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京墨抱著被子在床上不住地發抖打顫。
王二兩隻眼睛被強行粘著撐開,他的黑眼圈重得嚇人,搖頭晃腦地打擺:“老大,您自己得醒著……可為什麼,叫小的也……醒著啊……”
羽京墨也強撐著精神:“王二,這兩日我占卜,發現辛夷的命數有變,現在月國對她的危險還沒有消除,又有了新的威脅,她的命線,似乎是非斷不可了。”
王二前後晃著腦袋,已經沒了大半理智,腦袋裡彷彿裝了水一樣,這會兒子如同個倒水的布囊,只晃不轉。
“斷就斷了唄,老大……您醒來去皇宮,又和那野狐狸結盟,為的……不就是她趕緊死嘛!”
羽京墨擺了擺手:“她死了,誰還給我錢?”
這話一出,王二當即辯駁道:“老大,她一死,您就能繼續睡覺了,還要那銀錢做什麼!”
羽京墨愣了神,一時間竟想不到解釋的方法,他總不能說,那日他堂堂蛇王被一隻野狐狸威脅了吧!
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忍冬老頭踏著雪推開門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抖落肩上的雪。
“好大的雪!”忍冬不由得嘆道,從布囊裡掏出兩包茶葉,放到桌上,“城中茶越發金貴了,那幫外國的將咱們的茶當寶貝似的買,近了年關,又要買去送禮,這也是我託了老兄弟,才在茶館上買到兩包。”
羽京墨裹緊被子下了床,從火爐上提了開水,掰下一小塊茶,放進茶壺中,又倒上了開水,衝了杯濃茶速飲下,精神才稍稍好些。
“給王二也衝一杯。”他扶著桌子,揉了揉眼睛,當即坐在桌邊,攤開一頁紙,只見上面密密麻麻,畫了不少標記。
忍冬不識字,待王二也喝了茶後,二人來到桌前。
“這幾日來景國的外族人越來越多,”京墨指著紙上的一處標記,“以往每年雖然都是這個時間是旺季,但今年應該尤勝往年。”
忍冬點點頭:“是了,尤其是聽說那森王子來使,月國的商人激增,一時間,城中奶製品、肉類,價格瘋漲。”
京墨點點頭,指著那圖紙上的山頭:“若是沒猜錯的話,月國這一仗,勢在必行,景國勝算很小。如今讓辛夷抓住那森王子的把柄,怕是不能再將他置於死地了。”
忍冬點點頭:“是啊,強權之下,有什麼道理可以講,實力才是硬道理。”
二人相視一眼,王二雖然不想捲入這場紛爭,但又不敢違抗老大的命令,便伸出一根手指,在地圖上胡亂指了個地方。
“你是說青丘?”他還沒開口,便被京墨搶先一步,“青丘向來不參與幾國紛爭,若是能有青丘的助力,或許此次景國能反敗為勝也不一定,可青丘為什麼幫景國?”
“公子,”忍冬開口道,“老奴今兒個聽那茶館子裡的人說,說什麼胃……什麼獸,說是和青丘有關,您說,這是怎麼回事兒呢?”
羽京墨點了點頭:“如果是青丘的話,這事兒便說得通了。”
酒樓內——
辛夷在房間內來回兜圈子,終於,等到了肖叢。
欠身行禮後,肖叢回身向門外看了一眼,見四下無人,將門關好,走近辛夷身邊。
“翻譯的信呢?”辛夷攤開手掌問她。
肖叢搖了搖頭,正當辛夷驚慌之時,她低聲湊近道:“公主,謝大學士說,信中內容事關機密,茲事體大,他務必當面和您見一面。”
辛夷收回眸子,沉吟片刻,點點頭:“看來這次拿的終歸是對了,那他可曾說了時間和地點?”
“全憑公主決定,”叢拱手,隨即又道,“只是謝大人說,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此,只能公主與我二人前去。”
辛夷點點頭:“如今我和那森來往日漸緊密,唯恐夜長夢多,讓他看出破綻,這樣,我們明日便與謝大人見一面,時間地點都由你去安排。”
肖叢欠身應下。
這一日晚上,那森又約了辛夷去吃夜市上的小吃,雖然兩天都沒怎麼見塗山淞,但想著他該是知道自己有正事要辦,便也沒怎麼放在心上。
雖然想推脫著不去,但那森苦苦糾纏著,又拿了一身月國的衣裳來,說什麼也要辛夷試試,實在拗不過,也只好依了他。
二人逛著夜市,那森雖然嘴笨,卻是個機靈的人,他也不輕易開口,但每次都能將辛夷逗笑。
才一會兒的功夫,便學會了好多有關吃的漢話。
辛夷笑著打趣他:“你說起月國話來不太流利,但漢話倒流利得很!”
話音剛落,那森身邊的小侍從巴圖便驚得瞪大了眼睛——王子的口吃,是他最大的忌諱,在月國,若是哪個敢議論王子的口吃,便是僥倖活命,也難免皮肉之苦。
果然,那森眼底劃過一絲異樣,但隨即,他笑道:“既然如此,那我日後便多說漢話,只說漢話就好了。”
路辛夷揪著他的衣領,上面繡著異獸的紋路,玉珠做的扣結,這麼多天來,他都穿著月國服飾,今天卻突然來了興致,叫辛夷換上了月國女子的衣服,他自己則穿了漢服。
她笑道:“你說漢話,著漢衣,倒更像個景國男子了!”
那森挑著眉看她,眼底倒映出辛夷著月國服飾的影子,眼底滿是笑意。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巴圖不敢多言,但內心已經明白七八分,趁著斟酒的空檔,他諂媚道:“王子是月國第一勇士,卻生得比景國的男子還要好看,當真是你們景國所說的——人中龍鳳。”
辛夷假裝沒聽懂,貪酒小飲一口,立即叫好道:
“沒想到這小店中竟有如此地道的米酒,甜香不膩,金輪,你快嚐嚐,與你們那甜馬奶酒有何不同?”
那森點點頭,拿起桌上的酒樽一飲而盡:“果然好酒,只不過,沒有奶香,過分甘甜!”
“你不喜歡甜的?”辛夷故意笑著搗亂,湊近了身子,她喝得有些多了,身子也坐不太正了,因此湊來的時候,身子也是斜的。
那股子清冽酒香一下子撲面而來,連同女子身上淡淡的體香,那森從未接觸過景國女子,自是感覺胸前白花花的一片,溫香軟玉,別有一番不同。
他別過臉去,半紅著面頰:“喜歡……喜歡。”
這一次,因為有些緊張,他倒是說回了月國語。
巴圖沒聽懂前面的話,唯獨這一句喜歡聽得真真切切,偷笑著,又給辛夷倒了杯酒,還沒等肖叢來勸,辛夷便舉起酒樽一飲而盡。
那森嚥了口唾沫,索性也不再說漢話:“嫋嫋……你又……醉了。”
路辛夷搖搖頭:“才喝了兩杯!景國人的酒量,也是你能隨意褻瀆的?!”
這一句,由於路辛夷說的也是月國話,巴圖倒是聽懂了,他一臉壞笑地繼續倒酒,一邊故作疑惑地問道:
“那路姑娘不妨說說,景國女子的酒量,該是如何啊?”
路辛夷得意地豎起一根指頭。
巴圖和那森對視一眼,巴圖道:“一壺酒?”
路辛夷笑著搖搖頭。
“一罈酒?”巴圖一臉姑娘您就別吹了吧的表情。
辛夷又笑著搖了搖頭。
巴圖撓了撓他綴滿小辮子的頭髮,這下倒說不出來了:“難道景國還有別的盛酒傢伙?一鼎酒?”
辛夷哼哼兩聲,將那手指豎在二人面前。
“是一直喝。”
聞言,二人不由得楞神半晌,隨即哭笑不得。
見辛夷還要喝,那森一把奪過酒樽,繞過桌子上前扶著她:“知道你厲害,但是還有其他好吃的,你還沒給我介紹呢!要是喝多了,今日豈不是又要掃興而歸?”
肖叢還想上前阻止,卻被巴圖一把攔住,叫到一邊,剛想說話,才想起自己不會漢話,於是向一邊的憫翁招了招手,等憫翁過來了,才向肖叢道:
“你家大姐要有福了!今日便不必管她了!”
肖叢一聽翻譯,當即不同意:“不行,你們是月國來的,誰知道是好人壞人,我家大姐一介弱女子……”
那巴圖聽了,亮出自己腰間的黃金腰牌:“我家公子是月國貴族,別說公子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不會趁人之危,便是做了,也一定會負責到底的!”
見肖叢還有所猶豫,眾人紛紛不解,肖叢這才難為道:“那也不行,我家大姐,已經有了夫婿……”
聽聞此言,巴圖和憫翁都笑了,巴圖道:“小姑娘,若是我家公子看上了,只要不是這景國的妃嬪,便是什麼夫婿,他也想娶便娶了,草原上沒你們那麼多規矩禮節!”
肖叢還想爭辯什麼,卻見那森和辛夷兩個已經起身走遠了,她想跟上去,卻被巴圖和憫翁兩個攔著,不得上前。
卻說那森和辛夷走出半里地,二人隨口談到什麼,那森忽然喚身邊的巴圖,卻發現幾人早已不知去向。
他大驚失色,辛夷不解道:“興許是他們有事先回酒樓了,你也沒必要太緊張。”
那森為難地看著她:“不是……我……我沒有帶銀子。今日換了衣裳,我……”
辛夷立馬將自己腰間腹中摸了個遍,方才的酒一股腦兒地全變成冷汗冒了出來:“糟了,我也忘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