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很認真嚴肅的話題,但是他戲謔的表情,卻一句話幹沉默了三個人。
清水春嶼超想大聲斥責他:孩子的顏面也是顏面!
幼崽也是懂得羞恥的。
“喂喂,幹嘛都用這種眼神看著我,這是必要的需求啊,請你們正視這個問題。”五條悟理直氣壯地開口。
他冰藍色的眸子轉了一圈,落在了髒兮兮灰撲撲的男孩身上。
由於戴著算命眼鏡,清水春嶼只能憑藉敏銳的感官才能察覺到有人在盯著自己。
他小聲說:“我不需要紙尿褲,也不會尿床的。”
可惜他人小言輕,五條悟直接忽略了他的意見,鎮壓他的抗議,聽著導購員的建議瘋狂掃購童品店的物品。
清水春嶼就像是佛祖手裡的孫猴子,根本翻不出五條悟的五指山。
他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抓在夏油傑的衣服上,在他發覺這樣不對,猛地鬆開手,卻注意到被他抓過的地方留下幾道顯眼的溼乎乎印子時,羞愧得都快自閉了。
“對……對不起。”
夏油傑眼眸柔軟,他摸了摸清水春嶼髒得看不出來原本顏色的頭髮,放輕了聲音:“沒有關係的。”
體貼又溫和,半點都看不出來這個人和那個惡劣性格的白毛是摯友。
……也看不出來,他之後對待普通人類,厭惡冷漠地吐出那兩個字時的厭世輕蔑的態度。
“猴子。”
清水春嶼心臟狂跳,夏油傑的懷抱時很暖和的,也已經在盡力抱著他,不讓他感到半分難受,但他卻在此刻瑟瑟發抖。
“媽媽,我們買這個猴嘰衣服,好不好?”
稚氣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小男孩牽著他媽媽的手,即將走到這個區域。
年輕的媽媽無意間瞥見體形高挑,扎著丸子頭的高中男生,頓時止住了腳步,一把將自己的崽抱起來,轉了個道:“我們先去看其他的,待會兒再來買猴子衣服。”
夏油傑:“……”
夏油傑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他柔聲問:“你是害怕猴子嗎?”
清水春嶼緩了一會兒就恢復正常了,他搖了搖頭,紅潤嘴唇緊緊閉著,抿得微白。
很明顯的抗拒交流。
五條悟結束了自己的大掃購,拎著十幾個紙袋子,也不嫌重,看起來還興致勃勃躍躍欲試:“可惜他太髒了,不能直接上身試一試。”
清水春嶼更自閉了,他也不想這樣狼狽的。
真實世界哪有這樣危險,漫畫世界處處都要遭罪。
他不知道自己即將前往哪裡,最後被夏油傑抱著坐上了地鐵。
不管走到哪裡,兩個男高帶著一隻黑乎乎幼崽的組合都特別引人注目,乍一看幼崽還沒倆人腿長。
剛坐下,五條悟就湊了過來:“哦,差點忘了,你叫什麼名字?”
他的兩條大長腿無處安放,彎下腰時一條伸長,正視清水春嶼的臉。
清水春嶼差點被他突然湊過來的臉嚇到,咬了下嘴唇,怯生生地說:“清水春嶼。”
“我的名字是,清水春嶼。”
……
“春嶼~走~~快~一~點~啦~”盪漾的語氣在巷子裡響起。
白毛男高顯而易見的揶揄口吻,說是催促,倒不如說是在調侃。
兩個男高是在巷子裡面漫步,倔強的、要求自己走路的小短腿快走著跟上,他小口小口喘著氣,連額頭都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卻沒喊過一個累字。
很努力地不拖人後腿。
“兩條小短腿倒騰得還挺快……”
“喂,悟。”夏油傑及時制止他還要繼續下去的揶揄。
扭過頭,對幼崽他倒是十足的耐心:“春嶼如果累的話,可以讓我抱著走,我並不覺得這是件多麻煩的事。”
清水春嶼搖搖頭,算是拒絕了。
夏油傑對此也沒轍,幼崽小跑著跟上他們,還沒有拖後腿。
不過幸好他們的目的地很快就到了。
五條家財資雄厚,這條街都是獨立住宅的民居,而他們抵達的地方是一家和風住宅,更偏向於明治時代的建築,白牆黑瓦,木製門窗。
靠近院牆的地方栽種了兩棵櫻花樹,近來不是櫻花盛開的季節,但樹梢上已經掛滿了粉白的花苞。
門倒是充斥著高科技的風格,還是密碼鎖,屬實是原始人碰上賽博了。
“要搓煤炭了。”五條悟拍了拍夏油傑的肩膀。
清水春嶼:“?”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漫畫的劇情,夏油傑絕對能稱得上溫柔體貼男媽媽,他目前為止遇見過最友善的人類。
浴室的燈光盈亮了整個空間,白色水霧嫋嫋往上湧動,瓷磚黏覆著水珠,空氣都變得悶潮溼熱。
脫得光溜溜的幼崽頭上頂著泡泡,臉頰已經洗乾淨了,雪腮軟膩,嘴唇紅潤,淺灰色的眼睛亮閃閃的,軟嘟嘟的腮幫就跟一捧雪團似的。
髒兮兮的腦袋被人搓洗著,他臉頰泛著紅,一眼看著羞怯怯的,軟得惹人憐愛。
但他小小的一隻,自己清洗的話費時費力,一不小心還容易感冒,就只能拜託夏油傑幫忙。
清水春嶼在洗頭髮時乖乖坐在板凳上沒動,兩隻軟乎乎的小手老老實實搭在泛紅的膝蓋上,到處都是細膩的白色泡沫。
“哦~男媽媽傑,珍稀影片製作當中。”
某個無良可惡的白毛摸出手機,一本正經地錄製夏油傑撩起袖子,給某隻幼崽清洗的影片。
夏油傑:“……?”
“春嶼什麼都沒穿!!”
“我知道呀,保證沒讓春嶼露點喔。”
五條悟絲毫沒有打攪妨礙他們的自覺,浴室頭頂的燈光忽閃忽閃,一下比一下陰森可怖,驟然變綠的燈一下把他們拉入了恐怖片的氛圍之中。
在清水春嶼呆愣的表情中,日本恐怖都市傳說之一的裂口女倏地閃至門口。
裂口女低著頭,瀑布似的黑髮遮蓋在她的臉上,她身穿白裙和帆布鞋,一張開嘴,裂開的嘴巴甚至比她腦袋都大,口腔遍佈著鋒利可怖的尖銳牙齒。
——“我美嗎?”
饒是知道這是夏油傑操縱的咒靈,清水春嶼心臟還是像被人捏住一般恐懼得停止跳動,他害怕得直接鑽進了夏油傑的懷中。
夏油傑低下頭,白色泡沫蹭在他的身上,他卻不覺得生氣,手指輕輕觸碰下幼崽稚嫩的臉頰,嘆息道:“稍微有點小孩子樣了。”
裂口女發動術式,咒力具現化為一柄巨大的剪刀,攻擊物件為五條悟——
持有的手機。
他閃躲及時才避免了手機英年早逝的悽慘結局。
“傑,你真是好狠的心!”
五條悟明顯遊刃有餘,甚至還有心思譴責夏油傑,一直晃著手機當誘餌。
倆人打打鬧鬧,差點拆家,最終是在清水春嶼的一聲噴嚏下結束戰局。
就算是沒有任何養崽經驗也應該知道崽在洗澡時擱一邊放太久會感冒,夏油傑只好放棄了跟五條悟雞飛狗跳的打鬧,轉頭趕緊將頂著滿頭白泡泡的幼崽沖洗乾淨。
細膩的泡沫在水流沖洗中蜿蜒進了地漏,最終灌入下水道。
原本髒兮兮黑乎乎的頭髮洗乾淨後,顯出原本金燦燦的色澤,明亮而又耀眼,就像是純金中織入了陽光。
水淋淋的頭髮被白色幹發帽過起來,赤條條的崽再洗乾淨後被浴巾裹了起來。
夏油?男媽媽?傑從房間裡翻找出了吹風機,即便這個宅邸沒有主人居住,依然纖塵不染,應該是有人固定時間特地來打掃過。
足見五條家財力的龐大。
清水春嶼認真臉:“小杰,我可以自己來。”
這一回夏油傑沒有遵從他的意見,反正之前都做了那麼多件事了,也不差手中這一件。
五條悟倒是掐著手機玩得正歡快,鈴聲一下接一下,應該是在和別人聊天,渾身上下都冒著愉悅的氣息。
清水春嶼低著頭,用淺灰色的無辜眼睛看過去,正好同那雙冰藍色的眼珠對視上,他眨巴眨巴眼睛,已經沒有第一次那樣懼怕了。
——五條悟性格雖然差勁,但是不會對他這個普通幼崽出手,安全!
“嘛,這個小鬼其實長得還挺可愛的。”
白毛手腳並用地爬過來,鼻尖聳動,在空氣中嗅了嗅,感嘆:“好香啊,洗完澡之後果然和先前那種髒兮兮的,從下水道里撈出來的小老鼠不一樣了。”
吹風機已經摁向了關閉那一頭,嗡嗡的聲響戛然而止,五條悟的聲音清晰傳入兩人耳中。
清水春嶼雪腮鼓了下,嬰兒肥更糯了,他說不出反駁的話。
“春嶼只是個沒有任何術式的普通人,為什麼上面非要讓我們看著他?”夏油傑總算提出了這個疑問。
五條悟盤腿坐著,從他身後的窗外能夠延伸至遠山的景色,太陽距離落下地平線只有四分之一的大小,天幕被殘陽染成了血色,紅得刺目。
他正色了許多,冷靜地開口分析:“之前你也看見了吧,那些咒靈竟然流出了紅色的鮮血,究竟什麼才能流出紅色血液呢?”
答案指向一個——
“人類。”
夏油傑說出這句話時,眉心狠狠一跳。
糟糕的猜測,糟糕的可能性,擺在他們面前時,頭都要大了。
“麻煩死了,那群死老頭子知道什麼也遮遮掩掩地不說出來,羞羞答答的和沒出嫁的小姑娘一樣!隱瞞事情的真相對他們究竟有什麼好處,非要來跟我們玩你瞞我猜的遊戲?”
五條悟相當不滿地抱怨,還不忘塞了一個櫻花色的燒八橋進嘴裡,腮幫子也鼓起來了一邊。
他們的談話並沒有避著清水春嶼,幼崽也跟著聽了一耳朵。
灼灼的視線無法讓人忽視,二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睛都亮了起來。
清水春嶼抓住了褲子,呆呆地看著他們倆人,彷彿被一黑一白兩隻貓咪摁住尾巴的老鼠,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這裡不就有個現成的答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