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的聲音卻極為輕柔,跟尋常女子沒什麼區別,甚至還帶著一點靦腆。
此外,聖女?她又是哪一派的聖女?
“帶他去無定山!”
“是!”
巨人女到了林蘇面前,輕輕一躬身:“公子,得罪了!”
將林蘇抱入懷中,下一刻,她縱身而起,這一躍,赫然直達山頂,轟地一聲,山頂一塊巨石震成碎片,她再度騰空,橫掠前面的幽深峽谷,高空落下,眼看就要掉落深不見底的深谷之中,那個巨人女目光垂下,輕聲說了聲:“公子別怕,不會有事!”
她腳下一沉,一棵大樹在她腳下一震,樹枝反彈而出,將林蘇和她同時送上更遠的天空。
林蘇目瞪口呆,她用的分明不是輕功,不是道法,當然也跟文道騰空風馬牛不相及,她只是憑肉身硬跳!
這硬跳的速度之快,高度之恐怖,完全顛覆了林蘇的認知。
她似乎根本不怕摔死,她每次起跳也完全不在乎下面是什麼,是石頭她將石頭踩碎借力再彈起,是樹枝,她借樹枝彈起,是山峰,她從山峰開始下一跳,是山谷,她也不在乎,山谷照樣跳……
轉眼間,已經跳了三十多次,林蘇估計離原來那個地方,已經幾十裡開外了。
一路遠去,夜色漸深,林蘇心中百感交集。
第一個感覺是,江湖真險惡啊。
第二個感覺呢,實力真的很重要。
第三個感覺呢,馬上有一道難關。
什麼難關?
子夜將至!
子夜一來,他就熱血沸騰,非得找點事做不可。
在家裡的時候好辦,前期有孫真,後期有陳姐,他怎麼玩都有人陪他玩,但今夜呢?誰陪他玩?難道是這個體長兩米好幾的女巨人?或者是橫渡千里,腳始終在他頭頂的那個五彩頭髮?
青丘族長,妖皇陛下,你看看你乾的都是些啥啊?
妖丹打入我體內,我真心沒感覺有半毛錢的用,我功力還是武極第一變,子夜倒是實打實的給我添亂,沒一天落空……
真正是怕什麼來什麼,轉過前面一道山峰,腳下是平原地帶,就在此時,子夜到了,……
他目光落在上方女子身上,頭腦中突然浮現了她在山洞裡的場景,這一浮現很要命。
但他目光移向上方這個女子的臉上,看著坑坑窪窪、面板粗糙的面孔,林蘇突然……
於是,接下來的一個多時辰裡,林蘇一直盯著她。
林蘇第一次覺得,有個不象女人的女人在身邊,似乎也是一件好事。
至少可以讓自己的子夜變得正常。
上方的女子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在又一次深入叢林的時候,她溫柔地告訴他:“公子別怕,你安心睡覺就好。”
上方突然傳來聖女的聲音:“哪來那麼多話?閉嘴!”
女巨人不再開口了。
林蘇目光抬起,看到上面那個目空一切的人,他突然覺得自己即便看的是聖女,同樣可以軟下來。
天亮了。
一座奇特的山谷出現在他們面前。
前面一座黑色的山峰似乎近在眼前,但又似乎遠在天外,沒有聲音,沒有飛鳥,只有白雲漂浮,不!那不是白雲,那是一道奇異的裂縫,詭異地懸掛在天際,前面的山谷之中,平整乾淨,綠草蔥籠,但如果細看,卻能讓人毛骨悚然,因為林蘇親眼看到,一朵嬌豔的花朵兒,是從一個人頭裡面長出來的,這人頭還披著長長的頭髮,頭髮也變綠了。
“就是這裡了!”聖女腳踏山谷之外的一座山坡。
嗵地一聲,巨人女從天而落,落在山坡下,她腳下的石頭碎成碎片,林蘇目光抬起,看到了她下巴上的一道汗水,一夜奔波,行程足足八百餘里,她終究還是累了。
林蘇從她懷抱裡下來,也感受到了背後的涼,他的後背被她的汗水染溼。
“謝謝你!”
三個字,很輕柔,那個巨人女微微一震,目光投向山坡之上。
幸好聖女並不在意這個,她淡淡道:“現在是看看你真本事的時候了……”
林蘇走到谷中,千度之瞳緩緩運轉,他看到了無數的陣紋,東一個,西一個,甚至空氣中也突然有那麼一道,完全不成系統的陣紋,似乎根本沒打算構成一座完整的陣,但即便是孤零零的一道陣紋,林蘇也感覺這陣紋不簡單,似乎每一道陣紋就是一道殺機。
陣紋周邊,他還看到陰魂,有男有女,他們的身體都是殘缺的。
林蘇目光向內延伸,那些陣紋殘線更多,有的地方几乎是密密麻麻,而陣紋越密的地方,恰恰也是陰魂更多的地方,看來,正是這些殘缺的陣紋殺了成千上萬入谷之人。
林蘇心跳加速了。
這樣的地方,暗夜……會怎樣?他很擔心突然看到暗夜的陰魂,幸好他視線所及,看到的都是很古老、很虛幻的陰魂。
無定山,太恐怖了。
無影無形的陣紋密佈山谷,一旦碰上就是死路一條,天下間,除了林蘇,還有幾人擁有能看到陣紋的千度之瞳?看不到陣紋,就只能以破陣的方法硬破,但最大的問題就是,這裡面的陣法根本是殘缺的,變形的,再高明的陣法大師,也沒辦法猜到下一組殺機在哪裡,因為這一切,全都是無序的。
“怎麼樣?”聖女道。
“很可怕!”
“廢話!無定山當然可怕!”聖女道:“有沒有辦法破陣?”
“我有一定的把握,但你不能進!”
“我不能進?”聖女眼中一寒。
林蘇趕緊道:“聖女的功力過於強橫,一旦入陣,必定攪動更加強大的天地殺機,那麼,迎接我們的必定就是死亡。”
他不想告訴她,自己可以看到遍佈各處的殘缺陣紋,唯有以玄妙的陣法理論來將她阻擋在山谷之外,他當提線木偶已經很久了,已經非常不耐煩了,面前的聖女,於他已經非常不能容忍了,進入山谷,他要尋找暗夜,才沒興趣找她什麼前輩。
只要找到了暗夜,還怕你這小娘皮翻臉不成?
你充其量也就是跟章亦雨一個級別,我跟小老婆合作,根本就不怕你!
聖女冷冷看了他半天,手一揮:“你跟他一起進,如果他敢不聽話,捏死他!”
林蘇直接一步踏出,踏入了山谷。
那個女巨人也一步踏出,到了他的身後,林蘇突然停下了,慢慢回頭。
那個女巨人靜靜地看著他:“公子你只管一路向前,我在你身後,有任何變故我幫你擋住。”
她說得很誠懇。
林蘇道:“跟著我,一步都別踏錯。”
他大步而行,女巨人步步緊跟,他大步,女巨人也只需要碎步,走得很滑稽,但他還是繞過了三道陣紋。
“小子,我警告你,別故弄玄虛……”谷外傳來聖女的聲音。
林蘇慢慢回頭,笑了:“我如果弄點玄虛,你會怎樣?”
“放肆!”聖女臉色猛地一沉。
“我放肆你又能怎樣?”
聖女一根頭髮陡然從她頭上分離而出,射向林蘇,她此刻與林蘇也只有不到十丈之隔,該是手到擒來,但弔詭的事情發生了,她的頭髮突然斷了,前半截突然消失,頭髮根本到不了他的面前。
“借陣法之力,逃脫我的掌控,可以這麼理解麼?”聖女一字一句。
“錯!”林蘇道:“如果我只是想逃脫你的掌控,其實還有更好的辦法,我不阻止你進陣,只要你進來,我有一百種辦法在陣裡直接弄死你……我只是想跟你心平氣和地說幾句話。”
“說!”
林蘇道:“我行走天下,從來都不是個逆來順受的人,任何人只要得罪我,我都會讓他生不如死,在你手下,你想打就打,想罵就罵,頤指氣使,你以為是什麼原因?我真的怕你麼?並不是!我貿然闖入你的修行地,看了你的l體,我理解你的憤怒,僅此而已!如果你以為你可以憑這一點永遠拿捏我,那你就真想多了。”
聖女怒髮沖天:“英奴!把這小子給我帶回來……”
英奴向聖女輕輕一鞠躬:“聖女,這位公子陣法出神入化,或許真的能夠解救主人,還請聖女勿怒,以大局為重。”
聖女臉上怒火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如霜:“英奴,你也敢違抗本座的指令?”
英奴道:“聖女,你需要明白一件事情,我的奴隸簽約,是向主人簽訂的,主人可以稱我為英奴,但你不可以,你該稱我為‘英姐’!”
聖女臉上,又隱隱有黑線亂竄。
林蘇臉上,也有驚訝的表情。
英奴慢慢回頭,面對林蘇深深鞠躬:“公子,我家聖女年輕識淺,如有得罪,我代她向公子致謙,我家主人百年來生死不知,還望公子能施以援手!”
林蘇雙手扶起:“英姐,我答應你!定當全力以赴!”
“多謝!”英奴眼中光芒閃爍,他叫她英姐。
“走吧!”林蘇指一指前方:“這裡需要格外注意,你全身的高度,最高只能到這個位置……”
他的手輕輕抬起,比劃了一個兩米左右的高度,他掌中的一塊小石頭輕輕拋起,石頭在兩米的高度突然爆裂,連灰塵都沒有留下。
英姐臉色變了。
外面的聖女也突然一震。
如果英奴真的按照她的指令拿下面前這個人,此刻會如何?
這上方的陣所有人都沒有關注到,英奴體型比林蘇高大得多,傷不了林蘇的大陣,恰好成了她的陷阱。
這小子好生陰險。
步步深入,英姐腰始終躬著,她不敢抬頭,視線之內,只有他的腳印,每一步,她都不會踏錯,眼角的餘光,她看到了很多東西,有各種破損的兵器,還有各種人類骸骨,有的骸骨上分明有道紋,骨上有道紋,那是何種修為?幾乎已經是跟主人同級數的高人,主人,你還在嗎?
英奴來找你了。
英奴也才甦醒五年時間,但我知道你已沉睡了百年!
林蘇的聲音傳來:“英姐,現在你可以直起腰了。”
英姐腰直起,他們已經離開山谷口至少三十里地。
回頭,後面一片迷茫,前方,黑色山峰依然遠在天邊:“公子,那山,很是詭異,我覺得我們與山的距離並沒有拉近。”
“是!”林蘇道:“我也有這種感覺,而且更詭異的是,我沒有發現陣法的痕跡,那山,不象是陣法隱藏,難道說,那裡就是無道深淵的入口?天道與無道在這裡交匯,所以形成時空斷層?”
英姐突然叫道:“彼岸花!”她的聲音充滿激動。
林蘇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就看到了一朵巨大的彼岸花,深藍色的花瓣開在一座山崖之前。
“主人最喜彼岸花,她所在的地方,一定會有彼岸花,她一定就在那裡!”
林蘇向山崖行去,走到近前,才看出,這彼岸花是何等的巨大,它的花瓣將半座山崖都包了起來,彼岸花心所在的位置,是一陣法隱藏的山洞。
看上去是尋常的石壁,但林蘇的眼中,卻是一個洞口。
他手中的寶筆輕輕一振,在四周各畫了一個符紋,山洞就呈現在英姐的面前。
英姐激動了。
一步踏入,前面是一條通道,兩人順著通道而上,四面都是石壁,光滑平整,英姐走得很快,很急切,但走了半個時辰,上面的臺階依舊沒有盡頭。
突然,林蘇停下了。
英姐也停下了:“公子,累了吧?我揹你。”
“不是,英姐,這不是臺階,這是陣法!”
“陣法?”
“是!我們在無限迴圈!我剛才在這裡留下了一道痕跡,現在你看……”林蘇指一指右側石壁,上面赫然留下了一道刀痕,極輕微的刀痕。
英姐臉色變了。
陣法,主人精通陣法,莫非是主人的天機九連環?
如果他們落入了主人留下的天機九連環,那真糟了,天機九連環大陣,縱然是道果高人,都會被困死在陣中。
“主人!”英奴仰天大叫:“英奴來找你了。”
在如此狹小的空間裡,她這縱聲一呼,理應滿洞回想,但詭異的是,她的聲音似乎被四周的石壁吸收,根本沒有迴音。
也沒有人應答。
連呼三聲,始終沒有回應。