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牆角縮成團的趙強,聽姜宏達這麼一說,驚愕回過頭,半信半疑的看著他。
“要不信,你現在就去給趙縣長打電話問問。”
姜宏達很是焦灼道:“徐縣長下午剛跟趙縣長談過,煤礦的事情,處理力度還不夠。”
“明天一早,縣委常委會上,韓元洲那個老東西肯定會過問……”
“要是葉炳文再從江寧市裡拉到什麼關係,那事情可真就麻煩了。”
冷氣逼人,趙強的臉凍得發白,狠狠咬著牙道:“他媽的,這個葉炳文,當初就該幹掉他。”
“趙公子,小心駛得萬年船啊!”
姜宏達急赤白臉的繼續道:“馬上就到年底了,遣散工人的時候,該給錢的一定要給夠,千萬別捨不得這些小錢。”
“趙縣長的意思,先把人全部弄走再說……”
“這些工人,大部分都是外地的對吧,只要離開了咱們江寧市,就好辦了。”
“剩下附近的一些工人,就多給些錢,權當封口費。”
“另外……”
說著。
姜宏達警惕的看了看監室外面,又湊到趙強耳邊道:“趙縣長說了,這兩天他會想辦法,讓於市長來一趟,為杏林鄉煤礦舉辦一個剪彩儀式。”
話音一落,趙強瞬間就明白了。
他雖然是個二世祖,可受親爹的影響,官場上的人情世故早就爛熟於心。
市長站臺的煤礦,別說龍海縣,放眼整個江寧市誰敢去調查?
“懂了!”
登時來了精神,趙強反手將姜宏達身上的棉大衣裡脫下,裹在了自己身上。
“你的車,我讓人開來了。”
姜宏達隨手從兜裡拿出一串車鑰匙。
“葉炳文什麼時候回來?”
穿上了棉衣,身上暖和多了,趙強接過車鑰匙問道。
“那不清楚……”
“這小子不能留。”
趙強臉上呈現出一抹殺氣:“要是再讓他這麼鬧下去,早晚都得出事。”
“你這樣……”
姜宏達也很贊同的建議道:“安排一些人,偽裝成車匪路霸,在江寧來龍海的過道上設卡。”
“知道,我回去就安排。”
趙強眼神中很是篤定,打了個招呼,扭身便匆匆而去。
從辦公大樓內出來,徑直上了自己的那輛黑色大眾車內,轟著油門揚長而去。
而此時。
二樓亮著燈的副局長辦公室窗前,魏長民一手捧著保溫杯,一手插兜,親眼目送趙強離開。
……&……
午夜將至。
漆黑的龍海縣路面,在車燈的照射下,隨處可以看到泛著晶瑩的霜雪。
趙強一路都將油門踩到底,車子在鄉間小路上疾馳而行。
到達杏林鄉煤礦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十一點。
各處礦井已經進入停工歇業狀態,明亮的探照燈下,就見一名名工人裹著破舊棉衣,在辦公區前的空地上排著長隊。
杏林鄉鄉長葉正剛,帶領著幾名煤礦相關負責人,坐在一張寫字桌前,旁邊燃燒著煤爐。
“別擠別擠,一個個的來啊,都有錢……”
“領完工資,就能拿到自己的身份證,好好回家過個年。”
一名手持喇叭的負責人,維護著現場秩序。
很顯然。
煤礦現場已經開始發錢了。
看到趙強回來後,葉正剛率先起身,衝著他招了招手。
“趙總,這邊……”
趙強沒吭聲,冷著臉環顧了下左右,身邊的煤礦工人誰見了他都得避讓三分,眼裡不自覺的發怵。
“趙總,來來來……”
葉正剛滿臉殷勤的走了過來,拉著趙強就往辦公室內拽,點頭哈腰的笑著。
“屋裡備好了酒菜,就等你回來了。”
“等我幹什麼?還他媽不是託你兒子的福,老子才遭這份罪的?”
趙強沒好氣的甩開葉正剛,怒瞪了一眼,幾步來到發錢的寫字桌前,隨手拿起賬本問了句。
“發多少了?”
“發了一半,趙總。”
另一名負責人笑呵呵的回答著:“我們這也是受趙……”
“行了!發吧。”
沒等那人說完,趙強將賬本一丟,扭身望著面前一名名神色怯懦的工人,隨手拿起了揚聲器開始講話。
“咳咳!大夥兒應該都認識,我就不自我介紹了……”
“都說相逢就是緣,何況我們在一起共事這麼多年,怎麼講,都是一種緣分吧?”
“我知道這些年,大家不太喜歡我,講我這個人霸道,心狠手辣,是不是?”
“哈哈,不過沒關係,今晚過後,好的壞的,都過去了……”
“馬上就要過年,我呢,就在這裡先給大家拜個早年,希望所有人平平安安的到家,好不好?”
素來讓所有煤礦工人聞風喪膽的趙公子這麼一說,現場的工人不由得也心頭輕鬆了幾分。
講完之後,放下揚聲器,趙強臉上的笑容便凝固了。
叫上幾個人,一揮手,帶著進入了後面的辦公室。
外面天寒地凍,發工資領身份證的流程還在繼續,屋內卻暖和的很,桌面上的確擺好了酒菜。
葉正剛忙不迭的主動開啟一瓶酒,連連賠笑著道歉。
“趙總……”
“你先別忙!”
趙強黑著臉讓人將窗簾拉好,抬手摁著葉正剛的肩膀坐在了椅子上,並順勢將他手中的茅臺酒瓶搶了過來。
“葉鄉長,這杯酒,得我來倒。”
說著,趙強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親手將酒斟入杯中。
“趙總,你這……”
葉正剛都看懵了,一臉茫然的道:“這……怎麼能讓你倒酒呢。”
“葉鄉長,得辛苦你一下!”
趙強故作痛苦的連連搖頭,另一手始終搭在葉正剛的肩膀上:“你兒子葉炳文,真的不能留了。”
轟——
話一出口,葉正剛宛若五雷轟頂一般,當場僵住。
無論父子倆此前多麼不和睦,無論他多看不上兒子葉炳文的假正義。
可是,要有人殺了他兒子,葉正剛是萬不能接受的。
那是他的親生兒子啊,是他們家唯一的獨苗啊!
“葉鄉長,我知道你接受不了。”
趙強又拿起一根菸,親手塞到呆滯的葉正剛嘴裡,一本正經的說著。
“你也別誤會,不是因為我趙強被抓到了公安局,所以我他媽就要幹掉他。”
“平心而論,就算葉炳文打我一頓,只要是在這龍海縣的地界上,都不算事,你懂嗎?”
“哪怕我受再大的委屈,大不了我就讓你葉正剛負責,對吧?”
“可是現在不行了……”
趙強自己也跟著點了根菸,談雲吐霧的揮著手,一副捶胸頓足的心痛模樣。
“你兒子葉炳文,這是要我們所有人都得去死!是他不給我們留後路啊。”
“把杏林鄉煤礦捅出去了,還把我抓進去,鬧得全縣都知道了吧……”
“這還不夠,又他媽跑到了市檢察院去找人。”
“你告訴我,怎麼辦?”
“縣委書記韓元洲馬上退休了,人家辛苦了一輩子,就想要個副廳的待遇,有什麼錯?”
“縣長徐志軍人家省裡有人,眼看著就要上調到市級的啊……”
“還有我爸,我們家,你,所有和煤礦有關係的人,全他媽都得死!你知不知道?”
咕嚕——
葉正剛被說得老臉慘白,眼神裡全是驚恐,嚥了口唾沫,呼吸都跟著粗重了起來。
惶恐的回過神,他知道趙家這是要動真格了,茫然的左看看右看看。
“趙總!趙公子……”
葉正剛抹了下嘴,起身退後兩步,衝著趙強跪了下去。
“我求您了,真的,我求您了……”
“您再最後一次機會好不好,我……我一定把這小子給找回來……”
“就這一次,趙總!求您了……”
說著話,葉正剛將腦袋砸在磚地上,磕的砰砰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