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雲帆，緩緩朝天運城落去。
承載貨物和人的雲帆，是第四界七大家族最常用的運輸器物。
雲帆往來於各大碎地之間，速度頗為緩慢，且不能飛向第三界。
儀表堂堂的賀輝，站在雲帆的上方，看著越來越近的天運城。
“比以前蕭瑟多了。”
一位忠於賀家的客卿，陪他看著下面的天運城，感嘆道：“東西南北四個區域，忠於上官家的權貴，還有他們的家眷們，都被雲帆安排走了。”
“至於散修，不僅要付出昂貴的船票，還會被搜尋記憶，確保和暗鬼無關才許離開。”
停頓一霎，這人看向了西區，搖了搖頭：“這些凡夫俗子，都不知危難正在逼近，只知道城內的人越來越少。”
死了兒子的賀輝沒有答話。
他親哥哥賀榮死了，兒子賀子仁也死在岑寂山脈，他近期心情極其糟糕。
前不久，他從蘇家那邊得知，兒子賀子仁是被暗鬼的洪泰擊殺，親哥哥則死在叛逃董家的董天擇手中。
只有蘇萌，周卿塵、韓都平三個倖存者，以鏡面隧道抵達第三界躲過一劫。
“子仁死了，洪泰竟然有個叫洪堅的侄子，還在天運城嶄露頭角了！”
近期剛邁入洗髓境的賀輝，強忍著內心的悲痛，道：“我這趟來天運城，除了要知道災難的覆蓋範圍有多大以外，還必須要看到洪堅的死！”
“大人，上官棟和歐陽泉，都在搜尋洪堅的下落。”這位客卿點了點頭，說道：“歐陽斷海，上官琴，還有那些進入岑寂山脈的兩家族人，據說也是因暗鬼洪泰而亡。”
賀輝冷聲道：“暗鬼的人，一個休想離開天運城！”
……
千里雲澤。
三艘雲帆，裝滿了七大家族的修行者，漂浮在雲澤的空中。
它們白天夜裡都在出沒。
不少暗鬼的人，還有無法證明自己不是暗鬼的散修，都在被雲帆中的人針對。
膽敢反抗者，當場就會被格殺。
乖乖不做反抗的，會被擒獲以後囚禁起來，等過陣子轉交給烈陽宗、星河盟的人，以黃金輦車、火雲船統一拉到被汙濁異力侵染的碎地。
星河盟那邊準備了不少“星眼”，打算植入那些人體內，將那些人丟向被汙濁異力侵染之地，好看看下面發生了什麼。
夜晚。
一個半空始終漂浮著淡綠瘴雲的沼澤處。
因這片淡綠瘴雲的存在，雲帆即使從上方掠過，如果沒有人下來，視線也不能透過瘴雲看清下面的狀況。
夜晚更是什麼也看不到。
一塊溼濘的泥地上方，孟秋蘭，楊元森和趙菱三位堂主，圍在一個四稜形的法臺前。
法臺的周邊，插著一根根花花綠綠的小錦旗，旗子上寫滿了不知名的符篆。
構成法臺的靈材，以玄陰石為主，又摻雜了空靈玉。
此刻。
在這個被暗鬼稱呼為“鬼壇”的法臺中央，現出了一道灰濛身影，有人如在另一個時空，將自己的影像投射下來。
鬼壇邊沿的小錦旗旁，有一個個凹槽，突然顯現出了修煉的靈訣，洗髓的材料，幾樣造型精美的器物，還有一些丹丸瓶罐。
“參見魁首！”
驅散了普通成員的三個堂主，一起躬身朝著那人躬身叩拜。
隔空投影的暗鬼魁首，真容沒有顯露，以有些沙啞的男音說道：“除了離上官家轄境最遠的周家，其餘六大家族的人都來了。另外，還有星河盟，烈陽宗和血月的人。你們幾個，這次要自己想辦法離開天運碎地了。”
“我這邊就是集中整個暗鬼的力量，也難以殺到天運城，將你們成功帶出來。”
暗鬼魁首道出實情。
雖然早知如此，可聽他親口說了出來，三位堂主還是感到一陣絕望。
“孟秋蘭，趙菱，你們在外面還有家人，可以將手裡珍貴物品獻過來一部分，我會妥善安置伱們的家人。”
暗鬼魁首幽幽道。
孟秋蘭率先將準備好的獸血，從捕獸船弄來的靈玉，還有她珍藏的一樣中級靈器，一起丟向身前“鬼壇”的一個空置凹槽。
“我自己沒有子女，我弟弟早就老死了，他的家眷沒有人具備修行天賦。我呢，只希望他的家人能獲得榮華富貴。”孟秋蘭道。
“我答應你。你弟弟的家人，將享盡世俗界的榮華富貴。”
魁首點了點頭，被孟秋蘭放在空置凹槽內的財物，瞬間消失無蹤。
趙菱猶豫了一下，也將她早就準備好的東西，放入她身前的那個凹槽，道：“我希望我弟弟，能夠在晉升洗髓境時，得到一份洗髓材料。”
“嗯，這個簡單。”
暗鬼魁首看了一眼，凹槽內的其它東西，道：“裡頭東西的價值，不止一份洗髓材料，你可還有別的要求？”
趙菱道：“我知道魁首的能力，將來災難當真擴散到整個第四界，希望您能夠看在我這些年效忠的份上，將他弄到第三界。不論在第三界的何處，我只希望他能活下去，而不是成為第四界一具被汙濁的屍體。”
暗鬼魁首沒立即答應，而是想了一會兒，才點頭同意：“我答應了。”
話音一落，趙菱放下的那些東西，也被隔空傳送走。
“多謝魁首！”
趙菱道謝。
“楊元森，你呢？”
不露真容的暗鬼魁首望向沒吭聲的楊元森。
“魁首大人，我無兒無女，沒什麼人值得讓我牽掛。嘿，至於那些跟了我的女人，魁首你看著安排吧，送人也好，或者賣給誰，我都無所謂了。”
“老子自己都要死在天運城了，和我沒血源關係的人，老子才不在乎。”
楊元森冷笑道。
“嗯，你們三個自己保重，望大家還有再見之日。”
暗鬼魁首的身影從“鬼壇”消失，三人面前凹槽內之前顯現的物品，隨之消失不見。
開壇的孟秋蘭，站起來將一杆杆小錦旗取下，準備將鬼壇收起來，嘴裡抱怨地嘟囔道：“以後，估計也用不著鬼壇了。”
就在此刻。
一道身影從遠方悄然而現，很快出現在了三人的面前，將他們嚇了一大跳。
“洪堅！”
孟秋蘭抓著那些小錦旗，看著夜幕下憑空出現的龐堅，又望了望遠方，罵道：“那些放哨的傢伙都死了嗎？”
“天色太暗，我來的也太快，他們就沒注意到。”
龐堅淡然道。
說話時，他望著被孟秋蘭收取的鬼壇，感受到了一種熟悉的氣息。
當初在岑寂山脈，他搗毀那座骷髏頭造型魂陣時，就感受到了這種陰森冰寒的氣息。
“暗鬼，或許和陰靈廟有點瓜葛……”
龐堅在心中想道。
“你消失了很久。”
趙菱站了起來，深深望了龐堅一眼，自嘲地說道：“你消失的這陣子，我們……”
她搖了搖頭，沒有說下去。
據點被一個個拔掉，樊亮被生擒，隨他們進入雲澤的通脈境麾下，也是死的死傷的傷。
如今，天運碎地所有的暗鬼成員，加起來不足四十。
這些人大多散落在千里雲澤，或是躲藏在洞穴不出，或是在某些湖泊下方潛隱，全部惶惶不可終日，生怕哪天被徘徊在頭頂的雲帆注意到。
“這就是鬼壇？我聽說，唯有堂主才能以鬼壇和魁首溝通，等價換取各種珍稀靈材？”
龐堅目光落在鬼壇上輕聲詢問。
“過陣子才能重新開啟。”
孟秋蘭點了點頭，苦澀笑了笑：“洪堅，可惜你沒有早點離開天運碎地。以你的修為境界，又是這麼的年輕，你去了其它碎地的暗鬼分部，只要報出名字就能被隆重對待。”
龐堅再次問道：“我聽說，天運碎地的堂主一職，魁首是打算讓我做的？”
孟秋蘭啞然，“你我，我們所有人，都會被七大家族找到，一個都不可能活下來的。堂主不堂主的，現在對你還有什麼意義嗎？”
龐堅沉默片刻，道：“你們興許會死，我卻未必。”
“小子！”
楊元森看他早不順眼了，怒道：“我們狼狽逃離，麾下接連被找到擊殺時，你藏在何處？依照約定，你該在第二天就和我們匯合！到了這一步，你難道以為，你還能活下來不成？”
龐堅“嗯”了一聲。
“洪堅！”
“洪堅！”
在三位堂主開鬼壇時，自覺退到外圍的吳弈，還有白薇、白芝兩女，聽到嘈雜聲靠來。
一看到龐堅他們就輕呼驚叫。
“我們還以為你早就死了。”
白薇有些真情流露，她眼睛紅通通的，悽然道：“很多人都死了，每天都有熟悉的人被找到後殺死，我以為你也死掉了。”
白芝咬著下唇，眼巴巴地看著他，卻沒有吭聲。
“孟老，既然我們終將死在天運碎地，你也知道我對這兩個丫頭一直都有執念。”
楊元森舊事重提，還是當著龐堅的面，嚷嚷道：“你就讓我睡了她們，讓我了卻一樁心願，安心死在天運城難道不行嗎？”
“我不要！”
“我不要和他！”
白芝、白薇同時尖叫，又一起看向了龐堅。
她們的神情和眼神，讓大家知道如果註定難逃一死，如果必須要侍奉某個人。
她們希望那個人是龐堅。
……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