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皇宮開始縱橫天下

第七章 心不誠

臺陽縣。

永樂鎮。

“癢……好癢啊!”

路邊有人痛苦叫著。

那人用雙手不斷抓撓臉上,他臉上遍佈的膿皰很快被抓破,膿血橫流。

他嘴唇乾裂彷彿正在高燒,剛叫了兩聲,忽然彎腰嘔吐出一灘黃水。

隨後一下躺在地上,也不知是昏了還是死了。

但無人管他。

因為如今,人人難自保。

蕭索的街面上行人寥寥,街邊坐著幾個暮年老人。

他們已經病入膏肓,正躺在門口等死。

苗元正走在街上,看著這一切。

他渾渾噩噩,已經麻木,猶如一具行屍走肉。

這鎮子,與曾經生機勃勃的鎮子,已經完全兩個樣。

疫病肆虐,導致鎮上處處死氣。

苗元正經過一條巷道的時候,只見兩名義莊的人從巷子中抬出一具包裹著草蓆的屍體。

當狂風捲來時,掀開草蓆一腳,露出一張長滿膿皰的臉。

“那是……昨天還見到的李嬸……”

苗元正見到那張死不瞑目的面孔,心頭猛地一跳。

又一個身邊熟人死了。

這陣子,已經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收屍人將草蓆包裹的屍體扔在了推車上,然後面無表情地推著死人緩緩離開。

苗元正卻站在原地,久久難以釋懷。

昔年,他為了娶心愛女子,棄了刀客舊業,來到永樂鎮生活。

未想,鎮中忽然鬧起瘟疫,妻子染病去世,兒子也生起病來。

苗元正如今還活著的唯一的念想,便是兒子。

所以他每天都在鎮子上游蕩,期望能夠得到關於瘟疫的好訊息。

但是他所看到的情況,卻一天比一天更糟糕。

“嗒嗒嗒嗒……”

一陣馬蹄聲響起。

鎮長騎著馬進入了鎮子裡。

“衙門不管我們了!”

鎮長摔下馬來,悲聲大呼:

“縣城大門已經關閉了半個月,根本不允許任何人進出。”

“縣老爺到現在也沒有派人賑濟瘟災,更沒有露面釋出任何政令,全讓我們自生自滅。”

“我在路上看到燈籠村的人已經整個村子死絕,變成了一座鬼村!”

剛圍過來的百姓聽到這個訊息,猶如遭受晴天霹靂,一個個眼中盡是深深的絕望。

苗元正的心沉了下去。

若是連官府都不管不顧,那麼如今誰還能救自己的兒子?

一瞬間,苗元正只覺得雙腳沉重猶如灌鉛,整個世界彷彿變得昏暗無比。

突然。

又有人跑了出來:

“有救!我們還有救!”

“我聽說巨牛山下的陸家莊,有一名活神仙能符水治病,已經治好了很多人!”

“我們去求神仙救我們永樂鎮!”

不少人紛紛搖頭,對此嗤之以鼻。

自從鬧瘟疫開始,已經有太多假道士假和尚跑出來招搖撞騙。

鎮子上也曾遇到過。

結果就是鎮民們錢花了不少,結果病情卻是一天比一天嚴重。

到最後那些假道士和假和尚,病得甚至更嚴重。

那人還在焦急大叫:

“真的!那活神仙很靈的!”

“現在官府不管我們,藥材也全部售盡,只有活神仙才能救我們!”

周圍百姓們各自散去,不顧此人喊叫。

他們不想再被騙了。

苗元正站在原地,頭頂正午烈日。

周圍空氣在太陽烘烤之下,格外溼熱悶燥。

最終,他一扭頭返回了家中。

苗元正將兒子背起。

由於兒子已經意識不清,他不得不用繩子將兒子繫緊在背上。

感受著兒子那瘦小的身軀,苗元正目光充滿了不顧一切。

他揹著兒子,朝著陸家莊的方向走去。

周圍鄰人見狀,不斷勸道:

“苗家兄弟,你莫不是要去找那活神仙?”

“照我看啊,屁!那就是個活騙子!”

“你這樣過去,只會折騰你兒子,還不如讓他在家中好好養病。”

苗元正一言不發,揹著兒子繼續行走。

他腳步堅定,沒有猶豫。

彷彿沒有什麼能阻擋他的前進。

當他來到鎮口,笑他的人更多了:

“看!那人不會真要去陸家莊嗎?還真有人信啊?”

“那不是苗兄弟嗎?看他平日裡雖然話少,但也不像個蠢人啊。”

“苗兄弟,別浪費力氣了,這世上哪有什麼神仙?都是一群神棍騙子罷了。”

苗元正充耳不聞,表情剛毅。

他以前自認為天不怕地不怕。

手中長刀,更是殺人無數。

可當妻子病重那一刻,他真的怕了。

如今兒子也病重,他怕到絕望。

不管真假,但凡有一絲希望他都要去一試。

為了兒子,誰都阻攔不了他!

周圍有一些看熱鬧的人,漸漸被苗元正那種堅定不移的氣勢所感染。

人就是如此奇怪,一件事若是沒人去做,其他人也畏首畏尾。

可一旦有人站出來帶頭,便會有其他人跟隨。

於是開始有人回家扶老攜幼,跟著苗元正一同上路。

這樣的人越來越多,在前往陸家莊的道路上匯聚成為了一支隊伍。

而在鎮口,那群選擇不信的人靜靜站著,目光復雜地看著離去的眾人……

苗元正走在隊伍最前頭。

他雖然也已經染病,但是習武半生的體質卻十分強健。

這讓他能健步如飛,即便那些騎著騾子的人都難以追趕。

一路上。

他們遇到了更多的人。

這些人,都是從其餘村鎮趕過來的。

他們也都是聽聞了陸家莊有活神仙的事情,特來求醫。

從他們的口中,苗元正得知了更多的事情。

他知曉了那名活神仙叫大賢良師,也知曉了需要入道方可求得符水。

但這一切他不在乎。

他只在乎兒子的性命。

終於。

在天黑的時候,他們終於來到了陸家莊。

夜幕雖黑,但陸家莊卻已經燃起不少明亮的篝火。

一鍋鍋的井水,架在大鍋之上煮沸。

然而,前來求醫的人實在太多,以至於排成長龍。

前頭眾人擁擠在一起,摩肩接踵,難以前行。

苗元正看了一眼擁堵人群,心中暗暗對亡妻默唸一聲抱歉。

為了兒子,他不得不打破不再使用武功的承諾。

隨後,苗元正雙腿微微彎曲,跟著猛地發力。

“呼!”

只見他凌空躍起,竟然飛出數丈。

當他快要墜下之時,雙腳猶如蜻蜓點水一樣,在擁堵人群的頭頂輕輕一點,便能借力迅速前移。

在一片罵聲之中,苗元正已經揹著兒子越過人群,穩穩落在了最前頭。

這裡是陸家莊的稻場。

只見莊客們手持刀槍棍棒,維持著現場秩序。

而一名身穿黃袍的年輕人手持九節竹杖,端坐在高座之上,接受眾人頂禮膜拜。

苗元正只見陸家莊的莊客們,全都一副紅潤健康之相,哪裡有半點病容?

莊中盡是外地來的病人,而莊民卻沒有被染病。

這說明,這裡真的有治病之法!

苗元正心中瞬時激動萬分。

謝天謝地,自己沒來錯地方!

他按捺住心頭激動,揹著兒子來到高座之前。

而周圍莊客們手中的刀槍,已經盡數架到了苗元正周身。

一名紅衣少女更是怒喝:

“什麼人?膽敢擅闖法壇!”

苗元正對周身刀槍視若無睹,他緩緩朝著高座上的黃袍之人跪下:

“求大賢良師,救我孩兒。”

紅衣少女冷哼一聲:

“來求救的人多了,滾去後頭排隊!”

苗元正卻沉默不語,只是垂頭跪著。

此時。

高座上的黃袍人站起身來,朝著苗元正走來。

這黃袍年輕人一邊走,一邊開口:

“黃天之下,皆當太平。”

“凡太平子民,我自當救治。”

苗元正聞言,心頭大松。

黃袍年輕人卻將手中九節竹杖,點在了苗元正頭頂:

“入太平者,需心誠。”

“而你,心不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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