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走了一路也累了,不如到宅子裡歇歇腳,賞臉吃盞茶如何?”
見李湘禾像秦府女主人般,邀請自己去府上做客,宣和帝只覺胸口鬱塞,笑意不達眼底,“那就多謝秦夫人了。”
兩人還未成婚,這般稱呼實在是失禮。
李湘禾倒是坦然,自從李府落敗,多少奚落輕視,侮辱責罵自己都一一扛了過去,又怎麼會在意一個稱呼。
微笑著告退,“主子莫要打趣了,民女先一步回府準備茶點,念之你陪著主子四處逛逛。”
李湘禾這般作為,落在趙君玄的眼中更像是赤裸裸的炫耀,努力剋制心頭暴戾,偏頭看向秦念之,“怎麼不說話,是不歡迎嗎?”
秦念之絲毫沒有察覺到二人間的波濤洶湧,派了小廝先送湘禾回府,又回頭解釋道,“怎麼會?不過五哥今日出門可是有要事在身?”
宣和帝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沒事就不能出門嗎?”
秦念之尷尬的摸了摸鼻子,“當然可以,五哥高興就好。”
眼見陛下怒意更甚,江德福連忙遞出話頭,“小秦大人不如帶著主子四處逛逛,我們甚少出門,對附近也不熟。”
秦念之頓感無語,這周氏負責京都皇城守衛,怎麼可能對京都不熟,簡直是天下間最大的笑話。
可轉眼就見這二人已經退到十幾米開外,一副遠遠跟著的模樣,嘆了口氣,只能帶著人沿著熱鬧的街道慢慢踱步。
宣和帝收斂起眸中韞色,“朕是不是打擾了你和李姑娘遊玩了。”
秦念之慌忙搖頭,“當然不是。”
趙君玄依舊不依不饒,“我總覺得你同我越來越生分了,甚至在疏遠我,可是因為李湘禾?放心,我對她沒有興趣。”
秦念之只當他是決心放下,心下一鬆,“我從沒想過疏遠五哥,只是五哥已經是九五至尊,我自然不能像從前放肆。”
趙君玄嗤笑一聲,停下腳步,定定地看向秦念之,像是保證又像是承諾。
“為什麼不能,整整十年,念之你陪我從一無所有的落魄皇子,一步步登上至尊之位。這世間唯有你能在我面前任性放肆,唯有你可以喚我一聲五哥,也只有你能和我並肩同行。”
這般直白熱忱的話語,瞬間讓秦念之卸下所有防備,有些感動又有些無措。
想到自己當初跟著他的目的並沒有他想的那麼純粹,一時有些心虛,“五哥,你曾經說過,等你榮登大寶後會滿足我一個願望,可還記得。”
趙君玄眉眼帶笑,“自然,怎麼念之突然有了想實現的願望?”
秦念之點頭:“我想……”
“辭官”二字還未說出口,就被一陣驚呼打斷。
“秦念之?果然是你!你怎麼在這?我正想去尋你!”清潤的嗓音中帶著濃濃的驚喜。
秦念之應聲側頭,轉頭看向來人。
那人身穿灰耀金色的緙絲長袍,長長的黑髮僅用一隻羊脂玉簪子高高束起,更襯得他俊朗非凡。
來人二話沒說,伸手將秦念之拉過緊緊擁在懷裡,“好你個沒良心的?不過幾年不見,就將本世子忘得一乾二淨。”
宣和帝一把將人拉了過來,面色不虞,“你父親在摺子中說要過幾天才能趕到京城,你腳程倒快。”
這般吊兒郎當的模樣,有大大咧咧自稱世子的,並在這個節骨眼進京的,除了康親王世子趙允成再無他人了。
趙允成這才正眼看向說話的男子,越看越心驚,冷汗淋漓。
該死,這運氣也太背了吧,昨夜才偷摸進京,沒來得及稟告,今日就在大街上被抓了個正著。若是嚴格論起來,也算是欺君之罪了。
也顧不得在鬧市之上,就想跪下請罪,宣和帝連忙將人扶住,“不必如此。”
趙允成尷尬笑笑:“我就是不耐煩被老頭子管束,一路上跑死了三匹馬,就想提前進城瀟灑幾天。”
秦念之也認出了眼前人,“這兒不是敘舊的地方,不如去我府上喝杯熱茶,慢慢聊吧。”
男子爽朗一笑,很是愉悅,“多年不見,你一切可好?你母親可還好?念之,這些年,我很想你。”
秦念之一僵,宣和帝重重拍在他肩上,“秦夫人已去世多年。”
趙允成不可置信,“怎麼會?秦夫人她……”
宣和帝加大力度,捏得他肩膀生痛,愣是活活嚥下後半句。“抱歉抱歉,我無意。”
“無礙,已經過去了。”少年雲淡風輕,像是在說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兩人聽著眉頭一緊,也不再多言。
很快,穿過乾淨的青石板走到巷子的盡頭,一行人停在了秦府門口,斑駁的石牆上滿是青苔,層層疊疊的藤蔓爬滿牆頭,角落裡還開著不知名的野花,頗有些荒涼蕭條之感。
趙允成:“這麼多年了,你就沒想著把這門口的野草拔一拔,青苔清一清嗎。”
宣和帝倒是頭一次來秦府,站在有些掉漆的硃紅色大門前,陷入沉思,“念之,你的月銀可是不夠?”
秦念之點頭道:“夠的。”
宣和帝:“那為何這院子會如此蕭條破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苛責於你呢。”
秦念之推開大門,請二人入院,院內整齊雅緻,頗有意趣,環顧四周,“我覺得挺好的。”
趙允成嘴角微抽,“別人看見你家大門,只怕離得遠遠的,生怕你上門借錢吧。”
管家秦伯姍姍來遲,整個秦府空蕩寂靜,連僕人也沒有幾個。
宣和帝壓下心中的詫異,正要移步往裡走,遠遠跟在身後的江總管突然疾步上前稟報,“主子,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