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最壞打算,她跳上床,盤腿坐在“謝無霜”身側,從乾坤袋中取出清心鈴,轉頭看向旁邊格外安靜的謝長寂:“我這個是上古法器清心鈴,等一會兒我為你驅趕心魔,可能會有些痛苦,但你一定要熬……”
話沒說完,她就看“謝無霜”輕而易舉掙斷了鎖仙繩,徑直坐了起來。
花向晚:“……”
謝無霜掙脫鎖仙繩,並沒有暴起一劍砍了她腦袋,就看他欺身向前,抬手按住她的腦袋,彷彿是親吻一般將鼻尖埋在她髮間。
花向晚僵直身子,片刻後,就聽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香味呢?”
香味?
什麼香味?
花向晚茫然了一會兒,隨即意識到,他已經問“香味”這件事問了兩遍。
她身上有什麼值得謝無霜問兩遍的香味?
“你是說媚香?!”
花向晚反應過來,謝長寂動作頓了頓,在她耳邊不解反問:“媚香?”
“對,合歡宮弟子只要催動雙修功法,”花向晚僵著笑容,保持著“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的信念,大大方方道,“身體自然會產生一股媚香,用於協助雙修功法,最易惑人心智。”
“合歡宮弟子……”
謝長寂喃喃,他抬起頭,看著花向晚:“每個人都有?”
花向晚認真點頭:“每個人都有。”
只是每個人的味道都有細微不同罷了。
謝長寂沒說話,他看著花向晚:“入夢,月光,湖水……”
他描述著夢中場景:“也是每個人都是如此入夢麼?”
“倒也不是,”這麼敏感的話題,花向晚也說得面不紅氣不喘,老老實實作答,“這是師姐教的標準手法,大家不知道怎麼構建夢境的時候就可以參考……”
花向晚說著,在謝長寂的目光下莫名有些沒底氣,聲音都小了一些:“或是照抄。”
謝長寂沉默,眼中紅色一點點退散。
花向晚直覺對方不大高興,她輕咳一聲,想說點好話,緩解一下氣氛:“我不知道入夢印在您那兒,要知道今夜入的是您的夢,我一定不會這麼敷衍,一定會好好設計……”
“夠了。”
謝長寂驟然出聲,打斷她的話,死死盯著她:“兩百年前,你在何處?”
“兩百年前……”花向晚被他這些毫不相干的問題問得發懵,“我在合歡宮啊?”
“不曾來過雲萊?”
這話讓花向晚“咯噔”一下,她勉強笑起來:“我倒是想來,但兩地相隔甚遠,合歡宮事物繁雜,我一宮少主,若不是此次求親,怕一輩子都不會過來。”
聽到這個答案,他閉上眼睛,似乎是緩了許久,復又張開,一把抓了旁邊白綾起身,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下床往外走去。
花向晚抓著床帳擋住周身,只探出一張臉來,小心翼翼:“謝道君,您就這麼走了?”
說完,她覺得這場景,這問話,怎麼看怎麼奇怪。
謝長寂停住腳步,似在等她。
花向晚心提了起來,趕緊開口,語速極快:“你入魔的事兒我不說出去,你放心。我這清心鈴對你這種只是道心不穩、神智尚在的入魔修士真的有很大幫助,你想通了可以來找我,當然,作為交換你得幫我促成兩宗聯誼一事……”
“你來天劍宗求親?”謝長寂突然開口打斷她。
花向晚不明所以,愣愣點頭:“對。”
“求誰?”
“呃……”花向晚沒想到謝無霜居然這麼問,她遲疑了一會兒,小心翼翼,“沈修文行嗎?”
謝長寂不說話,花向晚莫名覺得夜風有些冷。
好久,他低聲開口:“知道了。”
說完便他提步離去。
花向晚趁著最後機會,想再勸勸:“道心不穩,於修行而言等於絕症,合歡宮精研此道,不是沈修文也可以,你只要幫我找個弟子……”
話沒說完,人已經消失在夜色,花向晚剩下的話越說越小聲:“大家雙贏……”
人走了,自然不會有人給她回話。
花向晚呆呆看著門口,震驚得無以復加。
沒想到謝無霜居然對自己入魔這事兒一點都不關心,這份灑脫著實把她看懵了。
這就是入魔者的桀驁嗎?
她緩了好久,才反應過來,抬手一揮把門窗關上,嘆息著張開手往床上一倒。
入夢印在謝無霜身上,沈修文肯定是知道了。
這麼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發現耍手段,長成天仙也很難讓對方喜歡。
這個謝無霜到底怎麼回事,怎麼連化神期法修留的法印都看得出來?她的法印,有時候魔主都能矇騙過去,謝無霜這是什麼來頭?
這次過來,怕是沒辦法從天劍宗帶人回去了。
好在……
花向晚閉上眼,在夜色中勾起嘴角——
也無甚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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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長寂從長廊步行到自己房間,夜風終於讓他清醒許多。
他抬頭看著庭院裡的枯枝,輕輕抬手,枯枝便綻放出新生綠芽,綠芽飛快生長,化作梨花盛開,隨後飄落而下,又重回枯枝。
枯木逢春,已是修真界中高階法術,更何況一個人的死而復生。
人乃天地靈物,那完全是逆天禁忌。
謝長寂在視窗站了許久,終於還是低頭,取出懷中傳音玉牌,抬手一劃。
沒了片刻,玉牌亮起來,昆虛子聲音從玉牌中響起:“長寂?出什麼事了?”
“師叔,”謝長寂開口,“若一個人,換了容貌、聲音、乃至靈息,我不想搜神,但想知道他是不是故人,當如何?”
“是……”昆虛子試探著:“是……晚晚?”
謝長寂沒有出聲,權當預設。
昆虛子聽到這話,嘆了口氣,倒也沒有覺得奇怪。
這些年謝長寂問他的問題,大多與此有關。
他想了想:“若是晚晚,我倒是有一個法子。當年魊靈出世,是晚晚祭出自己法寶,與問心劍一同封印魊靈。法寶同主人血脈相連,若她當真是晚晚,那魊靈出世,你有感知,她必有感知,你且觀察就是。”
“好。”
“但在此之前——”昆虛子語氣鄭重,“一切不變,晚晚已經走了,你猜那個人與晚晚無關。”
“魊靈即將出世,事關重大,長寂,你不能出半點紕漏。”
第10章
花向晚狠狠補了一覺,等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
她打了個哈欠,隨即覺得情況不對,周邊並不是她昨夜睡的客房,而是她平日乘坐的靈獸玉車,靈南正在她對面削梨。
看見她醒過來,靈南趕緊放下削了一半的梨,半蹲在花向晚面前,亮著眼:“少主,昨晚怎麼樣?謝道君感覺如何?”
花向晚打著哈欠的動作一僵,隨後抬手就給了靈南一個爆慄:“想什麼呢!我和謝無霜什麼都沒發生。”
“啊?”
靈南聽到這個回覆,有些失望,給花向晚端了茶遞過去,不解嘟囔:“我們都看見他在你房間裡了,還把你遮得嚴嚴實實的,怎麼會什麼都……”
“你還好意思說?!”
花向晚接過茶瞪大了眼:“他是來興師問罪的,昨晚入夢入錯了,去了謝道君夢中。道君道心堅定,給我趕出來了!要不是他沒打算殺我,我昨晚就交代在那兒了!”
“怎麼可能?”靈南肯定,“他一看就不是想殺你的樣子。”
“你懂什麼?你知道他劍都橫在我脖子上了嗎?”花向晚指了自己纖長的脖頸,“我差點就給他砍了!”
“他道心堅定又沒吃虧,從夢裡衝出來殺你做什麼?”
靈南不解,花向晚脫口而出:“他覺得我辱了他清白……”
“你辱了他清白?!”
靈南激動起來,花向晚一哽,趕緊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進入他的夢境,就是侮辱他,天地良心,我什麼都沒做。”
就親了一下而已。
但這事兒花向晚絕對不會告訴靈南,以防她隨便腦補。
靈南頗為失望,又坐了回去:“好吧……昨晚你們那個氣氛,我還以為成了呢。”
花向晚見靈南低落,想到昨晚他們臨陣脫逃,不由得幸災樂禍起來:“成什麼呀?謝道君現在對我恨之入骨,沈道君心裡我也是個多次謀害他不成的惡毒女子,日後怕是沒什麼機會了。”
“這……”靈南有些急了,“這怎麼辦?”
“隨遇而安吧。”花向晚說得平淡,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抬起車簾看了一眼外面。
修士雖然能夠御劍,但畢竟消耗靈力,長途跋涉,多還是以靈獸或者法器代步。此刻除了她坐在馬車上,其他人都騎著各自的坐騎或者靈馬,正一路疾馳在官道上,似乎是在趕路。
她觀察了一下外面的景象,發現認不出是哪裡,便轉頭看向靈南:“這是去哪兒?”
“大清早天劍宗就帶著咱們出發了,也沒說去哪兒,我猜是迴天劍宗吧。”靈南還沉浸在花向晚剛才的話裡,滿面愁容。
“那我怎麼上的馬車?”花向晚有些疑惑,皺眉沒想明白。
“睡得太死,怎麼叫都叫不醒,”靈南無奈,“我只能給您扛上來了。”
那她的確是太困了。
“好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