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山美羽沒有幫可憐的客人報警。
“劉海我想換一個樣式,但你的劉海太短了。”她手握尖尾梳挑起松野慄的前額劉海,刀痕整齊讓她無從下手,“等下個月吧,長一點再來一趟?到時候不算你錢。”
鏡中的松野慄近乎煥然一新。
“謝謝。”
原本長至臀部的黑髮順她心意,在第一刀下去便脫了大半,卻也僅後發,留出吃火鍋時能全部紮起的齊肩長度,髮尾由捲髮棒繞起舒適自然的內扣弧度。
亮眼的是鬢角處特意沒有剪齊平的長碎髮,長過鎖骨,落下的幾縷恰好垂掛在鎖骨位置,襯得她今天隨意套的寬領黑色打底衫都貴了幾千日元。
“很漂亮。”影山美羽誇道。
關了加熱鍵的捲髮棒冷卻,被她拿在手中演示捲髮技巧,過程詳細,免得客人回家睡一覺就全頭重置。
松野慄的學習能力很強,只要她肯學,沒什麼是學不會的。
許是前不久發了一條久違的推文,癮一下上來了,她爭取到影山美羽的同意,跟她一起又拍了張照片。
同樣是對著鏡子,影山美羽慣於應付這樣的場面,習慣性擺出微笑。
完美且客套的笑容讓松野慄不自覺眯起眼睛,遲遲沒有按下快門鍵。
“美羽,你換一個表情。”她復刻出影山美羽思考髮型時的噘嘴表情,示意她擺出同款。
這就對味了。
“咔嚓——”
松野慄這次的配文是『討厭的長髮再見啦~』
隨即彷彿是意料之中,點贊如約而至:
『[Kodzuken]給你的推文點了個贊。』
松野慄確認了。
這是秒讚的金手指。
她不會跟機器人生氣的。
沒有點進點贊詳情或是推文檢視,她自然不知道,這一次的贊沒有被孤爪研磨取消。
另一邊,北信介的回信靜靜在後臺躺了許久,心胸寬廣的松野慄戳開對話方塊,先點了前輩的零花錢轉賬,後才開始閱讀他發來的長篇大論。
比她的小作文還要長,大意是:
1.跟不尊重自己的人斷了聯絡,做得很棒。
2.剪了短髮的話就是高中的慄,他很懷念。
3.不用擔心錢,也不用還,要照顧好自己。
松野慄:“……”
糟糕,有點想哭。
——北前輩!!
她控制不住露出稻荷崎特產的蛋花眼,拼命壓緊嘴唇忍下情緒。
不能哭!錢還沒付。
松野慄一秒收功,開啟支付介面,打算靠北信介的接濟款付錢。
北信介轉賬可謂是‘大手筆’,這筆錢能夠讓她活著走出店內,還可以吃一頓豐盛的早中晚飯。
不愧是靠譜的北前輩。
就在支付密碼輸入到一半時,手機突然發出“呱——呱”的音效。
什麼動靜?新資訊?
松野慄閃過一瞬的不好的預感。
顫顫巍巍的手戳開新到的資訊。
『您的賬戶[2467****]透過親密付支付……』
松野慄:?
松野慄:??
松野慄:???
錢呢?她的錢呢?又是親密付?可惡的孤爪研磨!
居然只留了一碗泡麵的錢。
那可是偉大的神明北信介大人賜予她的零花錢!!
影山美羽親眼目睹,她的客人從準備付款、到手機響起怪異的簡訊鈴聲、最後直接整個人的顏色都掉了,似乎風一吹就化成灰散了。
她沒忍住問道:“……客人?”
“……”松野慄張嘴試圖說話,平時的能言善道消失一空,張嘴閉嘴半天竟連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她能活著走出店內嗎?
松野慄啟動頭腦風暴。
絕不可能給研磨打電話、打了也絕對要不回來。
再找北前輩……北前輩這會可能在田裡!
一個個方案在腦內被她無情斃掉。
“……嗯,稍等一下。”
大腦擰成螺旋,松野慄抖著手險些拿不穩手裡的板磚,最終撥出了一通電話。
“嘟……嘟……”
這是她二十多年人生頭一回覺得等待接通的鈴聲是如此刺激。
接、快接!
“嘟。”
接通了!!
“老闆——!!”松野慄當機立斷哀嚎出聲,根本不給對方說話的機會,同時謹記自己在外的人設,面上表情隨之變化,“我真的沒有錢了,你不能這樣,上個月、上上個月、上上上個月欠我的工資什麼時候給我!我快活不下去了!”
聲淚俱下,震撼人心。
背後浮現的陰影濃密。
目睹一切的影山美羽“要不下次吧”的話都在嘴邊,挽留的手臂忽然收了回去。
她沉默了。
電話那頭也沉默了。
松野慄打出連招:“我現在必須結錢了,不然我再也沒辦法去為你打工了!”
【“……”】
【“……要多少。”】
松野慄報了個天價,比影山美羽的報價還要高出兩倍。
影山美羽眼睛都瞪圓了,看她的眼神像是在說“強盜”。
【“……”】
松野慄聽見了深呼吸的喘氣聲,安靜乖巧等待,坐姿都端正不少。
【“……混蛋栗子——你給我的飯糰店打一輩子工吧!我現在就要去做栗子陷的飯糰!!”】
“咚!”
結束通話了。
這是給還是不給?
松野慄沒有任何猶豫,手機頁面停留在與‘笨蛋雙胞胎之飯糰腦’的對話方塊,向影山美羽投了個‘稍等’的眼神。
阿治可捨不得失去唯一的員工。
果不其然,沒讓她等多久,剛才報價的金額就透過轉賬的方式來了。
鉅款!
阿治真是個好人。松野慄敲字。
【栗子:我不會還的哦。】
【笨蛋雙胞胎之飯糰腦:去死!】
第一時間接收轉賬的松野慄笑得燦爛,在影山美羽微妙的目光下美美輸入支付密碼付款。
由於角度問題,影山美羽沒看見松野慄發出去的話。
從她的角度,只能瞄到泯滅人性的老闆發來的“去死”
影山美羽:“……需要我幫你報警嗎?”
松野慄起身,無助地抓了抓垂在胸前的髮絲,垂頭說著喪氣話:“你知道的,我在東京也沒個依靠……”
“老闆其實也不是壞人,至少他真的把工資給我了。”
儼然一副深入黑窟不自知的模樣。
真想看看她的老闆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