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先生：好訊息。柏匯透過了基金決議，自主投資確認，LP會在本週內成立。評估分析組已抵達紐約，與美馳接觸。會及時更新更多資訊。”
自JFK飛回LAX的DL685上，韓易正認真閱讀登機前收到的道格拉斯-勒龐的簡訊，在心裡做著盤算。六十二歲的道格拉斯-勒龐不用FacebookMessenger，沒有Whatsapp，發來的訊息也是美國老年人簡報式的發信方法，掐頭去尾，主語能省就省。
至於為什麼韓易能在飛機上看手機？他回到的是2016年，又不是2006年。購買達美航空的DeltaOne艙位，附贈跨大洋五小時的Gogo高速Wifi服務。
收購不是到TraderJoe’s採買，想吃什麼拿什麼，回家照著預製菜包裝盒上的說明，幾分鐘就能做好開餐。一般來說，從制定收購戰略，到尋找潛在目標公司，再到標的估價、盡職調查，最後到制定融資計劃，完整的M&A至少需要十個步驟，花費數個月到數年不等的時間。
前世，總價713億美元的迪士尼-二十世紀福克斯收購案，2017年夏季就開始初步接觸，直到2019年3月，才算完成全部流程。
時間成本，是韓易選擇UTA的終極原因。如果是以盈利為目的，韓易的首選應該是奮進集團控股公司的Pre-IPO，這家集團就是WME和IMG的母公司，四個月後，不出意外的話，他們還將以40億美元的價格收購格鬥界的著名品牌UFC。
摩根史丹利、高盛、摩根大通、KKR、德意志銀行、巴克萊銀行、花旗銀行、滙豐銀行，華爾街內外幾乎所有叫得上名字的巨頭，都在奮進集團身上下了重注，就等公司上市變現投資。
背靠大樹好乘涼，跟投奮進集團，對普通人來說絕對是上上之選。
而正在跟UTA纏鬥的CAA，也是一個比前者更實際的選擇。儘管有所削弱，但CAA的客戶名單、行業資源池和資金實力，依然比UTA深得多。僅從資產投資的角度考慮，CAA的贏面更大，中長期盈利能力也更被看好。
當然，如果目光不侷限於演藝經紀公司，韓易還可以參與到種類繁多的Post-IPO債務融資計劃中，像Netflix或者Spotify這樣的平臺公司，每年需要花費天量資金進行內容採購和授權維護，以保證訂閱使用者與公司估值以預期速度增長，以滿足二級市場的期望。
以Netflix為例，這家2002年5月29日就在納斯達克上市的公司，在涉足影視流媒體業務後，近幾年大規模舉債，並且向債權人承諾非常優厚的回報。10年期5.875%的年利率雖然比不上柏匯資本的投資者基金，但在債務市場上，已經是相當優質的投資專案了。
不過，韓易有著與普通投資人截然不同的投資邏輯，他需要儘可能快地將投資基金花出去並且花對地方，才能夠獲得祂們的獎勵。跟暫時不缺資金的CAA慢慢談融資，或者耐心地等奮進集團開放Pre-IPO的席位，對於韓易來說，都是絕不會考慮的選項。
別說一兩年，韓易連一兩個月的空隙都沒有浪費的奢餘。時間每過一秒，他本就不多的超前資訊優勢也就流逝一分。
只有七年而已啊。
因此，世界範圍內的演藝經紀公司多如牛毛，但真正符合韓易要求的，也就剩下了UTA這一個。由公司董事會一致透過的融資決議，讓韓易主導的這次投資可以在友好收購的大前提下進行。與柏匯在特拉華成立單獨的有限合夥公司，並提供絕大部分資金，也能讓韓易獲得最大的話語權，儘可能快地推進估價、盡調和最終的收購完成。收購目標對資金的急迫需求，亦無疑能促使進度大大提速。
制定的計劃非常美好，實際執行起來卻處處都是阻礙。上一世，關心產業新聞的韓易總是會在心裡揮斥方遒，維旺迪出售環球進度太慢，索尼收購音樂版權步調不對……輪到他真正開始接觸娛樂和資本的互動，他才發現，世上最難的四個字，不是雷厲風行，而是徐徐圖之。
“宥真。”
韓易輕聲呼喚在他右手邊安靜閱讀的趙宥真。就像愛因斯坦說的那樣，巧合是上帝保持匿名的方式。預定同一家餐廳、入住同一家酒店、同一時間造訪同一個博物館已經足夠湊巧，那麼買到同一班飛機返程，線上值機系統分配的座位還偏偏挨在一塊，也就沒什麼好稀奇的了。
如果不是上一世確實沒有這號人物，韓易都快開始懷疑趙宥真是不是祂們安排的未來巨星了。
這不位元斯拉和油門的繫結效果強多啦？
“你聽過UTA嗎？”
韓易把面前的iPad向趙宥真的方向移去。
“聽說過。”
趙宥真放下書本，點了點頭。摘下隱形眼鏡，戴上黑色框架的她，看起來別有一番韻味。
“讓我們來玩個遊戲吧，記得我之前說的目標嗎？收購一家演藝經紀公司，並透過它的客戶名單拓展其他業務。”韓易點開UTA官方網站的客戶名單，“如果是你的話，當你買下UTA的股份，成為董事會的一員，你會憑藉這一身份跟哪些客戶進行深度合作？”
“讓我看看。”趙宥真喜歡這種跟音樂有關的角色扮演遊戲，她接過iPad，向下滑動名單，認真地檢視起來。
“是我的話……我會從他們的電子音樂客戶開始，看起來UTA有非常強勢的電子音樂資源。”趙宥真逐個將名字點出來，“Diplo、Alesso、DillonFrancis、MajorLazer……也許可以依靠這些客戶，做一個大型的電音節？啊，還有SwedishHouseMafia？我以為他們解散了。”
“沒有正式解散，只是停止活動了而已。”
瑞典浩室黑手黨是電子音樂界最具影響力的組合之一，但2012年6月24日，三人出人意料地透過經理人艾米-湯普森宣佈將分開活動。2013年3月24日Ultra邁阿密的最後一場演出後，他們便開始各自專注於自己的音樂計劃。埃克斯威爾與因格羅索組成了Axwell&Ingrosso雙人組，而SteveAngello則是單飛到了現在。
2022年，三人將策劃一場聲勢完全不如往日的復出，當然，那是後話了。
“你知道MadDecent嗎？”在幾個電子音樂藝人的名字之間來回掃視著，趙宥真忽然開口問道。
“你覺得呢？”韓易點亮螢幕，開啟Spotify，在趙宥真面前輕輕搖晃。
掛在播放頁面上的，是一張青綠色的單曲封面，若隱若現的背景圖案上鐫刻著印度教的象頭神，而躺臥在畫面中央的，則是帶著紅色錫克教頭巾，留著絡腮鬍的MajorLazer擬人形象。
《LeanOn》，MajorLazerxDJSnake，feat.MØ。
2016年到現在為止，最熱門的電子音樂單曲，沒有之一。
“MadDecent現在風頭正盛，如果是我，我會幫助這個廠牌擴充活動板塊的品牌，甚至參與到它現場演出板塊的具體運營中。”
“你是說BlockParty，對嗎？”注視著對方，韓易眼底的笑意愈發濃郁。
“我不記得他們的巡迴音樂節品牌叫什麼名字，但差不多是這個意思。”趙宥真給出肯定的答覆，“重點就是，藉著《LeanOn》的熱度，重點推廣Diplo和MajorLazer，還有能夠帶動UTA其他電子音樂客戶的巡迴演出，爭取把他們的演出直接排到明年去。”
“還有嗎？”
“UTA在嘻哈音樂方面的影響力也很大，LilWayne、IggyAzalea、PostMalone、DJKhaled，我想在合作單曲方面也許有一些想象空間。”
“Wethebestmusic……anotherone！”韓易看看左右的乘客，朝趙宥真靠近了一些，壓低聲線，鬼祟而誇張地模仿著DJKhaled的招牌tag，“是這種單曲合作，對嗎？”
“聽上去很蠢，但是很有效。”趙宥真輕輕掩住嘴巴，韓易看不到她的淺笑，卻能依稀從指縫間瞥見酒窩的存在，“這種大雜燴式的單曲合作，就跟《復仇者聯盟》一樣，總會吸引不同型別的粉絲去聽同一首歌。”
“如果能把UTA的重要音樂客戶湊到一起，讓他們跟DJKhaled合作一首流行……流行饒舌，偏嘻哈的單曲，再配上強有力的宣發，應該能是一個商業表現不錯的專案。到那個時候，借這首歌的熱度，也可以為合作嘉賓提提價格，給每個人都單獨排個夏季巡演。”
“這聽上去確實很棒。”
韓易在心中暗笑，趙宥真自己肯定不知道，她已經把DJKhaled明年那首膾炙人口的夏日口水歌完美地描繪出來了。
UTA之所以跟DJKhaled在今年年初簽下演藝代理協議，正是看中了他這種流水線式的變現套路。
“另外，GunsN'Roses和PinkFloyd這種傳奇樂隊也不能忽視，如果能成為他們的世界巡迴演唱會主辦方，即使不用發行新作品，收入也將非常可觀。”
“中老年樂迷的消費能力總是最強的。”韓易微微頷首，做著補充說明。
“沒錯，所有消費現場音樂的樂迷裡，41-59歲的觀眾平均收入最高，粘性也最強。”趙宥真指了指面前的飛行實況圖，此時他們的航班正在飛躍內華達與加利福尼亞的州界。
越過這條線，他們離降落便還剩不到四十五分鐘。
“聯絡LiveNation或者AEGLive，先在我們看到的這片區域，美國和加拿大，每個重要或者不重要的城市做上一百場演唱會，再去歐洲各個國家的首都分別舉辦一到兩天的世界巡迴，這就已經足夠UTA在接下來的兩三年裡賺得盆滿缽滿了。”
“只要能說服Slash或者大衛-吉爾摩重新踏上巡演道路，這家公司的財報就一定會非常好看。”
“很棒的計劃……我不得不說，你在這方面真的很有天賦，宥真。”
韓易給趙宥真遞去一個讚許的眼神，後者不是音樂相關專業，也從來沒有系統性地接觸過這方面的行業知識，能夠迅速捕捉到UTA旗下最有價值的音樂客戶，並進行一些充滿創意性，甚至能跟未來發展相呼應的想象力延伸，已經是一件極了不起的事情了。
如果讓她在圈子裡浸淫一段時間，能力一定不容小覷。
“你準備為UTA工作嗎？”
沒有直接回應韓易不知真假的溢美之辭，韓國姑娘只是帶著些許好奇反問道。
“可以這麼說。”
“我感覺是一個很好的起步平臺。”趙宥真下巴略微揚起，帶著幾分希冀暢想，眼眸亮得就像是在講述自己的計劃，“透過演藝經紀人這個職位，你能接觸到好萊塢不同領域的機會，也許未來不一定只是在音樂界發展呢。”
“這也正是我的想法。”韓易笑了笑，毫無痕跡地轉移了話題，“對了，等會兒到了洛杉磯，你回哪裡？”
“UCLA。”趙宥真回答道，“我的公寓就在學校附近。”
“嘿，那我們正好順路！”韓易發出邀請，“我可以送你回去，我住的地方離你不太遠。”
私人安保費亞穆-德爾維希正在洛杉磯國際機場的二號停車樓等待著老闆落地。即使經過韓易的許可，費亞穆也沒有選擇車庫裡的法拉利或邁凱輪，而是開來了自己的雪佛蘭探路者。
服務過諸多名流客戶的費亞穆很清楚，這種級別的豪車收藏，哪怕主人不在意，也是絕不能觸碰的。
看來是時候再買一輛方便司機駕駛的代步車了。
“順路？”趙宥真似笑非笑地看著韓易，猜測對方的意圖。
南加大的學生，會把公寓租在南轅北轍的西好萊塢嗎？
“對，我可以在UCLA放你下來，我家就在……你們校園上面不遠。”韓易食指向天上舉了舉，說道。
“謝謝你的好意，易，可是我已經訂了……等等。”
趙宥真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坐直身子，把垂在額前的一縷髮絲向後撩去，完全顯露出的眼眸裡滿是興奮的光芒。
“你難道是想……再吃一頓晚餐？”
“……你怎麼知道。”
任由韓易再是淡定，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但你不是說回了洛杉磯，就要繼續減肥了嗎？”
聽到韓易的話，趙宥真整個人僵在原地，好半天不動彈。過了一會兒，她才自暴自棄地躺回座椅上，抓起手機。
“回首爾再減！”
趙宥真開啟Yelp，把主介面對準韓易，乳貓看向小魚乾的期待感又呼之欲出。
“有沒有什麼推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