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周從文說能定位，真的假的。”鄧明一臉疑惑的問道。
這次不光是鄧明，連黃老闆都很詫異。
他沒有回答鄧明的話，而是用手指無意識的敲打的桌子上的一本心胸外科學硬皮書面。
黃老的手因為常年拿著止血鉗導致畸形，佝僂的像是雞爪子。
咚咚~咚咚~~
聲音極有韻律。
鄧明知道自家老闆在想什麼。
從最開始胸腔鏡進到國內，黃老就帶著自己開始鑽研這種新技術。
那時候無數人不屑，他們不敢說黃老，就在背後說自己見錢眼開，為了一點點耗材錢讓患者承受不應該有的經濟負擔。
鄧明也無所謂，那群人在背後說自己又不能咬掉自己一塊肉，見面還不是的微笑彎腰叫自己一聲鄧主任。
在國內外科領域，誰敢明目張膽的招惹自己？不算老闆的能量，光是鄧明就足以夯掉他們的牙。
經過一個階段的手術研究，師徒兩人很快找到了胸腔鏡使用的最基礎的方向——肺小結節的楔形切除。
但那時候還是上世紀90年代末，國內經濟環境略差，基層醫院連CT機都很少見。
肺小結節切除術，在當時來看只能算是一項屠龍技。
看著似乎不錯，其實卻沒有大的用處。
但進入新世紀後國內經濟迅猛騰飛，尤其是加入世貿組織後，短短一年內很多行業出現肉眼可見的變化。
CT的普及對於胸外科來講，直接的結果就是肺小結節的患者漸漸多了起來。
這項技術看起來不像是無用的屠龍技，黃老和鄧明一直在研究該如何推進。
他們是胸外科最頂級的存在，很快就意識到阻礙這項術式推廣下去的問題在哪——肺小結節的精準定位。
因為胸腔鏡手術需要單肺通氣，所以術前片子上肺小結節所在的位置在單肺通氣後會有一定的變化，無法做到百分之百切除。
不只是基層醫院的醫生，哪怕是黃老和鄧明都做不到這一點。
無論什麼事兒，想要百分之百都很難，這又暗合黃老“比爛”的邏輯。
最重要的是手術不能光在912開展，這裡床位有限，很多患者在外面一排就是好幾個月，根本住不進來。
黃老的目標也很明確，利用912的技術人才優勢蕩平一切阻礙，把技術推廣下去。
全國都開展，這才是一項成熟的技術。只在912開展，只有自己或是鄧明會做，別人可能看見後豎起拇指稱讚一聲牛逼，但除此之外沒別的用處。
手術麼，治病救人的玩意，不是裝逼的東西。
但基層之所以是基層，水平差是一定的，而且手術量並不高，想要他們練手練到鄧明的水平……很難。
要推展手術，必須解決一切難題，把飯喂到嘴裡才行。
師徒兩人研究了很久，從亞甲藍開始，再到碘油、術前穿刺等等，但現在只有一個比較模糊的方向。
因為研究的多，念念不忘必有迴響。聽周從文說已經出現定位裝置並且簡單描述後，兩人的腦海裡都有了一個大概的樣子。
對！
這就是一直尋找的定位裝置！！
只是鄧明不信自己和老闆都研究不出來的東西，周從文一個小傢伙能研究明白。
“術前一個小時打進去，鏡頭進去後一眼就能看見那根線。”黃老沉默了很久後悠悠說道。
“是！結合術前的影像，根據穿針的角度可以大略確定肺小結節的位置。”鄧明補充道，“雖然多了一步，但術中的風險卻小了很多。”
“做完定位的話腔鏡手術只需要15分鐘，還有一個重點，小周說的四個爪的錨肯定是金屬物質，一定要切掉。”
“嗯。”鄧明不認為老闆在說廢話。
定位的遠近、直線切割縫合器的角度都有可能出現一個噁心人的結果——定位金屬錨留在患者肺臟裡。
醫生麼，考慮完怎麼成功，來不及歡欣鼓舞就要琢磨可能存在的種種風險。
老闆說的定位金屬留在身體裡的確是一個隱患。
不過外面有一根線，術中也比較好找。
周從文的思路是對的，讓人驚訝的是他竟然還先於912把這玩意給做出來了！鄧明無論如何都想不懂這是為什麼。
不管哪家跨國耗材商肯定會在自家老闆身上投注大量的資源，甚至可以說是不惜一切代價。
老闆都暫時沒做到的事兒，周從文竟然……鄧明嘆了口氣，“老闆，周從文不是開玩笑吧。”
“不會的。”黃老很確定的說道，“他說的不復雜，結構與原理聽一遍就明白。我也疑惑為什麼這東西先出現在周從文那面，而不是出現在我辦公桌上。”
“但是！”黃老頓了一下。
“小周不會撒謊。”
“……”鄧明看著自家老闆，心裡感慨萬千。
老闆就像是慣著自己小孫子一樣慣著周從文，小周不會撒謊……哈哈哈，希望是這樣。
“這幾天你有幾臺手術？能走得開麼？”黃老問道。
“週三就能走，專家診我找別人出。看不懂的留著，回來咱爺倆一起會診。”鄧明知道老闆的意思，他也心急難耐，早就想到了解決辦法。
“嗯。”黃老應了一聲，手指輕輕敲打在那本書上，咚咚咚的聲音像是陣前一鼓。
“老闆，提前去？”
“嗯，你去安排吧。”黃老穩如泰山沉聲應道。
“小周也是，肺包蟲病……”鄧明囉嗦了一句。
“定位是一回事，肺包蟲病也不能輕忽，手術難度太大，一個不留心就做呲了。”黃老微微一笑，沒讓鄧明說出周從文要當助手的事兒。
“老闆，周從文說他要當一助。”鄧明不甘心，雖然老闆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但他還是……不甘心。
“讓他給我當一助，我看看他大揭蓋的水平。”黃老淡淡說道。
鄧明也很好奇。
自己一個912心胸外科大主任的水平，面對肺包蟲病的時候都不敢說肯定能成功，到底是誰給的周從文信心？
這個小傢伙，似乎什麼都能幹呢！
老闆雖然上了歲數，但眼睛真亮。前段時間非要去江海市，自己還為是想偷跑出去吃喝玩樂，但沒想到直接遇見周從文這麼一塊璞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