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為何那樣女尊

妻主她為何那樣(女尊) 第33節

“尚在秋日,便就春心萌動了?”一旁的好友打趣他,“那位名為清愁的李娘子也神勇非凡,英姿颯爽,著實讓人心蕩神馳。”

“待比賽結束,如若我將香囊拋擲過去,你說三娘可會接到?”

“蕭平雨是蕭將軍最寵愛的女兒,騎術堪稱無敵,薛都尉竟能與她平分秋色、不落下風……”另一人道。

“平雨姐姐也十分英武美麗啊。”有大膽者誇讚道。

女郎們不在,內帷男子三兩個一起共看比試,說話不由得都大膽了許多,好友之間或是竊竊私語,或是高談闊論,有些隻言片語也會令人聽見。

戰況激烈,裴飲雪專注凝神地看著她,因此一言不發。王珩也甚為擔憂,眉峰緊鎖,只有謝不疑看個樂子,很是放鬆,但他眼睛毒辣,在李芙蓉下絆子的時候目光一頓,忽然道:“李氏女為人心胸狹隘,下手兇狠。真是難纏。”

王珩問:“你看出她犯了規定,那可否叫停?”

“王郎啊。”謝不疑嘆道,“怎麼為你的玉霄娘子急得汗都冒出來了,哎呀,眾人看得熱鬧,這時候怎麼能輕易叫停,實在太掃興了。”

王珩被一句話削弱了大半防禦,他的臉皮薄如紙,一捅就破,耳根已泛起紅:“殿下謹慎言詞,不要胡言亂語。我與玉霄姐姐……”

他話語一頓,乾脆不說了。這時,一心一意關注場內的裴飲雪忽然轉頭,道:“是我的。”

兩人俱是一怔。

“是我的妻主。”裴飲雪慢條斯理補充,“她買我花了十萬錢,為搶奪我不惜開罪李氏,因此李氏嫡女才會頻頻針對,待我如此恩情,我必報之。”

王珩:“……”

謝不疑:“……”

裴飲雪聲音清淡,語調沒有波瀾,但還是能從聲音裡聽出一絲在意:“王公子此前說河邊一別,可是柳河?那時妻主為編撰戲樓詞曲,不得不每日出入樂坊娛樂之地,並非有意尋花問柳。她還託我為公子的琵琶曲撰作唱詞,拙作粗劣,請王公子海涵。”

說罷,他向身側看了看。還劍當即起身,將木匣裡的一卷唱詞遞送給王珩,由王珩身邊的侍奴接過。

王珩並未展開欣賞,他知道這是裴飲雪一種對自己身份的維護。這個人外表看起來疏冷脫塵,好似不食煙火,恐怕同樣有意於玉霄姐姐,否則也不會在意他的親近舉動了。

王珩道:“多謝裴郎君。”

“唉,你們倆假模假樣,總是這麼說話,我真的不愛聽。”謝不疑坐姿懶散,身形微動,腳踝上的金鈴和長命鎖便叮噹作響,他道,“她人雖然很壞,是個混賬騙子,但身段不錯,這樣的馬上功夫,想必……”

說到一半,兩人不約而同地制止他。

“四殿下,吃點東西吧。”

“咬在糕點上,總比咬在別人身上好。”

謝不疑想到咬她的緣由,繼而想起薛玉霄捂著他的嘴不讓他說話,還捂了兩次,一下子惱羞成怒:“你們以為我願意?薛玉霄居然對兒郎動手,是她先——”

“玉霄姐姐有禮有節,絕非你口中所形容。”王珩不再掩飾,目視前方。

“妻主待郎君極尊重,想必事出有因。”裴飲雪神情淡淡,語氣中全是維護。

謝不疑:“……”

兩個被女人吃掉了腦子的傢伙。

他含著氣不跟兩人搭話,繼續看向球場,視線卻忍不住總是停在薛玉霄身上,像是咬在她身上一樣咬了咬酒器。

場內已打完半場,正在休整。在薛玉霄學會規則、熟悉擊球后,兩人的分數直線上升,雖然跟袁冰那隊仍差幾分,卻把蕭平雨、桓二兩人壓在後面,至於其他娘子的隊伍,更是遠遠落後,拍馬不及。

半場下來,薛玉霄也出了點薄汗,場上清風來去,令人身心通暢,她下馬更換護手,順便撿了幾個石子,跟李清愁道:“她可有再為難你?”

李清愁回:“頻頻搞些小動作,讓我打得胸中鬱結,她就不怕下一場射箭,我拉弓貫到她腦門上?”

薛玉霄聞言便笑:“你要是真如此殘暴,也不會被她為難住了。下半場你盡力去打,我們差得不多,我來擋住她。”

“好。”李清愁點頭,又道,“你學擊鞠倒是神速。”

薛玉霄隨口答:“女足拿過世界亞軍和九個亞洲盃,比賽我沒少看。”

“什麼?”

“沒什麼。”薛玉霄微微一笑,“我天賦過人。”

李清愁道:“知道了,天賦過人的都尉大人。”

她翻身上馬,等銅鑼聲再度響起後,薛玉霄果然上前攔阻李芙蓉,讓李清愁能盡力施展。兩人狹路相逢,馬蹄幾乎快要碰撞在一起。

李芙蓉故技重施,薛玉霄卻早有防備,她勒緊韁繩,黑馬與她心意相通地微微偏離,讓對方的月杖落空。與此同時,薛玉霄袖中一動,一枚圓潤石子嗖地飛出,十分隱蔽地衝過去——

擦著李芙蓉的馬腿而過,沒傷分毫。

薛玉霄輕輕嘆氣,心說“要不然算了”,這念頭剛一起,另一邊跟李清愁爭奪小球的袁冰動作一頓,她手中的月杖被打偏,讓李清愁毫不費力地奪走了鞠球。

……什麼東西?袁冰手臂一震,感覺虎口都發麻了,她的月杖頂端方才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打得一偏,一時失去控制。

袁冰微微一怔,旋即聽到小球進門得分的聲音。她看了看月杖,對李清愁道:“你做了什麼!”

李清愁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啊?”

袁冰隨即看向薛玉霄,見她面露微笑,神情還是那般溫和,看起來不像是什麼滿肚子壞水的人,於是掃除了對她的懷疑。

辛苦梅花候海棠(4)

第34章

兩人愈戰愈勇,到了敲鼓收官之際,已和袁冰二人僅差一分。

薛玉霄靈敏機變,李清愁膽識過人,在激烈密集的鼓點當中,最後一分也從袁冰的月杖下奪取,扳平局勢後,兩側的樂師吹起肅殺的破陣曲為場上女郎助興,曲聲和著鼓樂、蹄音,伴隨著月杖與鞠球相撞的脆響——最後一個餘音落下,彩色鞠球被打入門中。

幞頭女郎清點分數,向眾宣告:“薛都尉、李掾,勝——”

周圍頓時響起武將娘子們的道賀恭喜聲,兩側樓宇之上,適齡郎君們也懷揣香囊信物,倚欄期盼,希望場上的英傑女郎能回首相望,促成姻緣。

袁冰當場將月杖摔在地上,擊球杖從中斷裂,劈成兩半。她調轉韁繩,正要翻身下馬讓侍從牽走,便見到眼前一匹墨黑的神駿攔住去路。

薛玉霄橫在她面前,面帶微笑:“既然比試高下,一決勝負,怎麼能沒有彩頭?”

黑馬渾身如墨,只有四蹄皆白,名為踏雪烏騅,毛順皮亮,精神抖擻,此刻正跑出熱氣,頗有戰馬脾性。而薛玉霄一身烏金騎裝,領口上的金繡閃著耀目之光,擋在面前,忽然湧起一股令人膽寒的壓迫力。

袁冰微嚥唾沫,覺得她雖然仍舊微笑,但模樣跟之前簡直判若兩人。她道:“彩頭?事先並未約定,你現在來要,不過是仗著自己得勝所以威脅罷了。”

“非也。”薛玉霄道,“你擊球偷襲我,我卻原諒你,在你的長項上競技,願意拿我如今盛極的聲名為賭注,這就是彩頭。”

袁冰問道:“那你想做什麼?”

她話語中有示弱之意,薛玉霄便直言:“我聽聞你們袁氏有一架古琴,名為‘綠綺’,司馬相如嫁文君時以此琴獻《鳳求凰》,曲驚天下,終於如願以償。不如以此琴做注,讓我敬贈給王丞相。”

王秀在朝堂上為她說話,薛玉霄雖然不知何故,但對出於丞相好意的答謝、加上她和王珩相識,這樣贈送一把貴重名琴,十分合度。

袁冰卻馬上誤會了,她惱怒道:“你豈是為敬贈丞相?不過是為王郎的‘秋殺’打抱不平!薛都尉,這借花獻佛倒玩得很順啊。”旋即又冷笑,“司馬相如不識抬舉,兩人門戶不當,卓姬不惜夜奔棄家而走,也要娶他為正君,他卻朝三暮四,婚後無德。千古才女為一男子作《白頭吟》,可悲可嘆!何況綠綺是我家中珍藏之物,豈能為注。”

卓文君通音律、擅撫琴,被這個世界稱為“卓姬”。她被司馬相如以琴聲打動後,不顧他出身寒微,執意迎娶,與鉅富之家決裂,後當壚賣酒養家,常有小郎君光顧,只為探看卓姬風采。後司馬相如與一個茂陵女子偷情,她作《白頭吟》以挽回。

剩下的事就跟薛玉霄腦海中的歷史內容完全對不上了。她記得現代真實歷史是司馬相如跟卓文君白頭偕老,不過在這個世界裡……呃,被卓姬之母以失德之名沉塘了。

……這區別還挺符合時代背景的。

薛玉霄點頭,居然鬆口,她對此本就沒有抱多大期待,只是為了鋪墊接下來的話:“你捨不得琴,那是家中之物,好,那還有一個辦法,就是——”

她用月杖從地上挑起鞠球,放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道:“袁娘子之前對我開的那個玩笑,我也想試一試。”

薛玉霄用手瞄了一下袁冰,烏騅繞著她尋找角度,她目光溫和,唇邊帶笑,但在袁冰眼裡,簡直像個睚眥必報的活閻王——那枚鞠球在她手中拋起、輕輕掂量,看得人冷汗直冒。

薛玉霄這麼做,其餘的幾人都上來想要攔阻,被李清愁擋在身後,李清愁道:“人活一口氣,嬋娟天之驕女,連一口氣都不能出麼,陪都之中,誰敢讓她忍耐?”

蹄鐵壓在球場上,她的擊球杆敲了敲鞠球,目光如刀,袁冰簡直從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殺氣,此人身上不僅有文墨風流之氣,還有一股凜冽血性、有徵戰沙場之質,加上久居上位,連那點笑意都變成了催命符。

旁邊的蕭平雨和桓二不約而同地停下了勸阻,都目光如炬地盯著她,彷彿從她身上看到了一些相同的性格。

在袁冰額頭上冷汗頻出的剎那,鞠球飛向空中,被月杖迎面擊了過來,罡風撲面。袁冰身下的馬匹驚慌嘶鳴,錯身躲避,但就是這一躲避,反而撞上了小球的軌跡,讓小球擦著面頰掠了過去,將她的臉龐燎出一片火辣辣的紅腫疼痛。

她大腦空白一瞬,整個人栽倒在馬上,耳邊被風掛得嗡嗡作響,感覺頭暈目眩。

小球落地。

“扯平了。”薛玉霄拽住韁繩,調頭離開,語氣平淡,“下場射箭,你給我小心點。”

圍觀者俱不敢動,待她和李清愁離開後才上前關照袁冰,幾人議論道。

“就算開悟了,也還是那個閻王啊。”

“是啊,有仇當場報,一刻也忍不了。”

“別說,她這性子我倒喜歡起來了,軍府如今都太軟綿綿的了……”

兩人離開後,薛氏的侍從上前牽馬去休息喂水,天霞園的奴僕則迎接各家的娘子前往更衣、挑選弓箭。

薛玉霄跨進隔間的門,脫下護手洗了手,搓了把臉,喃喃道:“打歪了……她自己撞上來幹嘛,別把腦袋削掉了。”

本意也就是嚇唬嚇唬袁冰,結果還真傷到她了,薛玉霄心裡除了解氣外,還有一絲很微妙的過意不去——早知道應該為難李芙蓉的,芙蓉娘膽子大,被嚇唬多少次都沒這麼慌,還能讓她給清愁道個歉,整天為難自己的同姓同輩,這算怎麼回事兒?

侍奴上前為她更衣,薛玉霄習慣裴飲雪在身邊,陡然一個小少年的手摸上腰來,一瞬間的感覺很是詭異,她道:“你出去吧,待我叫你再進來。”

少年跪地行禮,隨後退出。

騎裝輕便,薛玉霄自己就能搞定,她隨手解開革帶,將沾上些許灰塵的外衣換掉,正脫下外衣,聽到門外急匆匆的腳步聲。

“公子剛說要去見姐姐,怎麼一轉頭就不見了,你們快過來找,主君今日發了火,公子要是再不跟士族女郎們相看一回,耽擱了終身大事,主君又要犯心病了。”

“爹爹,咱們家七公子的輕功那麼好,就是小的拍馬也追不上啊,主君為了帶他過來,生生幾十個人堵了半個時辰,連娘子們的擊球賽都沒能趕上,光我們幾個頂什麼用……”

薛玉霄只聽了一耳朵,她神情不變,繼續換衣服,換著換著動作突然一頓,默默地停下手。

四周靜寂,在極度的靜寂當中,她的呼吸頻率跟另一道呼吸重疊在一起。薛玉霄仔細分辨,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後退,悄無聲息地走到畫屏的後方——

她跟一個眼神清澈的小郎君四目相對。

一片死寂。

他身後是字畫和花瓶,穿著一身近乎於白的淡藍細絹道袍,這一縷藍非常非常清淡,有種虛無縹緲之感,道袍的衣衫上繡著八卦圖和洛書紋樣,廣袖博帶,袖長及身,少年蜷縮躲藏在置物架的下方,衣衫重疊,像一隻被捏皺的糯米糰子。

齊朝的道服是常服,並非只在道觀中,日常生活裡也多有穿著。薛玉霄沉默地上下掃視他,手裡脫到一半的衣服僵住了。

她是不是應該……先穿上?

不待薛玉霄思考,外面傳來禮貌的叩門聲。

“三娘子,我家七公子在這附近走失,尋覓不見,小的們擔心公子迷路,請問三娘子可曾看見?”

薛玉霄剛開口,見崔七郎用手掩住唇,匆忙地示意她不要告訴別人。

“看見了。”她說。

崔七有點急了,他蹭過去——這地方太窄,伸展不開,就是蹭過去的。他用手扯住薛玉霄臂彎上的外衣,用力扯了扯,然後用手勢和神情懇求她:“別告訴他們,求求你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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