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冬應該不日便要南下了吧？”
魯老沒有順著王玲玲的思路，而是主動將話題拐到了一旁。
王玲玲聞言，略微有些詫異，但還是輕輕頷首道：
“不錯，好像是大周的那個女皇帝親自安排的。”
“哦？你也看出來她是女兒身了？”
魯老驚訝的掃了王玲玲一眼，王玲玲表情不變，臉頰上卻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紅暈。
其實，王玲玲知曉大周陛下乃是女兒身，也是因為一場意外。
她一不小心，目睹了楊冬與姬紫月之間的全場經過。
當然，這件事她就算是被打死，也是斷然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哼，如此顯而易見，我如何看不出來。”
魯老點了點頭，又開口問道：
“說起來，你父親還在閉關麼，他是不是感受到了什麼？還有你們的人，到底是幹什麼吃的！最近這些年來，說是一句民不聊生也毫不為過！”
“那些百姓死了多少，你恐怕是不知道吧？可是這一切，老夫可全都看在了眼中。”
聽到這話，王玲玲的眼眸中，閃過一抹羞愧和無奈。
“其實……如今的律組織，已經捉襟見肘了。”
“近些年來，天災橫行，很多時候即便是我們心有餘，卻也嚐嚐感覺到力不足。便是有移山填海之能，可若是遍地都是餓殍，又能如何呢？”
魯老輕輕點頭，卻是沒再說話。
一時之間，兩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片刻之後，還是王玲玲率先打破了沉默。
“魯老，我有個問題想請教您。”
“哦？堂堂律組織的公主，也有問題要請教老夫麼？不妨說來聽聽！”
魯老的嘴角微微勾起一絲弧度。
卻見王玲玲，一臉認真地開口問道：
“父親說，此番劫難不可力敵，即便是律組織，也恐怕難以扛過去。他為了尋求破解之道，一直閉關到了如今。”
“很多時候，我都在想一個問題，那就是若是一直思考不出結果，便要一直閉關下去麼？若是劫難來臨之前，依舊沒有思考出結果，那是不是就算作放棄抵抗了？”
“賈瘋子的事兒，我也知曉一些。當初他想要勝天半子，結果卻損傷了神魂，後來瘋瘋癲癲，也算是他咎由自取。不過……他口中的應劫之人，我還是有幾分相信的。”
“只是……所謂應劫之人，當真能應對接下來的浩劫麼？”
魯老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十分乾脆的搖了搖頭。
“說實話，老夫也不清楚。”
“大周、後金、大秦，這些國家的百姓，加起來近乎於億萬，而這，也只是整片大陸的冰山一角罷了。”
“你想啊，能引起眾生的劫難，將會是何等的規模？”
“只依靠一個人的力量，豈不是太過渺小了？”
王玲玲聞言，眼底閃過一抹詫異之色。
“既然如此，你們為何當初還要跟著賈瘋子，毅然決然離開了律？”
“小丫頭，這你就不懂了。”
魯老輕輕一笑，忽然抬頭望向懸在半空中的一輪皎月，喃喃道：
“有些事情，老夫也是這些年來，才逐漸明白。”
“莫要小看這凡塵俗世，事實上很多時候，俗世之中才有真正的大智慧。”
“應劫之人必然會出現，但楊冬並不一定是那個應劫之人。”
“我這麼說，你可明白？”
王玲玲搖了搖頭，臉上的疑惑愈發深刻。
“其實……這件事情也沒你想的那麼複雜，如果你觀察過俗世王朝更迭，你就會發現這樣一個規律。每當改朝換代之時，總會是土地兼併最為嚴重，中央朝廷最為貪腐的時刻。”
“帝王昏庸無道，官員尸位素餐，權臣當道，百姓苦不堪言。”
王玲玲雖然並不知道，魯老到底要說什麼。
但她還是選擇了認真傾聽，因為魯老帶給她的，是一種她，或者說整個律組織，之前從未觀察過的角度。
“所以啊，當百姓們活不下去的時候，就會有人站出來，扛起了造反的大旗。”
“不過你也知道，造反這件事情，危險性極高。十有八九都會因為造反掉了腦袋。但是呢，總會有那麼幾個幸運兒，最終走到了最後。”
“而他們，將開啟下一個王朝。”
王玲玲陷入了沉默，她忽然有些明白魯老的言外之意。
魯老見她在沉思，臉頰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他沒有停下，而是繼續開口道：
“查遍歷朝歷代，你總會看到每一個朝代的開國帝王，都是那般的雄才大略，就彷彿是天選之子一般。”
“可是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是天選之子造就了新的時代，還是舊時代成就了天選之子呢？”
王玲玲聞言，臉上的表情微微一僵。
時勢造英雄，亦或者是英雄造時勢。
其中的關係，讓王玲玲有些抓不住頭緒。
沉默了許久之後，王玲玲才緩慢而堅定地開口道：
“魯老，我還是認為，是時代造就了天選之人的出現。若是四海昇平的王朝，想來即便是有人造反，也斷然不可能掀起什麼浪花。強大的王朝，從來都是從內部開始瓦解。”
“老夫就說，你這丫頭，比你那死犟的老爹強多了。”
魯老誇讚了一句，順口又損了王玲玲老爹一把，然後才繼續道：
“不錯，這些年來，老夫行走世間，才逐漸明白了這個道理。”
“哪裡有什麼天選之人，此類人根本就不存在。”
“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每一個人其實都有可能成為天選之人。”
王玲玲此刻，已經收起了之前的高傲。
她俯下身子，恭敬地請教道：
“敢問魯老，既然你不認為，天選之人是真實存在的，你為何還要選擇幫助楊冬？”
魯老淡淡一笑，又搖了搖頭，
“王家的小丫頭，你難道沒有發現麼？”
“現在的大周，乃至三個國家之前，原本微妙的平衡，正在逐漸被蠶食殆盡。若是老夫所料不錯，大秦那位帝王，如今已經脫離了你們的掌控了吧？”
王玲玲臉色沉重，輕輕點頭。
“不錯，大秦帝王的實力，已經不弱於父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