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你這麼做完全是浪費。”胡義跟在陳連長身後，陳連長覺得子彈浪費在這裡，有些可惜。
“你可能⋯不明白，鬼子並不是要佔領這座大山，他們只是想讓我們在山裡無法生生，可是，你覺得⋯可能麼？”
“那⋯跟你打他們連一點繳獲都沒，有什麼關係？”邊走邊喘氣。
“我只想讓他知道，在包圍圈外，還有戰鬥力強悍的部隊！”
“圍魏救趙？”
“說不上，也沒那麼大本事！”
“這就是你打這一仗的真正目的？”
“我盡力了！”
“這⋯也是⋯你沒派人打掃戰場，也是為了示敵以強？”
“我不想再有犧牲！”
“我看，彈藥好像不多了吧？”
“還能湊合打個小仗！”
陳連長盯著胡義看了看，猛一揚手：“別，別別！這麼些年來，我還第一次看到火力這麼強的部隊，要不是知道你們是什麼人，真不敢相信！特別是，你們還是獨立團的！”
“你們也不錯，要不是你們在山裡拼了命阻擊鬼子，總部就徹底完蛋了！”
陳吉實連長苦笑：“這是我們應該承擔的責任，話說如果我不遇到你們，你也知道那懸崖的情況，現在說不一定已經跳了崖！”
“那是另一回事，但是九連兵都是爺們，我帶他們，只是希望可以活下去！”
“你們這麼多彈藥？師裡補充的？”
“嗯⋯是補充了⋯師裡一部分，怎麼了？”
“原來如此！你不會真的往北吧？或者向西！”
“我們這點人，往哪個方向都沒用！”
“就在山裡遊擊？這跟你打這夥鬼子的目的，好像完全沒有關係！不可能，老胡啊，說說，到底打的什麼算盤？”陳連長走在胡義前面，回頭問，明明比胡義大得多，偏偏叫了個老胡。
胡義猶豫了一會兒：“我想匯合東邊那支部隊，一直向東打進平原！”
“呃⋯這是⋯當逃兵！？”陳連長傻眼，明知道這個決定，愚蠢，絕對不能包庇，如果事後調查，這個決定，也許，會斷送整個九連：“你怎麼做這個糊塗決定？”
陳連長停下腳步，手放在腰間手槍柄，原地回頭，看了胡義半天，終於嘆了口氣：“你不能這樣做，你知道，總部被圍，作為在包圍圈外的部隊，必須增援，如果現在你往山外走，想過後果會怎樣？”
“你覺得，九連的裝備與戰鬥力如何？”胡義不答反問，注意到陳連長的動作。
“如果在山外平原，不好說，在山裡，是這個！”伸出左手比出大拇指，右手按在槍套沒離開。
“既然如此，鬼子是不是應該認為我們中有大人物？”
“呃⋯按理來說，應該這樣判斷！”
“如果我們衝出平原，又有電臺，客串一下總部首長，你認為⋯有沒有問題？”
“啊⋯容我想想⋯你再容我想想成吧？”陳連長色變，低著頭慢慢蹲下，無論如何他也想不到，胡義的手筆這麼大，遠遠超過他思考範圍，半晌：“總部電臺下落不明，你有電臺，想造成我們是突圍的指揮部，太瘋狂了！”
“你願意幹就幹，如果不願意，你可以帶你的人走！”
“你覺得鬼子會相信？他們都是傻子？”陳連長沒理胡義話語中的輕視。
“我為什麼要讓他們相信？你們阻擊那麼久，你那個連都報銷了，鬼子才終於碰上了硬茬，還敢跟他們硬撼，你要是指揮官，如何判斷？”
“肯定有大魚⋯有大人物⋯”陳連長蹭的站起來，不能夠說自己是魚吧?
“如果大魚跑了，還有抓住的機會，那些小魚⋯抓再多，能有多少意義？何況，現在我們已經缺糧少彈，我不信幾萬人的鬼子部隊，他們能好到哪去！”
“調虎離山？”
“你⋯可以這麼理解！”
“就這四十來號？你開玩笑的吧？”陳連長驚呆了，搖頭晃腦覺得這就是異想天開。
“把這點人用來去救幾個文職人員，然後大部分被鬼子清剿，又有多大意義？”
“你再容我想想，這件事應該交給上級定奪！”
“用明碼發報，還是你安排人去找上級？你能找到上級領導？”
“”
陳連長啞口無言。
這種情況只能由上級定奪，而不是他這個九連連長憑空想象。
陳連長久經戰場，心裡忽然充滿了希望，雖然他還是懷疑，胡義的想法完全就是異想天開，甚至於叫幼稚，這是戰場，不是小孩子過家家！
但，這個計劃，所謀甚大！一旦成功⋯
這是個艱難的決定，身為八路戰士，自己接到的命令是增援，那是無法跨越原則，眼下，沒有命令，去執行只有百分之一不到的僅僅猜測的行動，他不得不猶豫。
那卻是希望，雖然只是一丁點的希望！但卻要放棄自己接受的命令，只能用九個字“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安慰自己。
手不自覺地離開了槍套。
“好吧，我陪你瘋一回，也許，這就是命！”
旁邊圍滿了人。
隊伍開始再次向南，後面的鬼子一直綴著，陰魂不散。
月夜下的山路，並不好走。
身後偶爾傳來槍聲，月色下的大山深處，不斷在山谷裡迴響。
腳步堅定！
⋯
腳步聲傳來，警衛員搖醒了沉睡的陸團長，打著哈欠，從行軍毯裡鑽了出來。
“報告，西面有交火，距離十來裡！”
西邊難道出現突圍出來的部隊？趕緊扯了地圖，划著了一根火柴，卻被山風從破洞鑽進來吹滅。
旁邊立即亮起一支手電筒。
“你在哪搞來的？”
“打鬼子繳獲了一個！”
“嗯，省著點用！”說完，手指沿著地圖上的線條划動，眉毛揪成一團。
儘管地圖上根本看不明白是什麼情況，陸團長還是立即判斷西面有人在向南。
下午天黑前，西面發生了劇烈的戰鬥，是有人突出來了麼？派出去偵察的戰士還沒有回來。
半夜了，鬼子還在繼續追擊，說明，目標來頭不小。
光靠地圖不全面，抬頭對警衛員命令：“叫高一刀過來⋯呃⋯把下午遇上的老鄉也請過來！”
一會兒後。
“往西是深溝懸崖，直接過不去，只有往南或者向北繞道！”年青人看著帳蓬裡的幾個人，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會議，全是帶著長短傢伙的軍人，年青人激動不已。
“我們現在要麼往北，要麼向西，東邊那夥鬼子太狡猾，竟然縮了回去，毛沒撈著一根⋯”高一刀眼盯著陸團長手下地圖。
“我們位置已經暴露，遲早會被發現，再向北，才有可能接應到突圍的同志！風險變大！”
“我也覺得，下午偵察的戰士在北面山樑上，發現鬼子部隊，現在增援，不太現實，連個目標都沒有，下午西邊又有零星槍炮聲，但是，肯定有一方是我們的人，要不，我們向西？一來增援突圍的同志，二來，鬼子勢眾的話，又可以向南撤退，應該更安全！肯定不會被鬼子包圍。”
“你怕死明說，可以找個山溝當縮頭烏龜！”陸團長沒好氣罵。
“南邊偵察的怎麼還沒回來，補充團都是些什麼夯貨！”高一刀見不得九連把王朋連當孃家，一塊譏諷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