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偏殿。
康熙走後，博爾濟吉特氏呆愣愣地坐在那兒，巨大的驚喜砸得她不知所措。
雖然皇上並沒有留宿，更沒和自己有什麼親密的舉動，但是他與自己說了許多私密的話。
皇上說：貴妃照顧不好四阿哥，不知宮裡還有誰能擔起照顧皇嗣的重任。
皇上還說：太皇太后和太后一直對自己青眼有加，他相信老祖宗沒看錯人。
博爾濟吉特氏情不自禁地喃喃著皇上說過的話，回過神來後慌忙對外面道：“翠柳！翠柳！”
皇上來了後，翠柳便被支到後罩房待著了，她躺在床上方才緩過來一口氣，就聽見格格在喚她名字。
同住一屋的小宮女既憐憫又擔憂地看著她，輕輕推了她一把，“快去吧，不然格格又要發火了。”
翠柳認命地爬起來，囫圇整了整衣裳，匆匆出門去偏殿。
大約是心情好，博爾濟吉特氏見人來了，還笑著說道：“四阿哥很快就要來儲秀宮了，你看著還有什麼需要添置的東西，儘管找內務府的人要。”
聞言，翠柳大驚。吃了晌午的虧，這次她不敢再質疑，只能輕聲應道：“是。”
這差事交給別人，博爾濟吉特氏不放心，只能翠柳親自去做。
懷裡揣著格格給的銀錠，翠柳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卻不想出了儲秀宮的大門，迎面撞上了人。
“這是怎麼了？”一道溫柔似水的聲音響起。
翠柳抬頭，正對上德嬪那張柔美可人的臉，趕忙請罪，“給德嬪娘娘請安，奴才不是有意衝撞的。”
這會兒太陽已經落山了，不冷不熱天兒剛好，德嬪帶著六阿哥正要去慈寧宮給太皇太后請安，半路上六阿哥非要鬧著去御花園玩，這才繞路到了儲秀宮門口。
沒想到會碰上博爾濟吉特氏身邊的人。
結結實實捱了撞的是德嬪身邊的宮女石榴，德嬪看了眼被乳母護在懷裡的六阿哥，確定她們站的靠後並沒有被衝撞，這才收回眼神溫聲道：“無礙，你去忙吧。”
翠柳應了是，等德嬪幾人走後匆忙折回儲秀宮。
“什麼？”博爾濟吉特氏驚詫道：“德嬪帶著六阿哥去慈寧宮了？”
想到德嬪住在永和宮，能從儲秀宮門口經過，只能是去慈寧宮。博爾濟吉特氏急忙起身道：“走，我們也去看看。”
德嬪烏雅氏是四阿哥的生母，若論親疏遠近，四阿哥肯定更願意親近烏雅氏。
……
德嬪和博爾濟吉特氏相伴從慈寧宮出來，太皇太后近日夜裡休息的不好，誰都沒見。
相比德嬪的淡定從容，博爾濟吉特氏頭一回吃到慈寧宮的閉門羹，心裡很不舒坦。
這邊，蒲雨費盡口舌，終於說服貴妃同意，願意出來走一走了。
主僕二人慢悠悠地在宮裡閒逛，佟佳禾也來了興致，打卡了坤寧門、御花園等諸多景點。
“哎呦，這不是咱們體弱多病的貴妃娘娘嗎。”
剛從千秋亭出來，聽到這陰陽怪氣的聲音，即便佟佳禾不抬頭，也瞬間腦補出了一個刻薄的人物。
佟佳禾看向來人，對方正是儲秀宮格格博爾濟吉特氏。
她身後還站著一個容貌清麗的嬪妃，對方水汪汪地眼睛望過來，儘管天色已晚，佟佳禾一眼就認出來這是四阿哥的生母德嬪。
宮裡嬪妃滿蒙漢向來涇渭分明，尤其是蒙古草原來的嬪妃，她們有自己的圈子，平日裡和滿人嬪妃並不多接觸，至於漢軍旗，在宮裡更排不上號。
德嬪烏雅氏和博爾濟吉特氏竟然能走到一起，也是罕見。就連一向穩重的蒲雨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蒙古出身的嬪妃尤其是博爾濟吉特氏，自詡身份尊貴，德嬪是包衣旗籍，博爾濟吉特氏怎麼能看得上？
果然，沒等儲秀宮格格博爾濟吉特氏開口，德嬪就先柔聲解釋道：“奴才帶六阿哥出門玩，恰巧遇到了貴格格，於是相伴著走了一程。”
清宮裡的規矩，面對皇帝、皇后和太后等主子，嬪妃表示親近可自稱奴才。身份低微的庶妃見到高位嬪妃也可以自稱奴才。
烏雅氏已經是一宮主位了，實在沒必要在自己跟前伏低做小，佟佳禾挑了挑眉，“你已經身居嬪位，在我跟前就別稱奴才了。”
德嬪有些詫異，自己當年費了多少心思，在貴妃跟前自稱過千百遍奴才，才把四阿哥送到她宮裡養育。
貴妃這是想重新換一種性情來應對慈寧宮，讓太皇太后鬆口嗎？
不管佟貴妃怎麼賢惠大方，太皇太后也難把四阿哥送回承乾宮了。想到這兒，德嬪對貴妃的變化渾不在意了。
德嬪微微福身應下，接著自然地接過話，“貴妃娘娘這是要去哪兒？”
放任博爾濟吉特氏那個蠢貨先說話，恐怕要把六宮的人都得罪完了，今天自己出來不是陪著她到處犯蠢的。
德嬪話音剛落，博爾濟吉特氏譏誚道：“咱們去慈寧宮給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請安，貴妃娘娘生了病自然沒法盡這個孝心。”
德嬪的目光再看向博爾濟吉特氏時，眼神裡就多了幾分不滿。
孝心，孝心也得是太皇太后名正言順的孫媳婦，在後宮能擔得起這兩個字的只有皇后娘娘。
自己和博爾濟吉特氏兩人，一個嬪位一個貴格格，多大的臉面用孝心這兩個字。
佟佳禾沒有理會博爾濟吉特氏的挑釁，對著德嬪簡單回道：“本宮閒來無事，出來走走。”
說完，便要離開此地。
德嬪瞭然，貴妃這是無意和自己攀談。
也好，自己準備接四阿哥回永和宮，往後和承乾宮便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關係了，倒也沒必要走得太近。
誰知，博爾濟吉特氏跟著了火的炮仗似的，故意等著貴妃沒走遠便高聲道：“烏雅妹妹，瞧咱們六阿哥白白胖胖的，可見你真會養孩子，宮裡嬪妃人人都能像你這般對待小阿哥該多好，也不至於到最後還要連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本該享子孫福的年紀還要勞心傷神。”
德嬪臉色一黑。
她原本就不耐煩博爾濟吉特氏今日的親近，突然與自己交好，不就是看著四阿哥如今被太皇太后接到慈寧宮，動了要撫養四阿哥的念頭。
四阿哥跟著出身尊貴位分又高的佟貴妃，自己心裡還能好受些，跟著博爾濟吉特氏這樣的貴格格算怎麼一回事？
貴格格，比自己都低了一級。若不是她上面有同為蒙古出身的太皇太后和太后撐著，博爾濟吉特氏早在後宮查無此人了。
撫養四阿哥，這事她還真敢想。如今，還言語羞辱貴妃，她更敢想了。
博爾濟吉特氏出門是不帶腦子的嗎！
貴妃前段時間暈倒訊息傳遍了六宮，萬一這次又氣急攻心暈倒了，同在現場的自己都要跟著吃掛落。
果然，貴妃聽到了且停下了腳步。
德嬪心裡恨極了博爾濟吉特氏，這次連面子上的假笑都維持不住了。
扎魯特博爾濟吉特氏在仁孝皇后和孝昭皇后跟前像個貓兒似的，說話都不敢大聲，這是打量著自己沒有後位，又不受太皇太后和太后的待見，所以才可勁兒地在自己跟前蹦躂。
這位蒙古出身的格格進宮有些年頭了，簡直是康熙心中的邊緣人物，除了在太皇太后的慈寧宮和太后的慈仁宮能見得康熙一面，其他時間連康熙的衣角都要夠不著。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佟佳禾停下腳步，轉身對德嬪道：“德嬪。”
突然被貴妃點名的德嬪困惑不已，卻也禮貌詢問道：“貴妃娘娘有何話要與我說？”
“我勸你，出門在外離瘋狗遠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