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下去！”陳少平帶著鼓勵說。
“只是，鄉鎮風氣不好，種出來的向日葵老子被人給偷了，偷了也不是人吃，而是喂牲口！那位帶頭種向日葵的好心人也莫名奇妙地被人整死了……所以……”
李靖晨沒有繼續說下去了。
龍井子鄉書記張發奎和鄉長劉志成都惡狠狠地盯著李靖晨，恨不得衝上來將李靖晨弄死。
陳少平敏感地注意到了其中是有問題。
“種向日葵，很好的想法嘛，李靖晨，你這個提議很好！”陳少平對李靖晨給了很高的評價。
但陳少平卻沒有繼續這個問題在談下去，轉而對書記張發奎，鄉長劉志成說：“張書記，劉鄉長，你們是龍井子鄉的黨政一把手，怎麼能夠說龍井子鄉沒有任何優勢呢？平日裡要注意多觀察，多總結嘛！”
李靖晨今天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對陳少平做報告的。
因為他聽說，新來的縣長是願意為人民辦事，為人民說話的好縣長。
可是從今天的情況來看，這個所謂的“為人民服務的好縣長”也不過是走走過場的官場人物而已！
“這年頭，哪裡還有為人民說話的好縣長了？官當的越大，越不知道人民是怎麼一回事兒！”
李靖晨在心中抱怨了一句。
陳少平走後，李靖晨的處境就非常糟糕了。
“嘭！”
鄉長劉志成將手中的精鋼保溫杯重重地拍在了辦公桌上，怒目圓睜，瞪視著李靖晨，大聲呵斥：“李靖晨，你想幹什麼？你小子想幹什麼？你告訴我，你究竟想幹什麼？”
別看鄉長劉志成在縣長陳少平的面前唯唯諾諾，好似一個羞答答的小媳婦似的……
但那是在領導面前，尤其是縣長這種大領導，稍息立正，雙腳微微併攏，雙手放在肚臍上，身體微微前傾，屁股上撅，腦袋微低著，神情保持專注，臉上帶著卑微的笑……
這幾乎是所有幹部在領導面前的固定姿態。
如今縣長一走，鄉長那就是龍井子鄉的大佬，除了鄉黨委書記之外，其他人都得靠邊站著。
於是，劉志成把保溫杯往桌子上一拍，腰桿挺得筆直，目光之中滿是兇惡之光，怒視著李靖晨，好似握有生殺大權的皇帝，能在分分鐘之內將李靖晨拉到法場給剁了一般……
好不威武，好不囂張。
這就是官場，一個等級森嚴的地方。
你以為他只是個鄉長，只是一個科級幹部，是個芝麻綠豆大的官？
當然，事實上也的確是如此。
但也不怕實話告訴你，你如果落在他的手中，或者有事求到他，那就不好意思了……
一個科級幹部也會有省長的氣勢，就那麼硬生生地拿捏你，你還一點辦法都沒有！
許多年前有一個採訪，某位縣級幹部道出了最真實的邊遠地區的政治生態環境：“你說法制，我都覺得有些好笑！”
現在，李靖晨遇到的就是這麼個情況。
農民出生，沒權沒勢，關鍵還耿直善良，有著一副疾惡如仇的心腸……
即便沒有“女朋友事件”，他也會被髮配，不是龍井子鄉就是梅村鄉。
榮江縣這個政治環境，一個辦事員，還想在政府系統做好人？你憑什麼？
面對鄉長劉志成的怒噴，李靖晨又能說什麼呢？
說他是為了龍井子鄉的發展？
是為了扶貧攻堅工作？
“你憑什麼？你以為你是誰？”
只要一句話就可以將李靖晨給噎死。
如果李靖晨還想說，為曾經帶領龍井子鄉創業致富的“葵花籽大王陳宇良洗刷冤情，那就完的更徹底了。
李靖晨甚至都有可能會有生命威脅。
“李靖晨，我警告你，要想在龍井子鄉政府繼續待下去，就給老子老實點，不然你就寫辭職報告，或者直接轉單位，老子可不要你這號禍害！”
鄉長劉志新指著李靖晨的鼻子，一通劈天蓋地的臭罵。
“小李，劉鄉長也是為你好嘛！”鄉黨委書記張發奎在一旁，神情平靜地說：“陳縣長這是第一次來咱們鄉，以後也未必會再來，你扯以前那些事兒幹什麼嘛，有什麼用嗎？”
“既然沒有用，又為什麼要提呢？”張發奎一副很講道理的模樣，“你提了，叫人家陳縣長怎麼辦？陳縣長是管還是不管？管吧，幾年前的事兒了，還怎麼管？不管吧，陳縣長又是主要領導人，是人民縣長……”
“唉！”
鄉黨委書記張發奎長嘆了一口氣，說：“小李啊，我記得你今天也二十九了吧？工作也有五年多了吧？快三十的人了，怎麼就不能成熟一點呢？”
李靖晨一肚子窩囊氣，回到自己的寢室，一拳打在了鐵門上，頓時疼得五官都扭曲。
什麼尊嚴，什麼自尊，什麼人格……統統都被揉碎了。
在這裡待著還有什麼意思？李靖晨已經失望到了極點，他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這個世界就變成了這麼一個樣子？
最關鍵的是，這就是他的家鄉政府。
鄉長劉志新就是龍井子鄉土生土長的幹部……
“罷了，罷了，爛透了，爛透了，老子不伺候了！”
李靖晨發出了一聲大吼，心中已經做好了打算：幹完這個月就辭職，去深圳打工去。
有一個大學時期的舍友在深圳開了一個網路工作室，早就約她一起創業了！
“再他媽也不伺候這群老爺了！就讓這個地方爛下去了，沒救了！”
李靖晨咬著牙下了決心。
這天晚上，李靖晨沒有去食堂吃晚飯，一個人買了一桶泡麵，正吃著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是龍井子鄉政府工作人員李靖晨嗎？”電話裡面傳來了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
“是！你是？”李靖晨疑惑地問。
“我是陳少平，我們白天見過面的！”電話裡面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
“陳少平？”李靖晨回憶了一下這個名字，才猛然想起來：陳少平，就是縣長啊！
“陳縣長，您，您好啊！”李靖晨連忙說。
“今晚有沒有時間？到縣城來一趟，我們好好聊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