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家蝶那個醜丫頭,怎麼可能會有人一直惦記?】
【我不信!】
趙向晚嘴角一勾,鳳眼微微眯起,收斂了眼中銳光。
“對啊,她姐姐喬紅玉比家蝶大六歲,一直記得父母臨終前的囑咐,四處尋找家蝶的下落。因為家蝶後背肩胛骨有一個蝴蝶形的紅色胎記,憑著這
一條線索,終於在茫茫人海之中把家蝶找到。姐妹倆相見的時候,我也在場,家蝶又哭又罵,可是她姐姐一直溫柔地抱著她,不停地說著對不起,告訴她因為家裡太窮,實在是沒辦法才把她送到慈善堂。不過姐姐一直記得妹妹,不停地尋找著她。”
衛麗娜眼睛一酸,轉過臉去。
【我呸!那個醜家蝶,竟然還有姐姐這麼惦記,憑什麼我就沒有人來找?】
【我面板這麼白,眼睛珠子顏色這麼淺,特徵這麼明顯,怎麼就沒有人找?】
【要是知道是誰把我拋棄,我才不原諒,我要把他們千刀萬剮!】
趙向晚知道了,閔成航、閔家槐、閔家蝶,包括閔立娜,所有被拋棄的孤兒,都有一個藏在心底的夢——親人找到她或他,拼命道歉、努力彌補,從此過上快樂幸福的日子。
閔家蝶有姐姐尋找,姐妹倆抱頭痛哭的畫面,絕對刺激到了衛麗娜,比知道閔家槐與閔成航婚姻幸福,更讓她嫉妒,嫉妒得近乎心理扭曲。
趙向晚道:“知道我們為什麼能找到你嗎?”
衛麗娜轉過頭,看著趙向晚:“為什麼?”她現在完全是一頭霧水,根本不知道警察是因為什麼事情把她找到,更不知道為什麼要將她逮捕。
逮捕證上,只寫了根據什麼規定,經誰批准,派我局偵查人員誰誰誰,對衛麗娜進行逮捕,連個逮捕原因都沒有。
終於聽到趙向晚答疑解惑,衛麗娜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過來。
趙向晚舉起雪兒五歲時的照片,送到衛麗娜面前。
“1990年6月1日,金蓮湖公園,你與同夥一起拐走這個女孩,還記得吧?”
衛麗娜盯著照片看了半天。
【雪兒?】
【五年的事情,警察竟然還沒放棄?】
【竟然是因為這個……】
衛麗娜眼珠子轉了轉,灰色的眼眸裡多了一絲狡詐:“不記得了。”
趙向晚緊緊盯著衛麗娜的表情:“穆雪兒走失的時候,你從廁所換裝出來,曾經與穆剛擦身而過,你的這雙眼睛讓穆剛印象深刻,在與警方溝通時提供了這條有用的線索。雖然你扮成老太太,可惜你這雙眼睛令人印象深刻。直到我們尋人尋到閔家蝶,她告訴我們和她一起去雜技團的,就有一個長得特別漂亮的女孩,閔立娜,眼珠子是灰色的。”
又是閔家蝶!
衛麗娜此刻完全被憤怒、嫉妒衝昏了頭腦,顧不得掩飾,不耐煩地回應道:“閔家蝶這個賤人,不要和我提她!”
【80年我在歌舞團的時候,聽說她殺了人剛從少管所放出來,怎麼?殺了人還能逍遙法外,還能有姐姐資助開店過好日子?我呸!】
趙向晚繼續往她的憤怒之火上添了一把乾柴:“閔家蝶說,如果見到你,一定記得告訴她一聲。她想知道,你現在過得怎麼樣。”
衛麗娜的呼吸聲變得粗重。
趙向晚放慢語速,確保她聽得清清楚楚:“閔家蝶說,只要知道你過得不好,她就會非常開心。”
衛麗娜的胸脯快速起伏,鼻翼翕張,壓抑了半天,她才說了一句:“不必她關心,我以前是舞蹈明星,現在是酒店老闆,日子過得不曉得有多好。”
趙向晚淡淡道:“是嗎?”
衛麗娜不敢與趙向晚目光對視,垂下眼簾看著地面,沒有說話。
季昭畫的雪兒十歲畫像已經被翻拍成照片,趙向晚拿出這張照片:“衛麗娜,看看這張照片。”
衛麗娜抬起頭,看到照片上縮坐在角落的穆雪兒,整個人頓時緊張起來。
【這是雪兒去年的照片吧?哪個偷拍的?】
【是哪一個告的密?是哪一個背叛我!】
衛麗娜正要把照片看得更清楚一些,卻不料趙向晚縮回手,將照片放回桌面。
趙向晚繼續採取對付衛猛的方法:“這是衛波提供給警方的照片。”
衛麗娜努力剋制住內心的憤怒,從牙齒縫裡擠出一句:“衛波?狗,東,西——”
【他敢背叛我!】
【我把他從垃圾堆裡撿來,他吃我的、喝我的,竟然敢背叛我!】
【他剛跟我乾的時候,只有十幾歲,父母離了婚,根本沒有人要他,他離家出走,到處流浪,被野狗追著咬。大冬天裡,要不是我收養了他,他能夠有現在的好日子?他竟敢背叛我!】
趙向晚嘲諷道:“在良心面前,你那點收養之恩算什麼?衛波說了,他跟著你做了這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良心不安,所以主動自首,希望能夠把那些女孩子救出來。當然,他也希望能夠立功減刑。”
衛麗娜的內心像有一團火在燒,她終於忍耐不住,大叫起來:“為什麼?你讓衛波親口來告訴我,為什麼要背叛我!我把他當親弟弟一樣對待,我把他當作我的親人!”
趙向晚沒有說話,就這樣看著衛麗娜。
原來,你的心也會痛?
原來,你也知道難受?
趙向晚說:“衛麗娜,如果讓閔家蝶知道你視為親人的衛波背叛你,知道你現在被警察抓住,馬上要面臨牢獄之災,你猜她會怎麼做?”
【怎麼做?閔家蝶這個賤人肯定會哈哈大笑!得意洋洋地嘲笑我!】
趙向晚的話像尖刀一樣戳進衛麗娜的內心,刺得她胸口劇痛無比。
往事種種湧入腦海。
當你弱小無助之時,漂亮是罪惡。
當衛麗娜還是閔立娜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長得漂亮,一起長大的夥伴對她殷勤喜歡,但大家都是小孩子,這種喜歡對閔立娜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六歲送到雜技團,她因為長相漂亮、身段柔軟,被喻柳老師看中,收為徒弟,教她形體、柔術、舞蹈。
十歲時雜技團散夥,閔立娜跟著喻柳老師來到京都,以為從此能過上好日子,結果卻被自己親愛的老師送到一位姓衛的權貴床上,改名衛麗娜,成為他圈養的小寵物。
八年後,衛姓權貴衛弘和被人告發收監,衛麗娜與其他女孩被解救出來。早已被衛弘和養得沒有什麼生存能力的衛麗娜加入一個踢踏舞團,成為一名舞蹈演員。
可是,舞蹈演員收入並不高,而且很辛苦。衛麗娜吃不得這樣的苦,堅持了兩年之後,破罐子破摔,在無數男人臂彎輾轉,沒有為任何一個人停留。
直到衛弘和從監獄裡放出來,衛麗娜再一次與他見面。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衛弘和出錢資助她開酒店,並要求她為他與其它幾個富豪提供十歲左右的幼女。
衛麗娜根本沒有掙扎,很愉快地接受了衛弘和的資助,並幹起了拐賣兒童的勾當,建別院充當京都富豪團伙的後花園。
趙向晚聽到她內心所想,憤怒愈發強烈。
“衛麗娜,衛猛已經全部交代,與你接頭的衛某人家住哪裡、姓甚名誰,你們買賣一個十歲幼女,價格幾何。你放心,我們會和京都警方聯絡,端了那邊的老窩,我們也會給你記上一功,告訴衛某人是你揭發了他的一切……”
衛麗娜一聽,面孔煞白:“不不不!不——”
她不怕被抓、不怕坐牢,卻對衛弘和畏之如虎。
她十歲時被送到他床上,被折磨得死去活來,她是恨過他。可是囚禁數年之後,她從內到外已經全部臣服,對她而言,衛弘和就是她的天,就是她的神,就是她的全部信仰。
如果沒有衛弘和,衛麗娜什麼都不是。
衛麗娜根本不敢想象,如果被衛弘和知道自己背叛、揭發了他,她會面臨怎樣的制裁。
趙向晚冷冷一笑:“衛麗娜,我聽說衛某人手段了得,不如,你帶我們去京都把他抓捕歸案吧?”
衛麗娜緊張到全身都在顫抖,她連連搖頭:“不,我不去!我乾爹很厲害的,我不敢去,我也沒有揭發他,都是你說的。”
趙向晚對她絲毫沒有同情。
一個有良知的人,知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可是衛麗娜完全就是爛了心腸,自己吃過的苦,非要讓旁人都去受一遍。
她越是害怕背叛衛某人,趙向晚越是要落實她的“立功”行為。
趙向晚抬頭,目光與衛麗娜相對。
一雙琥珀色的眸子,一雙深灰色的眸子,都帶著些許異域風情,卻風格迥異。
趙向晚氣定神閒,目光沉穩冷靜。
衛麗娜緊張恐懼,目光遊離空虛。
趙向晚緩緩開口,聲音似臘月寒風吹過湖面,所到之處,盡數結成冰霜。
“不,是你揭發的衛某人,這一點我做證。如果沒有你,我們不可能順利進入別院,把那些小姑娘都救出來;如果沒有你,我們更不可能知道衛某人的住所、他們聚眾玩樂的場所;如果沒有你,我們也沒辦法掌握衛某人的經濟問題。總之……能夠徹底將衛姓那一枝摁死,還得感謝你這個功臣。”
功臣二字,趙向晚故意說得很重、很重。
衛麗娜此刻哪裡還有剛才的囂張?冷汗不斷地自額頭流下,內心的恐懼被趙向晚無限放大,她的心跳開始急速加快,
【怎麼辦?乾爹會弄死我!】
【哪怕乾爹關在牢裡,他也能找人把我折磨致死。那種恐怖,我不想再承受一次。】
【不能讓警察這樣說。】
如果不是因為身在審訊室,衛麗娜恨不得跪在趙向晚面前。她再也顧不得形象,眼淚鼻涕一齊往下流,微微仰頭,下頜向前伸,露出脖子,這是臣服的姿態。
衛麗娜哀求道:“警察同志,求你了,求你別把我送給乾爹。我怕他,我真的很怕他。我十歲就上了他的床,我就是他養的一條狗,我根本不敢反抗。他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哪怕是讓我跪在地上當狗叫,讓我舔他的鞋底,我都願意的。你要是說我揭發了他,我乾爹會讓我生不如死,我真的,真的求你了。你們讓我做什麼都可以,只求你們不要把送去京都,不要對我乾爹說,是我背叛了他。我沒有背叛,我什麼也沒有說,真的!”
趙向晚就這麼冷冷地看著,看著衛麗娜將內心的恐懼展示出來。
她真的,可恨!
她選擇成為一條狗。
面對主人,她是一條溫順的、不敢反抗的狗。
面對手無寸鐵的小女孩,她卻是一條咬人的、兇悍的惡狗。
趙向晚道:“不想讓你乾爹知道,只有一個辦法。”
衛麗娜眼中閃過期冀,直勾勾地盯著趙向晚:“什麼辦法?你說!”
趙向晚嘴角微微一勾,眼眸之間流光溢彩,帶著蠱惑:“與警方合作。”
聽到趙向晚的話,衛麗娜身體瑟縮了一下,肩膀往下一垮,腰往下一塌,含胸往前,胸貼住膝蓋,努力讓自己的展示度變小,似乎只有這樣才會有安全感一點。
衛麗娜的腦子裡閃過無數個念頭。
【與警方合作?我不敢!】
【可是,如果我不與警方合作,警察就會把我供出去。】
【怎麼辦?我應該怎麼辦?】
如果不讓他們狗咬狗,警察怎樣才能肅清京都富豪圈?
衛猛能夠說出來的,只是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