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幾人徹底收拾完畢,天色已經大亮。
“蔣年謝過幾位恩人,重生再造之恩沒齒難忘。
此生願為二位鞍前馬後,供君驅使,絕無怨言。”
他身後的兩個小童同樣對著宣和帝秦念之二人,鄭重地跪了下來,狠狠地磕了三個響頭。
朝陽漸漸升起,驅散了陰霾,照亮了整座小院,亦照在這群人身上。
蔣年只覺得自己的人生像是從此分割開來,過去的泥濘骯髒通通死在昨夜,儘管前路未知,可他願意豁出命去追隨。
……
宣和帝的船隻在港口停留了整整三日。
沈嶠也在將白的幫助下,將賈府及背後的關係摸得清清楚楚,隨著案件的深入調查,越發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窒息壓迫,腐朽骯髒。
“陛下,事情的經過大致就是這樣。
賈兆興明面上是個大發善心的富商,可實際上幹著倒買倒賣的勾當。
他開辦私學,將學院的孩子分為幾類,家中有錢又有天資的,全力交好扶持。
家中貧困又生的俊秀的,便是他下手的主要目標,各種誘拐矇騙,先將人哄了回來,容貌上乘的調教一番,送到京城康王府。
其餘的,有的是自己享用,有的送到他在江州秘密辦的宅子了,供有不良癖好的人消遣。
還有一小部分,被打折採生,賣給一些戲團,淪為討錢的工具……”
上官思只覺得頭暈目眩,四肢冰涼,強撐著一口氣沒有倒下。
他昨日趕到鳳嶺渡口,發現兄長等人並未按照預定計劃抵京,生怕出了什麼意外。
匆匆上船求見,沒想到竟聽到了哥哥幼時被拐賣的人和事,得知那些人面畜生的行徑,周身像墜入冰窖。
他啞著嗓子問道,“兄長呢?”
沈嶠瞥了他一眼,“秦大人這兩日說不太舒服,一直不願意出來見人。上官大人還是不要去打擾了。”
上官司痛苦的閉上眼,“我知道了。”
宣和帝周身瀰漫著戾氣,這兩日根本沒闔過眼。猛地掀翻桌子,一把揪住上官思的衣領,一拳一拳的砸在他的臉上。
“你知道個屁!他那時才六歲,你們秦家是有多容不下他,將他迫害至此!
他究竟是倒了什麼血黴,要託生在秦家!
你居然還有臉叫他一聲兄長!”
沈嶠在一旁冷眼旁觀,終於知道為何秦大人一直不待見他這個弟弟了。
若是自己遇上這種事,不把上官思賣到窯子裡,眼睜睜地看著他被虐死,這事就不算完!
秦大人還是太善良了,竟還能容忍這廝天天在眼前蹦躂!
上官思毫無還手之力,比起肉體上的疼痛,宣和帝一聲聲的質問更像是帶著冰霜的利刃,一刀一刀地捅著他的心窩。
他頹然著,痛苦道,“是……是我的錯……我該死。”
……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空氣像是被凝固一般。
秦念之臉色蒼白,身後跟著李湘禾。
沈嶠尷尬的笑笑,生怕提起秦大人的傷心事,“在……切磋,對,就切磋切磋。”
秦念之多瞅了幾眼,才認出這個鼻青臉腫,看不出原樣的男子,竟是上官思,“你……你怎麼在這?”
還被打成這樣。
李湘禾更是一聲驚呼,上前將他攙扶起,掏出手帕,按住他還在流血的鼻子,小聲問道,“你怎麼惹到這尊煞神了?”
宣和帝看向來人,勉強擠出一抹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念之,你來了。”
上官思推開李湘禾的攙扶,一步步走到秦念之面前,“噗通”一聲跪下!
秦念之不明所以,“這是做什麼?”
“是我的錯,她害你……被拍花子抓走,害你遭遇那些不堪……”
說罷竟是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雙手舉過頭頂,淚珠從眼角滑落,“你殺了我吧!償還我母親犯下的罪孽!”
秦念之冷冷的看著他,眸子裡帶著不解,“你發什麼瘋?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這事。”
上官思苦笑,雙眸盡是痛苦掙扎,可笑,我只知你從拍花子那逃了出來,卻從不知你竟是在那樣的地獄中掙扎著活下來,為何不早說……
是了,這樣的過往,誰會願意提起?
罷了,就讓自己以死贖罪吧!
上官思猛地豎起匕首捅向自己的心窩,秦念之先他一步握住匕首。
眾人驚呼,滴滴答答的濃稠的血液順著刀鋒滴落。
“念之!”
“哥哥!”
“秦大人!”
宣和帝氣急敗壞,“你這是做什麼!痛不痛,快叫玉白給朕滾進來!”
上官思也怔愣在原地,“哥哥!”
秦念之痛得直抽氣,用另一隻完好的手,狠狠扇在他的臉上。
“要死能死遠點嗎!”
上官思被打偏了頭,沉默地跪在原地,整個人先是被擊碎了一般,半晌才愣愣地盯著眼前的少年,“哥哥。”
“別叫我哥哥,我沒你這種尋死覓活,腦子有病的弟弟!”
秦念之這兩日胸部脹痛得厲害,小腹陣陣墜疼,本就心煩意亂,如今瞧見上官思也不知抽了什麼瘋,要死要活的模樣,越發不耐。
想起景明之前曾說過,逆轉丸停用一年內男性特徵會逐漸消失。秦念之一時竟有幾分恐慌,難道自己做慣了二十年的男子,竟要變回女嬌娥?
猛地將人一腳踢開,轉頭看向宣和帝,“五哥,我們什麼時候起程回京城。”
宣和帝用帕子捂住他還在流血的手,恨不能將上官思砍成八塊。
玉白提著醫箱匆匆趕來,上好的止血藥不要錢似的撒了一堆,“誒唷,秦大人怎麼這麼不小心,這刀口再深一點,可就傷到筋脈了!”
李湘禾也沒好氣地罵道,“好好的,到底在抽什麼瘋!”
上官思依舊跪在地上,臉上又青又腫,雙眸通紅,隱忍地盯著秦念之,囁嚅的說不出話來。
秦念之瞧他這副樣子,愈發煩躁,心頭火起,連來時的目的都忘了個乾淨,“你到底在犯什麼病呢?”
上官思膝行幾步,拉住他的長袍,一臉羞愧,還帶著幾分視死如歸,“哥哥,我要怎麼做,才能彌補你……若是能讓你解氣,我願意做……任何事。”
秦念之像是靈光乍現,終於明白這幾人欲言又止的同情,究竟是何意思。
“你們是覺得我被賈兆興那畜生給……”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