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2月12日,臘月二十四,南方小年。
趙向晚與季昭一起回到羅縣。
季錦茂、洛丹楓、周芳溪帶著禮物與趙向晚的大姑、大哥、二哥見面,商議婚事。
羅縣最豪華的酒店,名為芙蓉,因領袖一句詩詞“芙蓉國裡競朝暉”而得名。
羅縣經濟不算發達,縣城面積小、人口較少,民風相對淳樸,芙蓉酒店裝修豪華舒適,吃喝玩樂一條龍,雖然說比不上星市的四季大酒店,但已經是縣城最高檔的地方。
各種婚宴、生日宴、單位酒會,一般都在這裡舉行。
季昭結婚,這是季家最大的喜事,因此全家出動,住在芙蓉酒店最豪華的住房,又預訂了一週豪華會客室,方便與趙向晚的親人見面、商量。
季錦茂雖說是湘省首富,但為人並不奢華囂張。有道是抬頭嫁女、低頭娶媳,季家對趙向晚這個媳婦那是千般滿意、萬種喜愛,結婚這麼大的事情,肯定是把姿態放到了最低,對趙家人客氣無比。
趙大翠、範秋寒和趙伯文、趙仲武一起過來吃晚飯。
走進明亮寬敞的大廳,奶油黃的大理石地板倒映著屋頂水晶吊燈的光芒,空氣裡彌散著玉蘭味清新劑的香氣,極盡豪富氣派。
趙大翠與趙仲武合夥開米粉店,生意還不算,錢賺了不少。但小本生意嘛,投入的時間、精力太多,根本沒有時間消費。
範秋寒與趙伯文一個在醫院當護士,一個當藥劑師,工薪階層,日子過得很安穩。
芙蓉酒店,四個人還真沒有進來享受過。
陡然走進這麼高檔的地方,有些眼花繚亂。
季錦茂預定的豪華會客廳是一個套間,客廳地面鋪的織錦地毯絢爛無比,沙發、茶几、花架一應俱全。客廳與宴會廳連通,大圓桌子上鋪著潔白的桌布,桌子中央擺放著美麗的花籃,桌角擺著一盆茂盛的發財樹。
湘省屬於南方,冬天沒有暖氣,但酒店裝了中央空調,暖意襲人。
季、趙兩家人見了面,互相誇對方家裡的孩子。
洛丹楓不愛說話,主要是季錦茂、周芳溪誇:“向晚這孩子我喜歡,沉穩、厚道、聰明,是我家季昭的貴人吶。我家季昭的情況你們是知道的啊,要不是有向晚這孩子陪伴、提點,估計現在還窩在畫室裡一個人孤孤單單地畫著畫呢。現在他能夠工作,在省廳當專家,多虧了向晚!我們真的從心底裡感謝你們。”
趙大翠被誇得不好意思,忙謙虛地說:“你們家裡條件好,又在大城市。我們這邊呢,是小縣城,向晚從小吃了很多苦,爸媽不是什麼好東西,但她真是個很努力、很上進的好孩子,也孝順懂事,幫了我們很多。她在星市沒有親戚朋友,現在有了季昭和你們,我就放心了。”
憶及往事,大家都有些動情。
趙伯文、趙仲武都已經結婚,這次趙向晚議婚並沒有把錢淑芬、趙二福這對夫妻叫來。想想父母做過的蠢事,兄弟倆也暗自咬牙。
趙伯文說:“三妹子,你現在工作優秀,又有了好歸宿,我替你高興咧。”
趙仲武聲音有些哽咽:“三妹子,以後沒事就回來坐坐。我在羅縣買了房子,你不想回趙家溝的話,就來二哥家住啊。”趙仲武現在不再賭錢,沉下心來好好賺錢養老婆孩子。
範秋寒拉著趙向晚的手,依依不捨:“我還想著你大學畢業之後可以一起好好玩玩,沒想到你一口氣都沒歇著,每天不是上班,就是出差。這好不容易要過年了吧,你又要忙結婚的事,唉!我真捨不得你呀。”
季錦茂看大家情緒有些低落,忙打圓場,讓服務員把各色菜餚端了上來,又開了一瓶好酒,招呼大家一起吃飯:“來來來,連聊邊吃,邊聊邊吃啊。”
華國傳統,民以食為天。
沒有什麼問題,是一頓飯解決不了的。
美酒、美食到了肚裡,感情交流也基本到位。
周芳溪年紀最長,自然最有話語權,定下了婚宴的日子,打算臘月二十八在星市四季大酒店擺酒辦喜事。
趙大翠不需要季家出彩禮,季錦茂也不需要趙家準備嫁妝,一切從簡。反正新房、新車、喜服……所有一切季錦茂這邊都已經準備好。趙向晚只需要穿上喜服,與季昭攜手走進會場就行。
趙向晚與季昭手牽手並肩而坐,相視而笑。
兩人現在是省廳專家,每天忙到飛起,如果不是要準備婚事,省廳苗慧處長絕對不捨得放他倆的假。
結婚日子定下來,給同事、朋友們發請柬,準備喜糖、喜餅、喜宴……很多很多瑣事,全都有季錦茂的酒店團隊操心。
新人趙向晚、季昭,反而成了最輕鬆、清閒的人。
曾經趙向晚對養父母心存芥蒂,不過她在一次次打拐、解救孩子的過程中,內心得到救贖,那份憎恨淡了許多。
現在的她,已經有了季昭的偏愛,有了季家人的疼愛,內心缺失的那一塊被愛所填平,趙向晚站起身,端起手中酒杯,酒杯裡裝著暖暖的紅棗豆漿。
“謝謝。”
謝謝你們的參與,謝謝你們的支援,謝謝你們對我的愛。
趙向晚嘴角含笑,言簡意賅,可是所有人卻都聽得出來她對這份婚姻的滿意,全都笑了起來,齊齊舉杯。
“向晚、季昭,你們一定要幸福啊。”
季昭也站了起來,與趙向晚並肩而立。
兩人都身材高挑,雙眼明亮,英姿勃發,真是一對壁人。
季昭舉杯,一飲而盡。
【謝謝。】
【謝謝向晚願意嫁給我。】
【謝謝大家為我們祝福。】
趙向晚燦然一笑,看著季昭。
此後歲月,相依相伴。
已是晚上八點多,微醺散場。
走廊的射燈星星點點,映照在地毯、牆壁上,燈光璀璨,很美。
大家的心情也很美。
“啊——”
一聲尖叫,整個酒店忽然變得嘈雜起來。
有人在奔跑,有人在打電話,有人在爭吵,各種聲音傳到耳邊,季昭與趙向晚對視一眼:有問題!
季錦茂快走幾步,攔住一個神情緊張的服務員:“怎麼回事?”
服務員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小夥子,身穿紅色制服,模樣周正,他左右看看,吞吐一口口水:“你們是豪包的客人吧?要不然先回去坐坐?酒店現在出了一點事,需要等警察過來處理,暫時大家都不能離開。”
趙向晚問:“出了什麼事?”
服務員嘆了一口氣:“有客人出了意外。”
【唉!死人了,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休息。】
季錦茂皺起了眉毛。
今天是南方小年,又是兩家商議婚事的好日子,怎麼偏偏遇到了這樣的糟心事?
人命案?
身為重案組組長,趙向晚見慣了這種場面,淡定建議:“我們回去坐著聊聊天吧。警察過來調查之後就會讓大家離開。”
範秋寒倒是無所謂,挽著趙向晚的胳膊,笑眯眯地說:“走走走,這回你得陪我說話,季昭和你以後多的是時間聊天的嘛。”
有趙警官、季警官在場,季家人、趙家人都不怕警察,很自然地聽從趙向晚的安排,重新回到豪華套間,沏上一壺熱茶,坐在客廳裡開始閒聊。
半個小時之後,有人推門而入。
看到三名身穿制服的警察走進來,趙向晚站起身。
是熟人。
羅縣公安局盧輝局長、汽車站派出所龔有霖所長被抓,三村灣黑勢力全面整頓,趙向晚全程參與,今晚出警的有一個趙向晚很熟。
李楊明警官。
原本他是汽車站派出所一名戶籍管理的民警,不過羅縣公安系統大清理,他被調到羅縣公安局刑偵支隊,成為一名光榮刑警。
今天羅縣最奢華的芙蓉酒店出了人命案,接到報案之後,刑偵隊派出警力前來偵查,看過現場之後開始對所有酒店人員進行盤查。
看到趙向晚,李楊明立刻笑了起來,伸出手來與她握手:“唉呀,原來是趙警官,這次回來怎麼沒有通知我?”
趙向晚微笑:“我本來就是羅縣人,回來看看家裡人。”
李楊明掃了一眼現場,看到他們的確是坐在客廳喝茶閒聊,與人命案無關,隨意問了幾個問題,便笑著說:“是趙警官的人,我有什麼不放心的?你們隨時可以離開。”
這裡是羅縣公安局的地盤,出了人命案與趙向晚無關,想到師父耳提面命交代的:分清責任,不要胡亂插手。
趙向晚點頭道:“那好,我們先行離開,你們繼續辛苦。”
看著趙向晚,李楊明欲言又止。
李楊明對趙向晚印象非常深刻。她在審訊室裡言辭似刀,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問題,一個電話過去,龔有霖所長被抓;再一個電話過去,潘磊主任乖乖送來盧局長履歷。
可以說,趙向晚憑一己之力,攪動得整個羅縣公安系統變了天。
【301客人被殺,血濺當場,不知道趙警官能不能幫忙看一看?】
【有她出手,說不定很快就能破案。】
想到這裡,李楊明問了一句:“趙警官,要不要……”
趙向晚微微一笑:“抱歉,我在休假。”
李楊明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的,那我們繼續調查。”
兩班人馬各分東西。
送趙大翠等人離開之後,趙向晚與季家人返回酒店。
幾輛警車停在酒店門口,門口拉起了警戒線,有法醫拎著箱子往樓上走。
看到這個熟悉的場景,趙向晚有些無奈。
只是想輕鬆度個假,為婚事做做準備,是哪個不開眼的跑到酒店來殺人?
季錦茂看一眼趙向晚,既怕她心裡不舒服,也怕她破案上了癮,趕緊提議:“要不,我們晚上回星市吧?叫司機開一下夜車。”
周芳溪白了季錦茂一眼:“怕什麼!身正不怕影子斜。當年盛家別墅出了事,我們不是一樣住得挺好?明天我們還得去一趟趙家溝,見見幾個當年幫助過向晚的長輩,都約好了的事,不能臨時變卦。”
季錦茂聽母親這麼一說,感覺也有道理,笑了笑:“我倒是不介意,就看向晚是怎麼想的。”
趙向晚說:“出事的地方在三樓,我們住六樓,坐電梯上去,不用和警察碰頭,明天一早去趙家溝,也還好吧。”
既然趙向晚都不介意,也明確表態不插手案子,季錦茂便放下心來:“行行行,那我們就回去休息吧。”
五個人走進酒店大門,迎面便看到警察押著一個穿棒球衫、個子瘦小的小夥子走出來,小夥子揹著一個黑色挎包,不停地叫著屈。
“警察同志,不是我,真不是我,我只是她的忠實讀者,打聽到她住在這裡,想要找她籤個名。我不知道她會被人殺了,我躲在走廊樓梯間那裡,真的就是想要個簽名,你們不要抓我啊,我沒有殺人。”
忠實讀者?看來死者是一名作家。
趙向晚下意識地開始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