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慧答應過趙向晚,班底成員由她選擇。趙向晚便從重案組長期共事的夥伴裡挑選出朱飛鵬、祝康、周如蘭,再加上自己和季昭,五個人行動更為迅捷、高效。
所謂特別行動小組,是指遇到特殊案件,需要多方協助,走特殊渠道完成調查、取證的偵查小組。
像眼下這三起交通事故,看似意外,實則是多起精心策劃的謀殺。
將謀殺偽裝成交通意外,這是對公安系統的蔑視與挑釁。
一定要將這個團伙連根拔起!
省廳高度關注,將這起案件交給趙向晚。這是特別行動小組成立後的第一個案子,必須漂漂亮亮完成。
趙向晚站上臺,拿起一支黑色馬克筆,在白板上寫下三個名字。
法制週刊——戚宛娟;
食藥監局——彭前澤;
兒童醫院——黃炬。
趙向晚腰桿挺直,面容嚴肅,態度冷然,目光掃過會議桌旁端坐的小組成員。
“這三個人,也許有關聯,也許沒有關聯。但他們的背後,一定有個殺手組織的精心策劃。我們現在,就以摩托車手為突破口,把這個組織揪出來。”
朱飛鵬舉手:“我們是不是應該對死者身份進行調查?”
趙向晚點頭肯定:“我們分頭行動。我和季昭去市局,見見摩托車手。你們三個分工一下,對死者的社會關係進行調查。”
特行組行動開始。
趙向晚與季昭來到市局,在交通大隊見到一臉囂張的苟長安。
苟長安今年二十四,染了一頭黃毛,他吊兒郎當地翹著二郎腿,腳尖一晃一晃地搖著。
“警察同志,我都說得很清楚了,撞死人這事兒和我沒有關係,我最多就是個超速吧。誰讓那個開寶馬的司機開那麼快,看到紅燈也不減速?我跟你們講,現在這些開豪車的司機有錢得很,撞死了人賠錢唄,讓他狠狠地賠!”
趙向晚盯著他的一舉一動,突然發問:“知道為什麼警察會找上你嗎?”
苟長安這才正眼看著趙向晚,眉毛一挑:“為什麼?”
【老子做事一向謹慎,絕不可能有破綻。】
【上一次在巷子裡別那個小領導一下,根本沒有人注意。這一次也是奇怪了,直接是刑警找上了門!】
彭前澤那一起案子,也是苟長安乾的!
趙向晚目神似刀,利光一閃,刺得苟長安的內心一凜。
趙向晚沒有說話,依然冷冷地盯著苟長安。
苟長安內心開始打鼓,為了掩飾這份心虛,他開始嚷嚷:“喂,你愛說不說!我告訴你,我不是犯人,你們不能這樣把我扣在警局,你們趕緊把我放了!不然我找記者曝光你們動用私刑!”
趙向晚嘲諷一笑:“找哪裡的記者?《法制週刊》嗎?”
苟長安一個激靈,後背驚出一身冷汗,他不敢與趙向晚目光對視,眼神四處遊離之後,落在桌腳某處。
【只是按照神秘人的指示別了一下寶馬,哪知道會撞死那對母女!】
【後來我才知道,那個女的是記者,還是法制週刊的記者。】
【洗車店訂了那個報紙,哥兒幾個有時候也會拿報紙上的案件下飯,沒想到……唉!】
趙向晚嘆了一口氣:“可惜,戚記者負責《百姓說話》版面,為民請命,為弱勢群體發聲,寫出一篇又一篇令人感動的文章,卻因為你往寶馬車上一歪,戚記者死於血泊之中。”
苟長安愣了愣神,喉嚨有些發緊:“戚記者……”
【《百姓說話》?我知道。】
【農民工討薪,礦井工人維權,下崗工人再就業……這個版面我喜歡,是真心實意為我們小老百姓說話,不幫那些黑良心的有錢人。】
【戚記者,是哪一個?】
趙向晚找到了苟長安的心理特點——他仇富,不欺窮。
“戚記者,筆名為薪火。她說過,要讓法治精神與正義火種薪火相傳。她說過,要保護受欺壓的老百姓,為他們討一個公道。”
苟長安感覺有一支利劍飛來,正中胸膛。
悔恨、內疚、羞愧……
【薪火,她是個好人。】
【我不該,聽那個人的話。】
苟長安的聲音弱了下來,低著頭,半天才回了一句:“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趙向晚感覺到他的內心變化:“我來告訴你,為什麼你會在這裡。三天前,你在解放路小學門口那條大馬路上飛馳而過,曾經興奮地說了四個字,搞定,收工!被我聽到。”
苟長安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這個身穿橄欖綠制服、蘋果臉上一雙鳳眼熠熠生輝的女警察:“我,我沒見過你。我,我說了嗎?”
趙向晚冷冷道:“我倆擦身而過,你說出那四個字,正好被我聽到,於是記下了你的車牌資訊。警方迅速出動將你帶回,你的所有社會關係、小偷小摸、打架鬥毆的記錄,我們全都掌握。”
苟長安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戴著頭盔,以近一百碼的速度呼嘯而過,竟然還會有人注意到車牌資訊。而且,當時他真的說了搞定收工那四個字嗎?說了嗎?他忽然有些迷糊。
趙向晚抬手舉了舉天花板:“天意吧?戚記者為老百姓說話、發聲、維權,卻枉死車輪之下,老天爺都看不眼,所以才會讓你坐在這裡。”
苟長安家裡條件不好,父親早早病亡,家中只有病怏怏老母一個。他書讀得不多,初中沒畢業就出來混社會。趙向晚的話將他的內疚放大無數倍,這讓他內心沉甸甸的。
“我……”
剛一張嘴,苟長安卻又緊緊地閉了回去。
【不能說。】
【那個人說,如果我敢說出去,就讓我全家死光光。】
【我媽一個人在家,出個意外太容易。】
想到這裡,苟長安眼珠子轉了轉,脖子一梗:“不是我害死了戚記者。我就是開了個玩笑,哪知道開寶馬車的死胖子水平那麼差!不僅不踩剎車,還胡亂打方向盤。他撞死了人和我有什麼關係?”
趙向晚身體前傾,壓低了聲音:“警方承諾保護你與你母親,直至案件偵破為止,如何?”
“什麼?”苟長安愣了一下,心跳陡然加快。
趙向晚繼續和他談條件,聲音雖低,但清晰無比:“不必遮掩,警方早就知道你與他人有交易,不然也不會把你帶到這裡來。你說實話,坦白從寬。你不是主犯,最多隻是從犯,老實交代,可以減免刑期。等主犯落網,你與母親不會再有生命威脅。否則……你殺我、我殺你,只要有錢便可為所欲為,沒有法律保護,這世道,哪有窮人的生路?”
趙向晚的話,精準擊中苟長安那一顆仇富的心。
他抬起頭,與趙向晚對視。
趙向晚的眸子裡閃著一抹異光,彷彿跳動的小火苗,這讓苟長安腦中忽然閃過“薪火”二字。
戚記者的筆名,就叫薪火?
苟長安腦袋耷拉著,頹然道:“我真不知道,他要害戚記者。如果知道他要害的人是薪火,我肯定不會按他的話去做。薪火,是個好人!”
趙向晚道:“現在說出來還來得及,不要讓更多的好人被害死。”
苟長安囁嚅道:“其實,我也不知道他是誰……”
隨著苟長安的講述,一個製造意外的殺手組織就此浮出水面。
苟長安住在星市西城區棗河河畔,那裡曾經是菜農聚集地,後來城市發展,到處拆遷、修路、蓋房,那一片便成為了個城中村。
苟長安喜歡摩托車,喜歡刺激,喜歡飆車,經常和一群摩托車手在道路上飛馳而過,他家裡窮,在一家修車行幫忙,混點工資養活自己和母親。
今年9月,他忽然在家裡發現一個信封,母親說,有人敲門,她應聲開門後發現門檻上放著一個大大的牛皮信封。
信封裡,有一封信、五千塊錢,還有一個對講機。
信不是手寫,而是從報紙上剪下來的字,一個一個貼上拼湊而成。
“9月13日,開啟對講機,騎摩托等候在東城區梧楊路北,按我的要求去做,沒有任何法律風險。定金五千元,事成之後支付剩下的五千元。”
苟長安一開始有些忐忑,不知道對方到底要自己做什麼。雖然說沒有任何法律風險,但對方連個臉都沒露,誰知道是忠是奸?
財帛動人心。
看到那嶄新的百元大鈔,苟長安心動了。
到了那一天,他將對講機掛在左胸,戴上頭盔,騎著摩托車,等候在東城區那個巷子口。
那一天,細雨朦朦。
苟長安看到一個幹部模樣的男人,打著黑布傘、夾著黑色公文包走進巷子。
對講機裡突然響起一個男人冷靜無比的聲音:“聽我命令,啟動,加速向前,從那個撐黑色布傘的男人左邊開過去!”
苟長安啟動,加速。
摩托車開進小巷。
“1,2,3,向右歪!別他!”
“迅速離開!”
苟長安依言而行。
離開小巷之時,他聽到身後傳來噼哩叭啦的聲音。
還有汽車急剎車的聲音。
第160章天才
◎錯綜複雜的動態數學模型◎
趙向晚問苟長安:“這是你第一次行動?”
苟長安點頭:“是的。”
趙向晚問:“對講機呢?”
苟長安回答:“開出小巷子之後,那個人在對講機指揮我,把摩托車開到街角一個垃圾桶,桶裡有個黑色塑膠袋,裡面有剩下的五千塊錢。然後,我按照要求把對講機扔進垃圾桶,拿起塑膠袋離開現場。”
趙向晚問:“錢是新錢,連號嗎?”
苟長安搖頭:“不,都是舊鈔票。”
“裝錢的袋子、信封有什麼特徵嗎?”
“沒有,就那種文具店裡很普通的信封、裝垃圾的黑色塑膠袋。”
一次行動,一個對講機,連面都沒有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