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趙晨陽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可是顧家兄弟卻寧可看趙向晚那一張冷臉。
至少,真誠。
梅清溪責任心很強,想到自己與趙晨陽有婚約,雖然他現在想要擺脫過去重新開始,但也得對趙晨陽有所交代才行,便輕聲道:“趙晨陽,你先回去。明天上午我去找你,有什麼事到時候再說。”
趙晨陽一聽,不知道為什麼整個人開始發慌。梅清溪雖然沒有說要解除婚約,但他現在的態度疏遠而剋制,彷彿下一秒他就會說出絕情的話。好不容易重生一世,抓住機會偷了趙向晚的人生,趙晨陽以為自己就能重複趙向晚曾經的幸福與輝煌,沒想到老天爺像開了玩笑一樣,自從趙向晚考上公安大學之後,一切都變了。
原本創立下徐氏集團,成功上市的徐俊才竟然因為行賄受賄罪立案調查了?
原本家庭和美、夫貴妻榮的周荊容竟然因為投毒案被抓捕了?
原本和妻子恩愛和諧、官越做越大的趙青雲竟然出軌其他女人,降職外派了?
如果過去的一切都能改變,那梅清溪的命運是不是也會改變?
上輩子梅清溪大學畢業之後,與趙向晚結婚創業,做得風生水起,是星市有為青年的代表楷模。而一直與他並肩奮鬥的趙向晚成為清溪集團的總裁夫人,回到家鄉捐錢修路、蓋小學,被村民們誇成了一朵花。
趙晨陽內心產生一個令她恐懼的念頭——會不會,這一切都是趙向晚的手筆?梅清溪的成功也好、清溪集團的發展也罷,其實背後功臣是趙向晚?
換趙晨陽來,根本就不行!
越想越怕,趙晨陽看向趙向晚,眼中滿是嫉恨,偏偏又不敢對趙向晚說重話,一肚子惡毒的咒罵都憋在心裡,整個人簡直要爆炸。
趙向晚聽到趙晨陽的心聲,不由得暗自搖頭。重生,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金手指,趙晨陽卻偏偏只知道搶奪他人的人生。同樣的道路,趙向晚能走得順暢,趙晨陽卻不一定能。
趙向晚的悠然,成功激怒趙晨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聲音從齒縫裡擠出來:“趙向晚,不管你用什麼陰謀詭計,清溪哥哥都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趙向晚還沒說話,梅清溪先怒了。
他霍地站起:“趙晨陽,我梅清溪從來都是獨立的個體,不屬於任何人。我們談戀愛也好、訂婚也罷,這都是我們之間的事情,和向晚有什麼關係?”
梅清溪向來溫柔斯文,第一次當眾發火,那逼人的氣勢令趙晨陽頓時就萎了。她的淚水滾滾而落,呆呆地看著眼前的未婚夫,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擠出一句:“你,你罵我……”
顧之星和梅清溪一個寢室生活了四年,也是第一次見到他發火,瞪圓了一雙眼睛不敢吭聲。顧之光拿起桌面上的滷花生,剝了一顆放進嘴裡慢慢咀嚼,目光在梅清溪、趙晨陽、趙向晚三人之間逡巡。
趙向晚將手中茶杯放下,杯底與桌面相碰,發出“叮”的一聲輕響。
這一聲清脆聲響雖小,落在趙晨陽耳朵裡卻似被放大了一百倍,令她心中一驚。
趙向晚衝趙晨陽招了招手:“來。”
“做,做什麼?”趙晨陽眼神躲閃、心虛膽怯。她剛剛控訴完,立馬感覺到後悔。趙家溝的時候趙向晚揪住她重生的小辮子,讓她隨時回答趙向晚的提問,心虛的她當時答應得很痛快,但轉念一想才知道自己上了趙向晚的套,怎麼就承認了呢?
不躲遠點,還往前湊,自己是不是腦殼壞掉了!趙晨陽越想越悔,可是面對趙向晚的招手,看到她那雙自帶威嚴的鳳眼,趙晨陽根本生不出反抗之心,只得磨磨蹭蹭地往前走了兩步,與趙向晚靠得近了些。
趙向晚淡淡道:“你覺得,未來做什麼會掙錢?”
趙晨陽左右看看,壓低了聲音:“我,我哪裡知道?”
【我上輩子在星市、珠市打了幾年工,就回村嫁人了,三十歲的時候重生,其實也沒什麼見識。不過好在上輩子我愛看電視,我記得有一部電影叫《股瘋》,知道做股票賺錢。還有一部電影叫什麼《房地產大亨》,知道蓋房子搞房地產都是暴利,其餘的……我就不太懂了。】
趙向晚看了她一眼,很滿意自己所聽到的。記得第一次見到魏美華的時候,魏美華在心裡嘀嘀咕咕,說什麼聽了趙晨陽的話買了深發展原始股票,賺了不少錢,當時自己還奇怪趙晨陽什麼時候懂得股票。原來……是一部電影給她的靈感。
趙向晚一挑眉:“真不知道?”
趙晨陽被趙向晚克得死死的,陪笑道:“股票吧,我是學財會的,聽說過一點關於股票的知識。我覺得吧,買股票這個東西,買到就是賺到。”
【去買吧,賠死你!96年年底,股票大跌,多少人賠得傾家蕩產,天台跳樓的人排隊。你要是覺得我重生了就會告訴你實話,那你做夢去吧!】
趙向晚揮了揮手:“你回去吧,沒事別在我面前晃悠。”
趙晨陽猶豫了一下,總覺得被趙向晚這麼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很沒面子,便多嘴說了一句:“我沒有搶你的東西,一切都是他們的選擇,對吧?”
趙晨陽以為這話說出來,趙向晚一定會難過。卻不料趙向晚毫不在意:“他們的選擇,我不介意。你搶走的東西,我不稀罕。”
這一刀,正戳中趙晨陽的心窩子。
曾經的得意洋洋,敗在趙向晚這一句話上。
曾經的竊喜與驕傲,被趙向晚的笑容擊得粉碎!
重生而來,趙晨陽自我感覺十分良好。
搶走趙向晚的親生父母、搶走原本屬於她的資源,搶走她的人生,到時候自己光鮮亮麗地出場,和土裡土氣的趙向晚同框對比,趙向晚肯定會失落消沉,想想都開心。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趙向晚越過越好,自己卻越來越栽。
搶來的,真的不會屬於自己嗎?那自己重生的意義又在哪裡呢?趙晨陽大受打擊,一顆心又氣又恨,完全喘不過氣來,半天才冒出一句:“那,我走了。”說完,哀怨地看了梅清溪一眼,轉身離開。
梅清溪漲紅著臉,有心想要道歉,但羞愧令他張不開嘴。半晌,梅清溪囁嚅開口:“趙向晚,對不起。”
顧之星抬手撫額:“我的天吶,梅清溪你是不是災星附體?繼母下毒殺人,親生父親始亂終棄,父母訂下的未婚妻莫名其妙。”
顧之光將口中嚼碎的花生米吞下,再狠狠灌下一口啤酒,附和著哥哥的話:“是啊,趕緊分手吧。娶妻不賢,必有災殃。”
要不要與趙晨陽退親?其實梅清溪一直有些猶豫,畢竟他對趙晨陽還有一分憐惜之情。總覺得她十歲才被接到親生父母身邊,又被送給周荊容當養女,身世似浮萍,和他一樣可憐。
正是這份憐惜,讓梅清溪順從地與趙晨陽訂親,儘量配合她,陪她出席各種場合,扮演一個合格的未婚夫角色。
可是今天,梅清溪決心與徐俊才決裂,獨立走自己的路,曾經禁錮在身上的那些東西漸漸消散,他有了新的想法。
梅清溪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彷彿是在向趙向晚解釋:“趙晨陽曾經是周荊容的養女,也算是在陌生環境裡討生活,我看她可憐,所以同意和她訂婚。不過現在……我會正式提出退親。”
梅清溪終於下定決心要與趙晨陽分手,顧之星與顧之光舉雙手贊成。
趙向晚看一眼梅清溪,想到趙晨陽曾提及上輩子自己與他是夫妻,兩人一起創業打拼,成為富豪,不知道為什麼有些不自在,對梅清溪說:“你要去深市做房地產?”
梅清溪點頭:“對。”
趙向晚想到剛才聽到的話,微笑道:“挺好的,我覺得這個行業未來應該很有前途,你就認真做吧。”
梅清溪受到鼓勵,眼睛亮了起來:“真的?向晚你也看好嗎?那太好了!你放心,我會認真做的。”
趙向晚轉頭看向顧之光:“剛才你說的失蹤案,詳細說說吧。”
顧之光雖然讀的是建築學專業,但卻迷戀偵探,入校後在專業學習之餘,開了家小小的偵探社。
偵探社接受的委託任務五花八門,有水房鬧鬼案,有宿舍爭執案,也有分手後男友糾纏、飯菜票不翼而飛……大多數都是些不痛不癢的小糾紛,上升不到刑事案件的程度。
可是最近遇到的一件事,卻讓顧之光感覺到很棘手——賈俊楠的女友失蹤了幾天,一點頭緒也沒有。
機械自動化專業大四學生賈俊楠住在顧之光宿舍隔壁,做了四年鄰居,平時總會在走廊遇到,見面頻率高,一來二去比普通同學關係更親近一些。今年賈俊楠即將畢業,已經分配到湘電器機械製造廠工作,只等畢業答辯結束,拿到畢業證、派遣證就能報到上班。
賈俊楠是農村人,家裡條件不好,讀書的學費都是找村裡人借的,因此平時生活很節儉。他在大三的時候談了個女朋友,兩人感情挺好。女友湛曉蘭也是農村人,高中沒有讀完就來星市打工,寄住在姑姑湛萍家裡。
湛曉蘭在一家鞋店做銷售,因為勤快、熱情,業績不錯,工資加提成每個月能拿到一百左右的收入。
聽到這裡,趙向晚抬起頭瞟了顧之光一眼。
顧之光接受到這個眼神,忙解釋:“賈俊楠不是那種吃軟飯的男人,在學校勤工儉學,上進努力,從來不用湛曉蘭的錢。”
趙向晚沒有說什麼,抬了抬下巴,示意顧之光繼續說下去。
兩人是在鞋店認識的,湛曉蘭仰慕賈俊楠是大學生、斯文有禮,賈俊楠喜歡她身上那股蓬勃向上、努力掙錢的勁頭,兩個人談了一年戀愛,約定等賈俊楠大學畢業之後就結婚,在星市共同經營一個小家。
平時兩人每天都會電話聯絡,週末約著一起吃飯。這個星期四因為一件小事兩人有了爭執,賈俊楠沒有接到湛曉蘭的電話,先前還以為她在耍脾氣,再加上正是畢業設計的關鍵時候,賈俊楠也沒心思去哄她。
轉眼到了星期天,湛曉蘭依然卻沒有任何訊息。賈俊楠不放心,放下畢業設計找到鞋店,這才發現店員換了人,湛曉蘭不知所蹤。
鞋店老闆告訴他,湛曉蘭從週五下午五點半之後就沒有來上班,招呼都沒有打。賈俊楠心中不安,顧不得湛曉蘭不讓他上門的禁令,根據記憶中的資訊找到她姑姑湛萍家。
湛萍是個離異中年女性,因為經歷過丈夫出軌,變得有些偏激,並不同意湛曉蘭談戀愛,因此賈俊楠與湛曉蘭談戀愛一直不敢讓她知道。
賈俊楠來到電信局宿舍區,一路問過來,終於找到湛萍。卻沒想到湛萍一見到他,聽說是湛曉蘭的男朋友,頓時就炸了,非說是賈俊楠把自己侄女拐走,揪著他的頸脖,不停追問曉蘭的下落。
湛萍住的是五十年代初建的老式五層磚混樓,因為紅磚牆、紅瓦屋面而被當地人稱之為“紅房子”。
宿舍區不算大,湛萍住的是一樓,動靜鬧得大,驚動了左鄰右舍,最後報了警,警察把兩人帶回去調查。細細一問,週五湛萍六點下班回家,發現家中失竊,放在床頭櫃裡的七百塊錢現金不翼而飛,同時消失不見的,還有原本應該早早到家做飯的湛曉蘭。
湛曉蘭工作的鞋店距離姑姑家不遠,因為借住的緣故,曉蘭承擔了大部分家務。鞋店早上九點開門,晚上九點關門,一共有兩個店員,輪換著吃飯。湛曉蘭每天早上買菜、洗衣、打掃房間,然後上班。到了下午5:30,湛曉蘭匆匆趕回家,做好飯菜等湛萍回來一起吃飯,六點半再回到鞋店繼續上班。
可是兩天前,週五湛萍準時六點到家,發現湛曉蘭不在,屋裡冷鍋冷灶,氣得罵了幾句,等到快七點了依然沒有見到人,就衝到鞋店去。
鞋店的另一個店員柴娜也在找湛曉蘭,很不高興地說:“她五點半就離開了,現在都七點多了還沒回來,耽誤我吃飯了呢。”
湛萍和柴娜爭執起來,柴娜沒好氣地回應:“曉蘭攀上了一個大學生,據說馬上畢業,兩人打算結婚呢。她不會是不想幹了吧?真是的!就算不想幹了也要說一聲嘛,突然不來算幾個意思?”
湛萍從別人嘴裡聽說侄女談了戀愛,心裡很不是滋味。回家之後再上上下下查了一遍,發現自己臥室的床頭櫃被開啟,裡面放著的七百塊錢不見了。
房門沒有被撬開的痕跡,肯定是被湛曉蘭偷走了!
湛萍氣得七竅生煙,可是想到自己只有一個哥哥,湛曉蘭住在這裡也有快四年,平時任勞任怨,不忍心毀她前途,於是把這件事悶在心裡,沒有報警。只想著等見到她和她男友,一定要好好罵一頓。
賈俊楠聽到這裡慌了,忙說:“我也有三天沒有聯絡到她,她不會出什麼事吧?”
湛萍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曉蘭向來乖巧,肯定都是你把她帶壞了!”
賈俊楠懷疑湛萍把曉蘭趕走,湛萍指責是賈俊楠唆使曉蘭偷錢出走,兩人在派出所爭執不休。警察詢問取證之後,排除兩人作案的可能,便以湛曉蘭失蹤立案,讓兩人回去等訊息。
故事講到這裡,顧之星先開口說話:“警察都已經立案調查,還需要你這個偵探社的社長做什麼?”
顧之光的表情很嚴肅:“賈俊楠主動找我,請我幫忙查一下。他說湛曉蘭和他感情很好,兩人去城東看過房子,還計劃一起存錢結婚,好好過日子,不可能招呼不打就離開。曉蘭為人正直,在鞋店工作那麼長時間,從不佔一點小便宜,絕對不會偷她姑姑的錢。他懷疑是湛萍知道湛曉蘭談了戀愛,在家中發生口角,將她趕走。”
梅清溪聽到這裡,皺起眉毛:“趕走?就算是趕走,湛曉蘭也應該第一時間給賈俊楠打電話啊。”
顧之光腦洞比較大:“可能湛萍把湛曉蘭強行送上火車,然後故意隱瞞事實,逼他們分手呢?”
梅清溪搖頭:“沒道理。家長不同意的戀愛多的是,沒見誰搞出個失竊現場出來,冤枉人偷錢的。”
顧之光一拍大腿:“就是這點可疑!分手就分手嘛,賈俊楠又不是那種死纏爛打的人,為什麼湛萍要費這個勁?”
趙向晚問:“湛曉蘭五點半之後從鞋店出來後,確認是回了家?”
顧之光張了張嘴,抬手搔了搔腦袋:“好像是。”
好像是?
趙向晚繼續追問:“廚房有沒有備餐痕跡?”
顧之光:“沒有,說是回家做晚飯,但廚房裡什麼準備都沒有。砧板沒有拿出來,早上買的韭菜也沒有摘。”
趙向晚:“鞋店和電信局家屬區很近,五點半從鞋店出發,七、八分鐘應該就能到家吧?這個時間點有沒人看見湛曉蘭?”
顧之光:“湛萍住一樓,南面帶個小院子,但院子沒有改裝,沒有增設對外的鐵門,平時湛曉蘭、湛萍進出都是走進樓梯間拿鑰匙開門。住二樓的阿婆說,好像聽見了關門的聲音,還有咕嚕咕嚕的聲響,不知道是什麼。”
他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湛曉蘭失蹤那天是週五,警察啟動調查是週日週一,時隔兩、三天,有些記憶會產生偏差或模糊。鄰居們說好像聽見,那就真的只是好像。也許是前幾天聽到,也許是那天聽到。”
“幾個人回來的?”
“幾個人?能有幾個人?當然是湛曉蘭一個人啊。湛曉蘭一個人回來,這個場景大家看熟了,所以沒有在意。如果她身邊跟著個陌生人,鄰居們肯定就會好奇、記住。”
顧之光這個推理是對的。
所謂“燈下黑”,開燈時會發現,由於燈具的遮擋,在燈下會產生陰暗區域。同樣的,人們對發生在身邊、習以為常的事物或事件沒有看見和察覺。
顧之星思維比較直接:“小偷就是小偷,也許錢不是湛曉蘭偷的呢?會不會湛曉蘭那天回到家,正遇上小偷,兩人一番搏鬥之後小偷把她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