月,
本就是抱著能攀上宓家這門姻親就好的想法,助他平步青雲,在一個月後的武考時更有底氣。
現在得了宓芬,她是嫡女,更應該更高興才對!
心裡卻悶痛不像話。
與此同時。
瑞王那邊終於有了動靜,他派小斯來宓府,說是有一封信要送給宓家小姐。
“給小姐的?”
看門的家丁理所當然,就把信交給了宓芬。
宓芬拆開看過後,臉上驟然浮現深意。
瑞王……?!
她來到抄手走廊,看到宓善抱著一盤矢車菊正準備回廂房。
而她身後不遠處,張澗月垂手拿著一幅畫,悵然若失地站在花叢中。
宓芬的眼中頓時劃過一絲不悅,有種自己預定好的獵物被別人動了的感覺。
一股無名火升上來,伸手擋住了宓善的去路。
“你給我站住!”
“……”
宓善透過花葉的間隙,看到宓芬的身影擋在她身前,臉上扭曲著薄薄的怒意。
“你眼裡可還有我這個長姐?我看你是知道自己要進宮了,眼睛都長到天靈蓋上去了,得意忘形起來,越發不將我放在眼裡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宓善蹙眉,只覺她這脾氣發得沒由頭得很。
“你跟張澗月在花叢裡鬼鬼祟祟揹著我幽會!他已是我的人了,你碰他之前,問我的允許了嗎?
呵,騷狐狸生出來的小狐狸,就是改不了勾引男人的劣根性!張郎也是被你這副清純的外表給騙了!”
“我怎麼越聽越覺得長姐是在罵自己呢。你說的這些,我沒有做過,不知昨夜,是誰在床上,碰了不該碰之人。”
“你,你膽敢跟我頂嘴!真以為自己馬上可以飛上枝頭變鳳凰了?我告訴你,別做夢了!好東西輪不到你,你這輩子,只配被我踩在腳下!”
“天氣這麼好,可惜總有不識時宜的狗,無端端犬吠個不停,真吵。你說完了嗎,說完就讓讓。”
這分明是在諷刺她是狗!
宓芬氣得揚手就要打她。
手腕被抓住。
張澗月面色微冷,俊眸沉沉地望住她。
“大小姐冷靜!我和善兒不過是說了幾句道別的話,並非你說的那樣不堪。”
“善兒,你叫得好不親熱。那你可知你的善兒,除了你還勾搭了不少人呢!
她可真是好本事啊!昨天下午藉著去拜觀音的由子,出去這麼一會兒,就勾搭上了瑞王,
不僅讓瑞王給她寫了情詩,還熱忱地邀請她去王府中相聚呢!”
宓芬說完,咯咯嬌笑著,
示威般搖晃著手裡的信件,
看著面色瞬間煞白的張澗月,笑得更歡了。
宓善也是眸光一變。
瑞王的信?
怎麼到她手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